贵妃从拒绝喝药, 没能挨过几天,就在所有人欢欢喜喜吃腊八粥的时候, 带着满腔的不甘,离开尘世。
圣人当时没有把贵妃薨了的事情, 推给奴才伺候不周,依制派内务府和礼部官员治丧。因为太后尚在,贵妃的丧事, 只能降等来操办。
太子带着一串庶出的弟弟、妹妹, 按礼部的指点,到贵妃的灵前, 该磕头的时候磕头, 该上香的时候上香。又因为太子储君的身份,有很多时候,实际是二皇子带着人做,太子立在一边凉凉地看着。
太子原身的这时候,贵妃伙着陈家、郑家, 没少给东宫添麻烦。太子妃也没少在慈宁宫受挤兑。现在太子丝毫不认为贵妃提早去世, 自己该有什么负疚、惭愧的感觉。
而太子妃——圣人以有孕要安胎, 根本就没让太子妃, 往贵妃的灵前去。七日后,就将贵妃抬出紫禁城。由二皇子扶灵, 葬去皇家嫔妃的陵园。
承恩公因贵妃妹妹的去世,哀恸欲绝,在丧礼上险些交待了。贵妃出灵后, 圣人召见了承恩公,告诉他过几年把长房的嫡幼女,指给二皇子做侧妃。陈家立即就被安抚了,而承恩公的哀恸也减轻了许多,再不见随时能倒毙的模样。
只有二皇子得了这指婚的消息后,脸上半点悲喜表情都欠奉。只是按着规矩,默默地去了养心殿,给圣人磕头,谢了指婚的恩情。
由于成婚年龄的修改,二皇子原计划的年后成婚,要往后推了。要推到后年,满十八周岁。这是圣人的新政,他作为皇家第一个、撞到这节点的皇子,是不得不要遵守的。何时给他成亲,他老爹说了算。
可一日不成婚,一日就被当作孩子,就不能参与朝政,就只能还在上书房读书。二皇子心里憋闷的厉害,郁郁地去了长春宫,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自己的母妃。
甄嫔晋升嫔位后,圣人并没有把她迁出去。从得知甄嫔不迁走的那一刻,惠妃就猜测自己的日子,是不是不长久了。可她一点儿也不敢表露出来。她不敢给镇北侯府知道,也不敢说给儿子知道,更不敢让大公主察觉。她只是吩咐跟着六皇子的人,让她们一定要看好六皇子,不能让他和七皇子打架。
好在跟着六皇子的人知道深浅,知道甄嫔正在得宠的风头上,基本能拢住六皇子。还有二皇子和大公主在一边看着,才没给甄嫔逮到机会,去圣人跟前抱怨。
“母妃,儿子才去父皇那里了。父皇把陈家的嫡幼女,指给儿子做侧妃。”只有母子俩,二皇子把心里的愤懑,都倒了出来。
“陈家?那一家子的废物,男儿没一个能立起来的。父皇为什么要把那样的人,指给儿子?母妃。”
二皇子委屈的不得了。
从小,父皇眼里就只有太子。好容易前年指婚的皇妃,娘家不错,能有点助力了。婚期又被延了二年多。仅有的二个侧妃的位置,还被陈家占了一个。
“儿子啊,你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为侧妃的事情,抱怨你父皇。”惠妃努力压下心头上窜的怒火,耐心去开导儿子。“那是你父皇的母家,他那是在照顾陈家呢。以后你把人接进府里,像你父皇待贵妃那样,照拂着就好。你父皇活着,你就要好好待陈家。你明白吗?”
二皇子憋了许久,闷声应了。
惠妃怜爱地抚摸着自己长子的后背,“你要好好的,以后你妹妹弟弟,还要指着你照拂呢。”
“儿子会的,母妃放心。”
“明年,你舅舅就回来了,你要是出宫便利,多去去你舅舅府上。另外一个侧妃,让你舅舅帮你选吧。”
“嗯。儿子明白。”
“还有你妹妹,一日日地大起来,她的婚事,也要你舅舅帮着挑了。”
“嗯。儿子会转告舅舅的。”母妃被禁足在长春宫,不能召见舅母,万事不便。
“好儿子。看好你弟弟,别让他招惹老七。”
“母妃放心,儿子明白的。”
“好了。你去歇着吧。丧事熬人。母妃也乏了。”惠妃打发儿子回去歇息,她猜测圣人的心思,怕是不愿意儿子在长春宫久留的。
“母妃你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不用。平安脉照常请着的,无非就是一些气血虚的陈词滥调。冬日里,人就容易短了精神的。等开春了,自然就好了。”
惠妃心里不能说的话就是,自己要是敢称病了,一旦要喝药,那真就是寿星上吊老嫌命长了。现在是儿子来长春宫,不然自己连声乏了都不能说。身边的人,谁知道哪个是圣人的人。自己得整日都精精神神的,一幅上山能打虎的模样。希望圣人看在自己二子一女的份上,也不会让自己暴毙吧。
虽然宫里没了贵妃,可接下来的筹备新年事宜的时候,宫里就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德妃和贤妃,照往年一起操办过年的事儿。丝毫没因为少了一个主持宫务的人,有什么不顺手的感觉。甚至觉得下面办事的奴才,使用起来更顺手了。
而贵妃对圣人来说,也不过就是在宫里的、母家的体面象征。没了贵妃,他把陈家长房的嫡幼女,指给二皇子做侧妃以后,圣人觉得心里很平衡了。然后是该做什么做什么。至于不考虑指给太子,那就是圣人的小心思了。
——朕想给你们,是恩典。
朕不想,你们越闹腾越作,越没有。
太子被圣人打发去礼部,要他熟悉熟悉新年祭天的典章礼仪。这事儿,对上辈子,借林海的身子,做过了几十年礼部尚书的太子来说,没任何难度。
他把礼部齐尚书送来的祭天典章,仔细地看了一遍,认真核对没差错后,像圣人报告了,就继续忙乎他的试点工程——产院。
房子收拾的很快,来帮忙的都是一些有力气、没多余财产的穷汉子。一听说这几家产院,就是圣人让朝廷给穷人家预备的,没钱就“以工代赈”,产前、产后帮忙清扫,伺候伺候才生了孩子的产妇,就能顶了给稳婆的接生费;而且早修整好了早开业,免费过来帮忙修缮的男人,差点没把院子挤破了。
太子让东宫的宫女,拿最柔的细布,缝了一些小和尚服,不过成人巴掌大小。针线好的,手快的,一个时辰,能缝出来好多套。这些衣服太子要求的非常讲究,衍缝线头都要在外。缝完以后,要用滚水煮,烫干。和一个小夹被,两块细棉的尿布,一起打包。开始的时候,太子妃以为,这是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还有黎良媛肚子里那个预备的,还劝太子用不了这么多。
“卿卿,这些不是给东宫孩子的,是预备给在产院出生的孩子,一人两件,该能穿到满月了。这贴身的衣服,好一点儿。再一人一个小夹被,剩下的东西,孩子家里用什么包,也不怕磨到小孩子了。”
太子筹备禅院的事情,石氏知道的很清楚。可是缝制这些东西,量少,还可以。要是多的话,真不是东宫这些人能够胜任的。
太子妃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只是把几个针线做的好、做的快的,抽调出来,专职做这些。然后在小年的时候,趁着娘家嫂子进宫,给她送嫁妆庄子里的收成,把这事儿,和娘家嫂子说了。
“嫂子,这事儿,不是一半天做完就不做了的,单我们府上,也供不起。不如和亲朋好友都招呼一声,等开年的时候,在我这里,一起商量个章程出来。”
年初一的时候,所有够了品级的诰命,都到紫禁城觐见太后、太子妃。有一些与石家联络比较近的,就向太子妃打听起产院和小衣服的事情。
太子妃笑得端庄,话说的委婉。
“那产院,听太子殿下讲过。是圣人因为京城里,有一些家境窘迫的、请不起稳婆的产妇,都是在家里自己生产的。产后常有新生儿因照料不当,着了七日风等的。圣人为了救助这些家贫的产妇,办了免费的产院。太子殿下就想锦上添花,给那些在产院出生的小娃娃,一人两件和尚服,二块尿布,和一条包孩子的夹被。只是东宫人手少,做起来就忙不赢了。”
如此的善事,谁不想在太后、太子妃跟前,买个好,又不抛费多少,立即就有人热心表示,自家也可以襄助一些。
太子妃笑道:“产院都有人记账的,谁家捐赠了多少,每月月初,都要用大红纸抄录上月的捐款人、捐款的银子、或是衣物,贴在产院墙外的。谁领了捐赠的东西,也要在帐本上按手印,也会抄录了,贴出去的。”
这法子好,比去庙里捐香火银子好的太多。一群人,在太后的慈宁宫商量起来。往年的初一赐宴,大家都是端着架子,拿着筷子装装样子,再哄太后说说奉承话。今年多了太子妃,原打算不过是再多说几句奉承话,因着产院和新生儿小衣服的事儿,女眷是聊的热热闹闹的。
最后还是太子妃,推了太后出来挑头,把这事儿弄出了一个大名堂来。
等太子晚上回到东宫的时候,太子妃笑咪咪地把一个帐本送到太子跟前。
帐本上写着皇家慈善会几个大字。这字写的真不怎么样,但太子认识这字是出自太后。
“明允,太后挑头,捐赠了二百两银子,其他人比着递减,最少的是十两银子。至于各家要捐赠小衣服等襁褓的,做好后就直接送去产院那边记账的。”
太子翻看帐本记录收到的银两,这笔捐赠的银子,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卿卿,你可朕帮了孤的大忙。这笔银子以后可以用来给周岁以内的贫家生病小儿。”
稳婆和医女的月俸由太医院出,房子是药铺,圣人还划了一笔银子,做产妇急救的药费。
现在石氏弄了这么个慈善会,这银子可以覆盖到周岁以内的小儿了。
“明允,这个先不急吧。要是明年没这么多银子。今年小儿生病了,有免费的救治。明年没有,岂不是要招来百姓怨恨?”
“后继的银子,孤来想办法。有太后这皇家慈善会名头,做事就不用缩手缩脚了。就是这帐得多几个人看,免得有人匿了捐赠的银子,还不如不做呢。”
太子想了又想,把负责的人,圈了一个范围:户部、东宫,还有出房子的药铺。
“卿卿,东宫这面看帐的,你看谁家诰命夫人合适,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几个人组个小组,每月查账一次。这人选一年一换。”
“好主意。”石氏心里迅速形成一个方案。
“明允,你看这样好不好?”石氏用手指虚点帐本上的诰命夫人,“宗室一位,勋贵一位,武将一位,清流二位。公主和郡主等都划到宗室里。至于银子放在谁那儿,是不是要问过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