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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蓉回了宁国府没多久, 贾珍特意派出去关注留言的人就陆续回来了。开始的消息,是在贾珍的掌控下, 贾珍一高兴,还赏了贾蓉一个丫头。没多久, 再回来的消息,就让贾珍坐卧不安,贾赦从马上摔下来了?请了几个郎中都诊了脉的, 说不是摔了脑袋的昏迷。
那是什么原因的昏迷?贾珍越想越怕, 冷汗渗渗,不敢再想下去了。
自己再去见那老太太可还敢喝茶吗?
那是亲儿子啊!
本以为说了分支那些话, 再无瓜葛也就罢了, 怎么就到了要下毒、坠马的地步啊。
就是毒死贾赦又能如何?朝廷要追讨欠银,没有贾赦,还有其他人。难道今上派一个追讨欠银的官员就毒死一个吗?
派一个毒死一个?贾珍给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今上会不会也这么想?
那老太太是开了毒死人的头啊!不对,老太太未必会认账的。昨日特意交代自己和蓉儿早点去,怕贾赦万一不在府里, 自己就早早带蓉儿过去, 和赦大叔一起吃的早饭, 会不会推到自己父子身上?
今上会不会认为是自己下的□□?毕竟那是亲母子啊。西府刚封了娘娘, 又不欠朝廷银子,今上不会认为西府会和他做对的。
贾蓉看不懂白天的事, 想问贾珍,看贾珍表情越来越诡异,怕挨打, 找个借口溜掉了。
贾珍自己在房里团团转,想不出解决的法子来。
程荫得了府里大管家的传讯,急急去见今上。“圣人,贾赦上午去了荣国府,回到府门前坠马,高院判的侄子小高太医去看诊,说是中毒了,不知何毒,管家找到我府上。”
今上就抿紧嘴,捏紧笔杆子,说:“这是毒给朕看呢。内阁尚在商议派谁负责收回欠款,这还是没确定要贾赦呢,就下毒了。”
程荫跟今上几十年,知道今上是心里恨上了,还不失时机添火,“这些人眼里只有自己的骄奢淫逸荣华富贵,何尝有天下黎民百姓的生死。这是警告满朝官员,谁去收银子谁就是一死呢。”
“看开非得贾赦去收欠银了。”
“圣上,臣愿意陪荣恩侯一起为圣上追讨欠银。”
“朕心里知道。先救贾赦的命。再慢慢算和朕对着干的帐。传旨,令高院判给贾赦解毒。”
高太医陪着高院判到荣国侯府给贾赦解毒。高太医非常奇怪,仅仅几个时辰,贾赦的情况看起来好了很多,仔细询问也就喝了二次解毒的汤药,那解毒的方子他也看过,没特别之处。高院判仔细把脉,又把解毒方子斟酌着做了加减,让贾琏给贾赦喂些米粥,然后再喝解毒汤药。同来的小太监回去汇报,高院判叔侄就奉旨侯府在客院安置下来。
贾琏和凤姐刚吃了饭,迎春带了大姐儿就进来了。迎春看父亲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面色发白,就滚下泪来。大姐儿尚不懂这些,见祖父躺着,就扑上去,拉贾赦的手,“祖父,祖父,起来玩。”
贾赦就觉得自己还在做梦:梦里孙女拉着自己的手要自己起来玩,什么时候孙女和自己这么亲了呢?女儿白着脸,珠泪滚滚,只看着自己哭。贾赦觉得糊涂,自己怎么啦?想说话说不出,想抱孙女动不了手。猛地一使力,眼睛只睁开了一点点。
大姐儿看贾赦睁眼,高兴地笑,趴到贾赦身上,“祖父醒了,起来玩。”
贾琏和凤姐一听大姐儿的话,挤到贾赦床前,见贾赦半张开眼,贾琏激动的声音都在发抖:“父亲,父亲,你觉得如何?”
凤姐看贾赦真的半睁开眼,就退后几步,吩咐屋里的小丫头赶紧去请太医。又让迎春把大姐儿抱开,一会儿有太医进来。
大姐儿赖在贾赦床前不肯离开,贾琏就说:“大姐儿尚小,留这也无妨。”
凤姐就拉迎春转去床后。
须臾,高太医叔侄进来。高院判把脉后,沉吟片刻,感觉非常奇怪,但病人就是醒了,还是调整了药方,再煎一剂。
贾琏就问:“高院判,我父亲可是无碍了?”
高院判抹着胡子说:“侯爷脉象还算平和,这药看起来像是前朝宫中秘药‘醉梦’,中毒之人就像是喝醉酒一样,然后在梦中离世。这药很是罕见,大人说侯爷昨日、今日都不曾饮酒,坠马后也曾搽身更衣,下官也是闻得侯爷身上还有酒味,这才想到此药。不过,侯爷既已醒来,应无大碍了。”
贾琏想高院判致谢,高院判推脱,“贾大人,此非我之功。估计是侯爷摄入药量极少,只是因策马驰骋,激发药性,才发作猛烈,不然待梦中发作,就失去解毒之机会了。”
贾琏又是一番感谢,才送太医去休息。
贾赦既已醒来,就由秋实给贾赦喂了白粥,喂了药,又喂了泉水。贾赦只觉得自己昏沉沉的,复又睡去。
凤姐就哄大姐儿说:“大姐儿乖,祖父困了要睡觉,明早大姐儿来喊祖父玩,好不好?”
哄得大姐儿和迎春回去了。
贾芸见贾赦如此,就说:“二叔,二婶,您们回去睡觉,今晚我在这里照看叔祖。”
贾琏那里肯,就说:“芸儿,老爷已经好转,明天家下事情里外都得你,你自去睡觉。”赶了贾芸回去了。
留了刚刚换班的秋桐带二个小丫头照看贾赦,院子里也是换了一班小厮婆子。
贾琏扶凤姐去西屋,平儿丰儿伺候二人洗簌了,凤姐才有机会问贾琏,上午去见贾母的事。
贾琏撵了平儿丰儿出去,抱着凤姐,在凤姐耳边轻轻说:“老太太喜欢宝玉,她要绝了我的子嗣,给宝玉让路,可父亲是她亲生的啊!就因为朝中有传闻要父亲去追讨欠银,老太太就问父亲是不是要把大家都逼死。说‘娘娘得封,不说宝玉有了依靠,就是以后有了小皇子,就不依靠家里的这些老亲,辈辈往来的这些个人?’”
贾琏把头藏到凤姐脖颈,一会凤姐就觉得热乎乎的潮湿,知道是贾琏承受不了贾母对贾赦下手的毒辣。拍拍贾琏后背,安慰到:“是不是有人给老太太施压了?”
贾琏憋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闷闷道:“老太太说,很多人给她递帖子。”
凤姐说:“这就对了。你想这么些年来,老太太还是一直留你父亲活着,虽说在东院,没住去荣禧堂,可也没禁止你父亲行动出,随心所欲,买丫头、姨娘、古玩,是不是?”
贾琏点头。
“那老千岁呢?又是如何的?”
“那怎么能比?”
“老千岁犯事陷了多少人进去?杀头、流放、罢官的,不知凡几。老爷以老千岁的陪读,能活到这样,与那些人比,是不是最好的了?”
贾琏点头。
“老千岁犯事的最初,因为有老太爷顶着,老爷闷在家里不出头,外面的人也不找老爷。现在分家,老爷为了子孙计,还了朝廷的欠银,今上加恩封了荣国侯爷,这是把老爷架到火上烤了。”
贾琏悚然一惊。
凤姐又道:“那80万是该还给朝廷的,这爵位就得拿东西回报今上了。老爷如今只要活着,就得去为朝廷追讨欠银。而今上不会让老爷有任何危险的。老爷出事,打的是今上的脸。唉,老太太为了二房那不争气的一家子,也是没法子了。就再是老亲,自家在朝廷没说的上话的人,谁又把贾府放在眼里?不过蒙蒙不懂的人。就是娘娘,娘娘又有什么用?别说现在没皇子,就是明年得了皇子又如何?今上和皇后感情甚笃,伉俪情深,二个嫡皇子又已成人,那不是老千岁襁褓丧母,在圣人面前没人说话可比的?”
“凤儿,你说今上会不会记恨老太太给父亲下药?”
“那你是帮老太太害你帮你父亲?”
“父亲是为了我,为了他啊。”贾琏摸摸凤姐的肚子。
“既如此,就没法子了。总不能父亲四处说我自己吃了药去吓唬老太太,或者老太太推到珍大哥哥父子身上呢。”
“父亲说了,以后再不往来。”
这话一处,夫妻二人就不由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