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看着春绣小心翼翼的样子, 心想还是先熟悉熟悉,培养下感情吧。留了春绣一起吃饭, 春绣战战兢兢地伺候林海吃午饭,看那样子就是没吃好。林海只好打发春绣下去吃饭, 然后又叫她回来说话,慢慢调/教吧。
“春绣认字吗?”
“回老爷,奴识得的字不多, 三百千那些, 小时候有学过,后来就是给先太太绣佛经, 又认得一些。”春绣把双手交叉, 叠放在小腹前面,规规矩矩地半低着头说话。
林府的丫头、小子,都早早跟着自家父母认字,不识字的,进府也得不到好差事。几代下来, 想在林府里面找到一个文盲, 还真是不容易。
“会写字吗?”
“原写的就不好。这些年也没再写字了。”春绣又窘又怕, 紧张得快哭了。老爷要的通房丫鬟, 得会读书写字的?
太太给归荑姐姐选伺候的人,她以为自己被挑出来是伺候归荑的。她绣工好, 在绣房领着头等月例。等满二十岁了,爹娘请管家在府里给配个小厮,或是有在管家那里有脸面的人, 看上她了,能去请管家出头。然后她也还是在针线房里做活,慢慢地熬到能做个教人做针线的嬷嬷,就是最好的了。可以去怀孕的归荑身前伺候,那以后婚配的时候,归荑总会帮着说话,到时就能选个不错的管事或者是管事家的小子的。
她爹爹、娘亲都为她能选去内院高兴。尤其进了内院后,她还被太太选到身边端茶水,她更高兴了。娘亲是抱着她念佛,和她说,能到太太的身边伺候,是有半只脚的好前程了,可要好好珍惜了。只要伺候好了太太,以后太太肯定会选个体面实惠的好人家,这些事儿都是太太说了算呢。
她是真没敢想、敢奢望,太太会挑了她做通房丫鬟,到书房去伺候老爷。
太太送她到书房伺候,“春绣啊,你要是能让老爷收了你,太太我就让你生个一儿半女的。你看归荑就是有了身子,挪到内院当姨娘的。要是你不能让老爷收了你,府里就不好再留你了,就只能把你配去庄子里种田的小子。”
“老爷,奴现在不绣花了,可以每天读书练字的。”春绣赶紧表态。
林海看着春绣极力克制着、颤抖的样子,起身往书案走,“过来,写几个字看看。”
春绣伸手接林海塞给她的毛笔,白皙纤秀的手指,粉红的指甲圆润饱满。十指如葱,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手指。那支林海用惯的羊毫湖笔,被这纤手一衬,显得恁不般配了。
春绣握着笔,犹豫着不知该写什么,侧脸,眼睛往林海脸上上一扫,复又低下头去。
“写你的名字吧。”这也是个眼睛会说话的女子。
春绣抖手,歪歪斜斜地划了三个横。林海看不眼,拿过春绣手里的羊毫,另取了一支紫毫给她,“先用这个练,紫毫出锋硬,好写一点。”
春绣的一滴眼泪就落到纸上,润染了才画出来的那三横。
“哎,你哭什么?”林海被春绣的眼泪吓了一跳。
“奴,奴,”春绣结巴着答不出一句话。
“春绣,你说实话,是不是不愿意来书房啊?是不是不愿意做通房丫鬟?你要是不愿意老爷我去和太太说,让你回针线房去。”
春绣侧身,给林海跪下,脸挨上林海的大腿,低声地恳求:“老爷,奴会好好练字的,老爷不要嫌弃奴。”被老爷嫌弃了,哪里回得去针线房。要被太太赶出去配乡下种田的小子,春绣越发紧张,伸手就抱住林海的腿。
“你起来说话。”林海伸手拉春绣。这姑娘,怎么好这样跪着抱人哎……
春绣抓住林海拉她的手,“老爷,奴愿意来书房,愿意伺候老爷。可奴不会读书写字,奴会好好练习的。求老爷不要嫌弃奴。”
少女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到林海的手上。
“好了,好了,你别哭啦。”原来是为自己不会写字哭的。唉,还以为人家少女嫌弃自己是个半老头子呢。“你再哭就嫌弃你啦。起来,老爷教你写。”
“谢谢老爷。”春绣攀着林海的手起来,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搽拭下眼泪,又给林海搽搽手。
“这帕子是你绣的?”红艳艳、粉嫩嫩的一支桃花,针脚细密,栩栩如生,斜斜地在帕子一角盛放,居然是双面绣。
“是。老爷看着还好?奴给老爷绣帕子,好不好?”
“好。绣些竹子吧,男人能用的。”
“是。奴会用心绣的。”
俩人说了一会儿绣帕子,春绣的情绪缓和下来。
“春绣啊,这读书识字,是必须的,老爷教你写,好不好?”林海觉得自己和诱骗小红帽的狼外婆一个模样。
春绣为自己刚才的落泪,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按老爷说的握笔。林海扶着春绣握笔的手,慢慢从横平竖直教起来。两个字写完,怀里少女的耳朵都是红的了。幽幽馨香,直冲林海心肺,一页纸写完,林海有些心猿意马。
“大姑娘,老爷在里面写字呢。”
林海赶紧放开春绣,拿过春绣手里的笔,放到砚台上。收敛心神,回身看向门口,“晏晏来啦,进来吧。”
“爹爹,爹爹,我把流程写好了。”黛玉举着几页纸,带着两个丫鬟进来。
“是吗?先生看过了?”林海接过那几页纸。
“先生看过了,略改了一点儿,说是要晏晏问管家,几时能把园子和花房收拾好,赏花宴要错后一两天,比较合适的。”
林海看看,真是很详细的,让春绣打发人叫林谦来。春绣红着脸,讷讷应了,出去了。
“爹爹,春绣的脸好红啊,是不是发烧了?”黛玉知道归荑肚子里有了小弟弟,就挪到内院了,她为自己将多一个弟弟感到欢欣。
“咳,”林海假咳一声,“春绣才从针线房来书房伺候,应该不是发烧,是不好意思吧。”
“爹爹,母亲说春绣的女红很好的,我以前的衣裙就有她绣的呢。”
“是吗?晏晏喜欢吗?”
“喜欢。先生说了,我也要学女红的。爹爹,让春绣教我可以吗?她看着和瑛表姐一样温和啊。”黛玉已经很少提贾敏了,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回避。
“看你母亲和先生的安排,针线房还有绣工更好的人呢。”
“爹爹要春绣来书房,要绣什么呢?”好奇宝宝问的随意。
还不解人事的闺女,得怎么和她说?林海有些凌乱。幸好林诚这时候进来了。
“老爷,林谦带人去买花木去了。”林诚一大早被贾赦喊了去,才回到府里一会儿。
“是大姑娘要开赏花宴,这是赏花宴的日程,你看看得几日能收拾好院子和花房?大姑娘好下帖子请人。”
“老爷,院子和花房这些收拾起来快,就是要看林谦能不能买到合适的花。要不等林谦回府了,小的和他商议好了,再来回话?”
“好。晏晏,等晚上好不好?”
“好。”黛玉给林海行礼,带着丫鬟走了。
“荣国侯找你什么事儿?”
“唉,是为了张家二表公子的事儿。昨晚张家两位公子送离京外放的同年,二表公子喝的有点多,就没回翰林院,在荣国府住的。半夜有丫鬟爬床了。”
林海的嘴巴张的能塞个鸡蛋了,丫鬟爬床?这事儿真的有?
“怎么不是爬老大的?老大是状元哎。”
林诚对自家老爷的离奇想法,感到有些摸不到头脑。不该是震怒,问怎么处置丫鬟吗?
“老爷,那丫鬟原就是在客院伺候张家大公子的,但大公子不兜揽她。二公子素日就喜欢说笑,昨日有了酒,歇在大公子的院子里,那丫鬟就大了胆子了。”
“恩侯怎么说?”
“舅老爷要送人给二公子,大公子不让收,还敲了二公子十板子。”林诚一笑,仗着跟随林海多年了,继续说:“大公子说,酒喝到你肚子里的,就辨不清自己在哪儿,做什么了。罚二公子抄心经静心呢。”
“那恩侯叫你去做什么?”
“是大公子叫小的去的。问老爷借明川、明溪。”
“噢。”林海一想就明白了。“借吧,借吧。你回头再给我选二个书童来。”
“是。”
“那丫鬟最后怎么处理的?”林海好奇贾赦会怎么处理这事。
“侯爷很生气,看样子是觉得被抹了脸面。小的没敢问,就回来了。”
“我说贾府还没收拾清理好,就是在这儿。规矩没有深植在每个人的心里,你得空也把我们府里的人,都好好管管。”
“是,老爷。”林诚很赞同自家老爷的话,出了这样的事情,太打脸了。要是张家二公子收了人也就算了,这大公子不给收,也够荣国侯难堪的了。
林海摆手,让林诚下去了。要不要提醒贾赦,林海犹豫,想想决定等有合适机会了再说。
人都走了,书房里清静下来,林海的那一点儿旖旎念头,也被搅合散了。他拿下挂在墙上的符剑,慢慢琢磨着,看怎么能把剑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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