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丰儿就带了一个小丫头,喊了院子里打扫的一个婆子一起往前去。这是凤姐昨天给自己院子里立的规矩,丫鬟在后面内院,必须俩俩一起走动,去前院必须带婆子同行。
前院正堂,贾赦和贾琏正商量立府的诸多琐碎事情,小厮兴儿急忙忙进来报:“二爷,后院丰儿姐姐来找二爷,叫赶紧找大夫,太太要弄死二爷您的儿子啦。”
贾琏听了,是吓得一蹦而起,急赤白脸喊着,“赶紧地,赶紧找大夫来。”跑出去二步,又回头对贾赦道:“父亲,多请二个吧。”
林之孝和吴新登一个拿帖子去请太医,一个就近去找大夫来。
贾赦看都出去了,想想,自己也跟在贾琏后面去内院,心说自己就想有点骨血延续,怎么就这么难呢。
贾琏一路往回奔,一边问丰儿,丰儿还不好意思重复,只说太太派人来了,在院子里骂,污言秽语的。那婆子可就不管那么多,絮絮叨叨给贾琏重复王善保家的和费婆子的谩骂,贾赦赶的急,也听了一耳朵。
贾琏黑脸,那宝玉和凤姐本来就是姑表亲,宝玉小时,凤姐常来贾府,也带着宝玉玩的,本就极熟。后来凤姐嫁过来,表姐弟变叔嫂,更是亲上一成。要不是这二天知道的事情,他自己也是和二房极亲的呢。
贾赦和贾琏赶到院子门口,王善保家的和费婆子还没停嘴,一搭一唱地在叫骂着,平儿面红耳赤在劝,“妈妈快别这么说啦,二奶奶气不得的。”
平儿立在台阶上,见贾赦和贾琏进来,赶紧就跪下去,那二个婆子见平儿跪了,还笑嘻嘻说:“平姑娘,你跪我们也没用,还是赶紧请你们奶奶……”
话没说完,一股大力踹到王善保家的后腰,直接把她踹个狗啃泥。贾琏就在她的“哎呦,疼死我了。”的叫声里冲进了屋里了。
贾琏进屋,就见凤姐歪在外间大炕上,咬着嘴唇,双手捧着肚子,一双妙目,珠泪盈盈望向他,贾琏心酸,他的凤儿从来都是飞扬跋扈的,这叫二个婆子以孝道欺负到这样,上前揽住凤姐,“凤儿,凤儿,你可还好?”凤姐不说话,一眨眼睛,眼泪滚了下来,在贾琏的心里就是滚油锅里加了了把盐,激得贾琏是心疼手抖。
大姐儿本来就被奶娘抱在怀里,一中午不得去凤姐哪,早就不高兴了。先外面的叫骂已经惊到孩子了,再见了贾琏进来,凤姐落泪,就开始大哭,“爹爹,爹爹,娘亲抱抱。”
奶娘哄大姐儿,大姐儿拼命向贾琏挣扎,凤姐就伸出手,贾琏抱过大姐儿,也不放凤姐怀里,怕大姐儿再碰着凤姐,大姐小手就摸凤姐的脸上的泪,“娘亲不哭,娘亲不哭。”自己个却哭的惊天动地的。
凤姐心里愧疚,这是吓到孩子了。遂拉着大姐儿的小手,“娘亲不哭,大姐儿也不哭,啊。”
大姐儿抽抽噎噎,终慢慢止住哭声,琏二才把大姐儿放炕上,挨着凤姐坐着。揽着母女二人,听院子里的动静。
院子里王善保家的被踹到,趴在地上见贾琏进去,心里还不怎么怕,贾琏再怎么气,她也是太太的人,能把她怎么样。及至身边的费婆子跪倒,听费婆子说:“给老爷请安。”这才是三九天一桶冷水劈头泼下,知道被贾赦抓了现行。也不敢再哎呦,勉强爬起来跪好,“给老爷请安。”
院子里跪了一地,“给老爷请安。”
贾赦心里那个气啊,想贾敬的孙子早娶媳妇了,贾政的孙子都上族学读书了,自己还没有见着个孙子影儿呢,亲娘就伙着弟媳妇下绊子。好容易那傻儿媳妇开窍了,想到子嗣重要,自己拼得撕破脸,祖宗、亲娘都不要了地搬出来,那邢氏还指使陪嫁婆子这样闹,这是要绝了他贾赦啊。
吴新登带着大夫来的快,贾赦摆手,平儿就起来带大夫进堂屋,向屋里道:“二爷,奶奶,大夫来了。”
贾琏就扶凤姐躺好,放下炕帘子,示意奶娘去请大夫进来。那大夫四十出头,走的头上已经冒汗,提着药箱子进来,躬身施礼。贾琏回礼,说:“麻烦您看看内子。”
平儿在凤姐伸出来的手腕上搭了一条丝帕,大夫给垫了脉枕,坐在炕沿前请脉。
一会儿,大夫说:“奶奶这是着了气恼,动了胎气。”
贾琏拱手,“可是要紧?还请大夫救治。”
即请大夫到堂前宽坐,开了安胎的药方子。
这大夫正写着药方子,林之孝带太医进来了,贾琏又陪着太医再给凤姐诊脉。太医诊了脉,请去外面堂上说话。太医就对贾赦和贾琏道:“这是着了气恼,动胎气了。这一胎怀象应该不算好,前面隐约可是有漏下淋漓?”平儿就是当着贾赦,也得出来回答是。
那太医接着道:“万幸啊,侯爷,贾大人。幸亏府上奶奶身体底子好,该是一直在卧床保胎吧?”
平儿回答,“奶奶操持丧事累了一个多月,然后近一个月都是在卧床休养。”
太医和那大夫就那大夫开的方子商量一会儿,略加减一点,交给贾琏,“按这方子吃一剂,应该就安稳了,只是不好再气着了。”
奶娘抱大姐儿出来施礼,对贾赦和贾琏道:“奶奶说大姐儿吓着了,让给大夫看看。”
贾琏接了女儿抱怀里,太医给大姐儿把了脉,问大姐儿还有吃奶,提笔写了方子说:“按这方子熬二剂给奶娘喝就好。”
贾赦陪二位大夫往外走,边走便问,“目前可看得出男女?”
太医和那大夫俱笑,对贾赦道:“恭喜,男胎,五个月出头,很是壮实。”
贾赦高兴得满脸郁气皆散,林之孝端会看贾赦脸色行事,遂奉上双份厚厚诊金,又派车送人离去。
贾赦着吴新登提了王善保家的和费婆子二人,去邢夫人的院子。邢夫人已是知道二人闯祸,吓得在屋里团团打转。她本就不得贾赦的意,这些年在贾府处处看人脸色,当初在娘家时说一不二的气焰已消磨得差不多了。听说凤姐气得动了胎气,又悔又怕,又舍不得王善保家的,那是陪伴她自己多年的奶娘啊。
看贾赦着人提二人进屋,惴惴开口,“老爷?”
贾赦说:“邢氏,你是要仗毙了这二个奴才?还是要份休书?”
邢夫人跪下,哀哀流泪,“老爷,我虽误了花期,也服伺老爷、老太太十几年了,现在人老珠黄,老爷还是要给我条活路吧。”
贾赦悲愤,“那谁给老爷我一条活路?”
邢夫人只是哀哀哭泣,只是认错,求贾赦饶了自己,饶了奶娘。
贾赦最后道,“饶过你也可,这些日子,你就呆在院子里,过了正月你就去庄子上吧。”
邢氏再求,贾赦就不耐烦了,邢氏只好住了嘴,看吴新登带人打了二人各四十板子,撵出去再不得进府。
然后贾赦又警告邢氏,不得再起其它心思,才回去前院。
贾琏就一直陪在凤姐身边,大姐儿怎么哄也不肯离开凤姐,奶娘强行想抱走,大姐儿就哭的声嘶力竭。凤姐舍不得大姐儿哭,贾琏又怕大姐儿碰到凤姐,就抱着哄,“大姐儿,乖,娘亲不舒服,大姐儿好好跟奶娘去玩好不好?”大姐点头,奶娘抱着要走,大姐儿就哭,贾琏无法,就把大姐放到凤姐身边,自己小心翼翼看着。
奶娘给大姐儿搽脸,大姐儿乖巧听话,也不挣,随奶娘怎么搽。指着凤姐肚子道:“弟弟,弟弟。”
贾琏欢喜,解了身上的玉佩哄大姐玩,父女俩一时笑语晏晏。
平儿端着熬好的药进来,轻声叫醒凤姐,想喂她吃药,凤姐摇头,接了药碗,轻轻吹凉,一口闷了进去,苦得皱眉咧嘴,大姐儿也跟着皱眉咧嘴。贾琏拈了二块姜糖,一人一个,填到嘴里,然后大美人笑,小美人也笑,平儿接了药碗,拽奶娘出去了。
吃了糖,漱了口,大姐儿一会儿头一点一点地要睡,贾琏看大姐儿手里还攥着凤姐的袖子,就只好把大姐而放凤姐身边,娘俩头挨着头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