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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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人身上凌厉的气势和莫名有些熟悉的双瞳交织在一起, 让陆迩呆愣了半晌, 才慢慢站起身, 试探着开口:“多谢救命之恩, 请问……”

虽然看不到脸,但陆迩总觉得他似乎有点眼熟,像是原身见过、但又不熟的兽人。不过原身在部落里如非必要都是低着头走路,认得清脸和名字的根本没几个……

就连角, 原身都只记得那上身全部落最繁密的花纹,还有腰间的白色兽皮裙。

——难道这个兽人也是部落里的人?可是为什么要遮住半边脸?

话音未落, 这个气势逼人的陌生兽人忽然皱了皱眉, 似乎有些生气,丝毫不客气地道:“你到这里干什么?一个亚兽跑进陌生的树林,不怕遇到野兽?”

陆迩被兽人十分熟稔的口吻惊讶了一下,下意识回答:“我来找我的猫, 不知您见过没有,是一只白黄相间的小奶猫……”

不知为何,兽人听到“猫”这个字之后似乎更加生气, 两道英挺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打断他:“不是奶猫!”

陆迩:“……什么?”

兽人碧色眼眸中微微浮现出一丝懊恼, 似乎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 抿了抿唇,侧了下头避开陆迩视线:“没什么,这里没有你的……猫,你走吧。”

陆迩觉得这个兽人有些古怪, 但是对方刚才一拳撂倒一条巨蟒的战力让他没敢多说话,谨慎地点点头:“不好意思,那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小心地后退离开,出树林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隔着郁郁葱葱的枝叶依然能看到那兽人隐约的白色头发。

经过这番折腾,陆迩不敢再进树林甚至灌木丛,背着装满黑土的草编篓,只能在视野比较好的地方四下搜寻他走丢的小猫咪。

过了一会儿,就在陆迩找得心急如焚时,一声稚嫩的“喵呜”声从一旁响起,一个熟悉的身影窜出来,趴到了陆迩面前。

“小咪!”

陆迩有些惊喜地蹲下来,一把小猫崽儿举起来:“你跑哪儿去了?爸爸还以为你被野兽吃了呢!”

小咪伸出前爪挠了挠额头,看清陆迩眼中的焦急和欣喜,微微有些愧疚,低声“咪呜”了几句。

——它不是故意想跑开的,只是这几天不知是不是灵水喝多了,刚才突然感觉要变回原型,为了不暴露身份,就找了个树丛变了身。

结果变身完陆迩不见了踪影,他赶紧跟随着空气中残留的气味跟过去,险险救下这个鲁莽的亚兽性命。

它还打算把那条胆敢觊觎它的亚兽的巨蟒拖出来,让这个亚兽带回去当食物,但是想想亚兽的体力不太可能把这么长的蟒蛇拖动,只能遗憾作罢。

——其实它本来想直接用原型跟陆迩相认来着,但是它的伤还没完全恢复,这次变回人形能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还是要多喝点灵水,把伤彻底养好才行。

找到了猫,陆迩看看天色已经有些晚,赶紧抱着猫崽儿向着部落回去,再晚一些恐怕夜行动物就要多起来了。

回到部落时天已经黑下来,陆迩草草吃了一截新鲜的白根菜,点起篝火,把小咪放在面前,板起脸来:“小咪,知道错了吗?”

小咪一脸懵逼:“咪?”

“爸爸工作的时候为什么要乱跑?知不知道野外很危险?”

小咪:“……呜。”

“为了找你,爸爸要急死了,还差点被蛇吃掉。”陆迩从前家里养猫的时候,就觉得猫咪其实很聪明,很容易理解铲屎官想要表达的意思——当然听不听就是另一回事。

而现在他养的这只小猫很通人性,因此陆迩郑重其事地与它面对面谈话,拿出了教导学弟学妹的姿态,“野外的危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待在空旷的野地还能看到有没有敌人,你跑到灌木丛去,巴掌大的体型,说不定还打不过老鼠!”

这话就有点伤猫自尊了,小咪忍不住抬起头反驳似的叫了一声。

陆迩板着脸:“好好反省一下,再乱跑以后就给你套项圈了。”

他是真的很怕这只陪伴了他这么久的小猫崽丧生在危机四伏的意外中。

小咪虽然不清楚“项圈”这个词的意思,但是从陆迩的口气中也推断得出来是拘束自己不乱跑的道具,看看陆迩严肃的面容中掩藏不住的担忧,两只毛耳朵慢慢耷拉下来,垂头丧气低声“呜”了一句。

看小咪认错了,陆迩才满意地点点头,但是还是宣布了对小咪的惩罚:“因为小咪不听话,今晚不能睡被窝。”

每天晚上都会偷偷溜出去偷水喝的小咪毛尾巴微微一顿,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摆动起来。

训完猫,陆迩看小咪认错态度良好,毛茸茸的小脑袋耷拉着又可怜又可爱,忍不住内心柔软,捧起来轻轻亲了一口:“只要小咪听话,以后还是爸爸的乖宝宝。”

小咪又僵硬住了。

放下小咪,陆迩日常总结今天的成果,盘算着明天把辛辛苦苦带回来的黑色黏土做成新的陶器试试看。

回想今天的经历时,陆迩又想起在树林里见到的那个银白发色的兽人。

尽管看不到完整的脸,那也是陆迩穿越过来之后见过最具有野性魅力的兽人,纵然陆迩对同性没有什么审美观,初见时也产生了一丝惊艳。

而且一拳打死一条粗壮的蟒蛇的实力也让陆迩震惊不已。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兽人出手!

——那是红木部落里的兽人吗?他穿过来之后好像从没见过!

外形、武力都如此出色,陆迩自问如果他见过,一定会有很深的印象。

可要说不是红木部落的兽人……为何他与那个兽人对视时,总觉得有股熟悉的感觉?

“今天在树林里遇到的那个兽人……”陆迩躺在柔软的灰色兽皮床铺上,双手放在胸口,自言自语,“有点古怪。”

被赶下床只能被迫睡在草窝上的小咪陡然支棱起了耳朵,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点紧张。

“那个兽人……是不是有暴露癖?”陆迩缓缓地说完了后面半句,有些疑惑。

虽然后面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那个兽人一直面对着他,可是陆迩清晰的记得,当时蟒蛇冲过来时,那道迅捷的身影扑出来,双腿跨开、凌厉的一拳狠狠击中蟒蛇时,银发兽人腰间翻飞的兽皮围裙——只围住了前面的部位,后面明晃晃地把屁股露在了外面,清晰可见。

红木部落这边的兽人们在腰间围的兽皮都差不多到膝盖的长度,前后都遮挡得很严实,就算有大幅度的动作,也顶多暴露一节大腿,从没见过把整个屁股都露在外面的家伙。

现在还不到炎热的时候,说透风也不对。因此陆迩合情合理地推断,那个兽人说不定有把屁股露在外面的癖好。

小咪:“……”

——它屁股后面的毛被剪掉了,到底是谁干的!

——这就是这就是它不想真身回来的最大原因!

顿了顿,陆迩忽然又皱皱眉:“那个兽人的发色是纯白的……从记忆里看,到现在为止所有见过的兽人里,似乎只有角一个人是白头发?难道角没死?”

小咪顿时又紧张了起来,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说不清自己到底什么感受。

“不过,据说角是个高傲、冷漠又自尊心极强的兽人来着,这种人不会有暴露癖的吧。”陆迩想想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而且要是角真的没死,肯定早就回部落来了。

小咪不知该松口气还是失望,看着陆迩转身睡着,猫脑袋有些恍惚:

——是啊,它本来不该是一只高傲、冷漠、强悍的狮子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

第二天,陆迩开始研究他昨天冒着危险运回来的黑色粘土。

这种黑土的黏度比红土要好得多,以陆迩从农业角度粗糙的成分分析来看,有机成分很少,偏碱性,完全不适合种植作物,至于是否适合烧陶,还要看实际上手验证的结果。

陆迩调和了一点黑色粘土,耐心捏制了一个双耳小罐子的泥胚。

经过前两天和那些亚兽们一起联系捏泥胚,陆迩的手艺明显提升了很多,至少能够把底儿捏平实、罐口捏整齐。

为了效率验证多种配方的烧陶,陆迩将黑土和之前成品率最好的红土用不同比例混合,多捏制了几个相同大小的陶罐泥胚,准备一起晾干之后上火烧制。

把几个罐子捏好,差不多日常来他这里烧制陶器的亚兽们也到齐了。

按照他之前和这些亚兽们的约定,他们自己烧制成功的第一件陶器都可以直接带回家里去,不需要上交什么食物;后面开始,他们带一件陶器回去,就要做出两件成品。

亚兽们倒是十分乐意——最初的一批陶器带回去之后,他们迫不及待地尝试了用那些小巧的陶罐陶碗煮肉吃,还按照之前陆迩的建议,煮肉时加了一些姜片,用来去腥。

结果非常令人满意,薄薄的陶器煮汤又快又好吃,加了姜片之后肉汤的腥味也消散了不少,那些亚兽和他们家里的兽人们围着陶罐个个吃得头都不抬,连煮好几次,肚子吃得溜儿圆。

还有的亚兽带回去的陶器不小心摔碎了,当即难过得大哭,这两天来陆迩这里报道时眼睛都是红的。

陶器易碎确实是个问题,想要方便又不会碎的器具,得等到冶铁技术的发展才行。

陆迩现在可没这个本事,他考虑的还是如何降低陶器的制作成本。

这些日子尝试烧陶的结果告诉他,泥胚的材质、火焰的稳定都是烧制陶器十分重要的一环。虽然陆迩前世对制陶没什么研究,但也依稀知道,现代的陶瓷烧制都是在专门的“窑”里做的。

直接摆在地上烧,火焰的温度确实不够恒定。

因此今天他对亚兽们提出的工作要求就是尝试搭建一个陶窑。

亚兽们面面相觑:“这个……要怎么搭?”

陆迩这几天顺便教了小狐狸利一些基础的数学知识,因此在地上画了简单的图形,解释了一下比例和大小,最后建议道:“你们可以找相熟的兽人来帮忙,肯帮忙的兽人,陶窑搭建起来之后也可以挑一件陶器带回去。”

不少亚兽顿时眼前一亮。

这几天他们带回去的陶器,吸引了无数令人羡慕的目光,不少亚兽和兽人都跑来打听这么好用的新鲜物件是从哪里来的。

得知是部落里新任的“巫医”绿耳的成果,那些亚兽和兽人的眼神都带着震惊和复杂。

——震惊在从前默默无闻的绿耳竟然真的有巫医的天赋,不但会治病、会种菜,还会烧制这么方便的器具;

——复杂在他们一直对绿耳漠不关心,甚至也参与过对“灾星”的流言说嘴,如今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向绿耳祈求陶器,只想用食物和烧陶小队的亚兽们交换。

在兽人们看来,把普普通通的泥土变成耐火盛水的方便陶器,一定掺杂了陆迩这个巫医的神秘力量。

哪怕是亲手烧制陶器成功的亚兽们都如此认为。

因此他们不舍得、也不敢在不经过陆迩允许的情况下把陶器换出去,只带回家自己用。

如今陆迩亲口说可以请别人来帮忙,亚兽们顿时心思活络了起来——谁还没有个玩得好的兽人呢?

……

勇提着两只断气的肥兔子回来的路上,刚好被花尾拦下。

看到花尾,勇脸上本来高涨的笑容淡了一些,没有故意装作视而不见,还是停下来:“什么事,花尾?”

花尾精心打扮过自己,在脖子和手腕上都缀挂了叮叮当当的骨饰,还提前摘掉了上身的兽皮披肩,露出了纤细的轮廓,有些娇怯地抬头看了一眼勇:“勇,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勇摇摇头:“没有。”

他一开始确实有些难过,但这些日子跟着烈和其他兽人们出门狩猎,大家一起寻找猎物、合作捕杀的轻松抚平了他的低落。

花尾不太相信,微微低了下头,双手有些不安地绞着,声音微微颤抖:“我知道当时我说话有些难听,可是……勇,我不知道你的胳膊已经好了,我、我一想到我们的幼崽以后可能吃不饱,就……”

勇默然。

其实他前腿断裂之后就没考虑过还能跟花尾在一起,只是有了治愈前腿的希望后被花尾当众拒绝、花尾还向着烈示好,让他有些难受罢了。

所以这些日子他都刻意避开了花尾,不让自己想这些烦心事。

不过他也没有觉得花尾做错了什么,毕竟为自己考虑是所有亚兽们正常的想法。

勇脸上态度缓和下来:“我真的没有怪你,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花尾觑着勇的脸色,心里一定,欢喜地抬起头:“勇,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绿耳这些日子在搞一个叫‘陶器’的东西你知道吗?”

勇点点头:“知道,姆父还从他那里换了个陶罐回来。”

那个陶罐被用来在家里煮肉汤喝,姆父学着绿耳的样子,把肉先处理过之后再焖煮,再加上自己种的姜和花椒……滋味儿虽然不如绿耳亲手做的,可也足够诱人了。

花尾没想到勇已经有陶罐了,心里闪过一丝不满——以前勇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送到他手里的,结果这次这么好的陶罐竟然自己留着用了!

他也知道现在不能和以前比,只能咬咬牙,低声道:“听说绿耳现在在召集兽人们搭陶窑,出力的人可以带走一件陶罐,勇,你能不能帮我……”

勇明白了:“你也想要陶罐?去帮绿耳不就好了?”

花尾咬咬牙,努力让自己显得可怜:“前阵子误会绿耳,我怕他怪我……”

“绿耳不是那样的人。”勇跟陆迩接触这些日子,明显感觉到陆迩其实很大方,不怎么斤斤计较,不像是娇娇弱弱的亚兽,反而更类似于坦率的兽人,当即想也不想回答,“他根本不在意你的。”

花尾被噎了一下,努力憋住自己的脾气,咬着牙吸口气,才缓缓地道:“到底是我做错了,不好意思麻烦他;所以,勇,你能不能帮我……”

勇看着花尾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一软,刚想答应下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勇没有时间。”

花尾抬头,正好与烈带着审视的铅灰色眼珠对视,被那双有些凶厉的眼眸一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就算认识烈这么久,他还是有些害怕烈的眼神。

烈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勇:“快走吧,绿耳和白须要等急了。”

勇一愣,想起自己和绿耳约定了请烤肉,揉了揉自己脑袋,对花尾道:“我要先走了,明天再说吧。”

花尾一愣,心里一慌,忍不住声音大了些:“勇!”

勇看了眼花尾精致的面容,心底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想了想把手里的兔子挑了大个儿的递了一只过去:“给你一只兔子。”

花尾下意识接过来,再抬头的时候,勇已经被不耐烦的烈拽走远了。

望着那两个曾经转悠在他身边的兽人们远去的身影,花尾咬咬牙,恨恨地跺了一下脚,差点想把手里的兔子丢出去:他又不是来要食物的!他缺这只破兔子吗?!

他要陶器!

那些平时又土气又沉默的亚兽们家里都有陶器了,他怎么能落后?

……

花尾看不上那只兔子,烈却很不满:“你把我们的猎物给他干什么?”

勇讷讷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习惯了……”

以前他经常抓了猎物送给花尾,刚才还是一时没忍住。

烈皱了皱眉,看了眼勇只剩一只小兔子的右手,想想还是开口规劝了一句:“以后离花尾远一点。”

勇傻乎乎地抬头,有些奇怪:“为什么?”

“你断了腿,他立刻就不要你,你不觉得难受吗?”

勇想了一下:“难受是有一点,可花尾也没做错什么吧?他只是不知道绿耳治好我了而已。”

烈冷冰冰地提醒:“你养伤期间,花尾有来看过你吗?”

不然怎么会完全看不出勇的胳膊在慢慢恢复?

勇神色怔忡了一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可以给花尾不要他找各种理由,可是最让他寒心的其实还是在于养伤期间花尾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烈看到勇态度松动,趁热打铁:“你想想,你万一真的腿断了,难道不想你的亚兽好好照顾你、不嫌弃你抓不到猎物吗?”

这个问题勇心里的答案倒是十分清晰,当即想也不想地回答:“如果我真的瘸了,我会像父亲一样自己离开,不拖累我的亚兽。”

最初他断掉腿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算的。

烈:“……”

勇有些懵逼地看着烈一言不发绷着脸大步前行,赶紧跟上,有些困惑:“烈,你生气了?”

“没有。”烈硬邦邦地丢下两个字,不想再跟这个傻子说话。

……

到了陆迩的帐篷外面,烈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神色,从自己拎着的兔子里拿了一只递给勇:“拿着。”

勇下意识接过来:“为什么?”

“只带一只兔子回来,不丢人吗?”

勇看看烈手里仅剩的一只兔子,刚想说什么,烈就率先掀开帐篷走了进去。

这次他们说是请陆迩吃烤肉,其实是他们出肉,陆迩负责烤。

前几天勇出门狩猎时,碰到一种让人闻了就想打喷嚏的植物,特意带回来给部落里的巫医陆迩看看。

陆迩惊喜地发现,这株枝条尖端如同蒲公英一样绽开花序的植物,竟然是孜然。

早就吃腻了乏味的烤肉、煎肉、煮肉的陆迩立刻投入了孜然的改良育种中,很快就培育出了香味醇厚的孜然种子。

得到新的调味品,陆迩对白须发出了邀请,想换一份新鲜的猎物来。

得知陆迩是打算尝试做新口味的食物,白须大手一挥,表示肉他们包了,只要陆迩让他们蹭饭吃就好。

勇还特意拉上了一贯独来独往、自己烤肉的烈。

烈对陆迩之前那顿肉印象还十分深刻,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这才一起出去捅了一窝兔子。

虽然送了花尾一只,但剩下的三只还够几个人吃。

这个世界的兔子比陆迩知道的兔子要大好多,剥皮开膛沥去血水,抓抹孜然和盐入味,在兔子肚子里塞了一堆陆迩人工授粉杂交出来的浆果,之后架到篝火上开始烤。

勇自告奋勇来做苦力活,按照陆迩的指点规律地转着粗骨棒制成的烤架,鼻子里不断冲入孜然与兔肉爆开的香味,肚子很快就“咕咕”叫起来。

守着这么浓郁的烤兔肉却还不能吃,勇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主动要做这份工作。

转烤架的动作其实挺枯燥,陆迩还以为勇这个年纪的兽人会耐不住,没想到勇虽然一直渴望地盯着烤架上焦黄的兔子,可一句话都没有抱怨。

“兽人们的耐心大都很好。”烈察觉到陆迩的疑惑,淡淡地解释,“要捕获猎物,长时间隐蔽的等待是最基础的要求。”

陆迩点点头表示理解。

“要说耐心,还是角最厉害。”白须眼神看向了帐篷里丢在西边的那对乱七八糟的骨器,感慨起来,“当初附近的小石部落排挤我们红木部落,角和他们约战,看谁先抓到附近最疯最强、也最难找到的蛮牛,一个人出去守了三天三夜,才把那只蛮牛等到,咬死之后带着头角骨回来,保住了我们部落的位置。”

要不是那次角挺身而出,他们部落现在可能就要被逼走,没有这么好的位置。

陆迩也看了过去,看到了这段时间自己一直用来当锄头用的牛角骨,吃了一惊:“这么珍贵的东西?”

可他穿越过来之后,感觉好像原主人不太在意的样子,随手摆在地上,还装了一堆的小石子。

小咪懒洋洋地趴在灰色的兽皮上,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

——那只蛮牛虽然很强,可也不是它的对手;它可不是有勇无谋地盲目搜寻,通过气息、痕迹和一些其他的因素,推测出了蛮牛可能出现的位置,才专门守在那里等候的。

——至于这些战利品,对它来说还不如跟蛮牛战斗的过程有价值呢!

“这幅牛角骨,小石部落的人想用好多盐来换……角都没有同意。”白须遗憾地摇摇头,神色之间有些无奈、又有些钦佩,“我们红木部落在附近部落里也是人数最少的,从前都是角和首领扛着,现在他们两个都出了事,也不知道将来部落里还能不能再出这么厉害的兽人。”

这个话题超出了陆迩的认知范围,他也没法发表意见,只能低声附和两句。

不过说起“厉害的兽人”,不知为何,陆迩莫名想到了自己那天在树林里碰到的银发兽人,一拳都打死了一只巨蟒,简直是人型高达一般。

——不知道自己那个已经死去的兽人角,和他比起来谁更厉害?

陆迩心里莫名浮现起了这个念头,旋即有些好笑地摇摇头。

角已经去世了,自己比较这个也没什么意义。

几个人围着篝火闲聊到兔肉终于烤熟,陆迩拿骨刀切开,每个人均分开来。

这个世界的野兔的兔腹肉十分柔嫩,兔腿肉又特别劲道,经过花椒和孜然的调味,兔肉特有的鲜美被最大程度的激发出来,孜然微微的辣味刺激着味蕾,放大了舌尖对肉香的感觉;烤兔肚子里的浆果也被焖熟,果肉的清甜消弭了肉质的油腻,一口咬下去,热腾腾的果肉几乎被焖化,流入口中,烫得人忍不住哈气却不舍得吐出来,荤与素的口感达到了绝妙的融合。

刚才的笑谈瞬间没有了,四个人一只猫吃得头都不抬。

……

过了两天,简陋的陶窑搭了起来,陆迩带着亚兽们把新制作的泥胚都放进了陶窑中,然后在陶窑的入火口点火加柴,保证火焰长久不熄、窑内温度稳定不落。

等到陆迩按照经验估算着时间慢慢把火焰温度降下来,最后检查陶窑时,结果非常令人满意:

一窑里放了十来件陶器,只炸裂了两三件,还都是靠近入火口的位置的泥胚。

而掺杂了陆迩辛苦运回来的黑土的陶器,烧出来之后更加轻便和稳固,烧制过程中几乎没有变形,证明黑土比部落里的红土更适合做陶土。

而后面尝试做大件的陶器烧制时,黑土展现出比红土更加优秀的质量,唯有黑土掺杂沙子烧制出来的陶瓮、陶盆不会变形崩裂。

陆迩当即找到重,建议多派些兽人去取黑土回来。

重的亚兽也在跟随陆迩制作陶器的范畴内,一开始就带了一件陶器回去,因此现在充分意识到陶器的方便,立刻答应下来,很快安排了几个兽人定期去取陶土。

“我上次去那附近,碰到了一个兽人,你们注意一下。”陆迩想起自己的经历,顺口提醒了一句,“那个兽人很厉害。”

听陆迩描述了一下那个兽人一拳打死一条蟒蛇的举动,重的脸色稍微慎重了些:“那兽人身上是什么样的兽纹?”

他们不同部落之间用区分兽人的途径就是上身描绘的花纹,红木部落用的是红树的汁液画出的部落图腾。

陆迩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花纹。”

那个兽人精赤的上身十分光洁,没有什么纹路。

重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又舒缓开:“那也许是落单的兽人……如果真的很厉害,我倒是希望能遇到他,把他吸纳到部落里来。”

有部落的兽人都会画上部落图腾,上身的图腾数量越多,意味着在部落里地位越高。只有部落被灭、或者被抛弃的野生兽人,才会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陆迩也只是提醒一下,那个兽人看起来对他们没什么敌意,至于能不能拉到部落来还是交给重他们考虑吧。

末了重看着陆迩,感叹起来:“绿耳,你果然有巫医的天赋,竟然能把泥土变成比石锅还好用的……陶器。”

——这和巫医有啥关系?

陆迩有些无语,烧陶分明是化学,和医学或者神学完全不搭界;他想要烧制陶器也是因为想做豆腐。

……

有了方便的容器,陆迩终于可以考虑开始做豆腐了。

他特意去了一趟之前说好编织过滤绳网的老亚兽多羽家里。

多羽看到他时,还有几分无奈:“你再不来,我都要当你忘了这回事。”

陆迩有些惭愧,这些日子他忙着烧陶和日常的作物改良,几乎没抽出空来。

连声道歉后,陆迩拿到了多羽编制的网绳——拿到手之后陆迩发现,这条用细草茎编织而成的“网绳”平整、密实,根本就是一个草制的软垫,草茎之间几乎看不到缝隙,但按下去又能感觉到绵软松散。

“你一直没有过来,我试着多编了几个,这个应该最符合你的要求。”多羽揉着自己的腰,满是皱纹的脸上微微带上一丝淡淡的笑意,“你拿回去试试,要是还不行我再想想。”

陆迩抚摸着这细密的草垫,感受到光滑的草茎在指腹滑过的触感,想象着眼前这位老亚兽耐心、仔细甚至可能还有些虔诚地将一根根柔软的草茎编织成一个小巧的软垫,等了几日觉得有些可以改进,又一指一指重新编出一个新垫子的画面。

也许这就是世界上最初的手艺人。

陆迩对上多羽含着笑容的脸庞,心里热乎乎的,慎重地点点头:“多谢您,我会好好使用它的。”

见陆迩满意,多羽似乎也很高兴,笑呵呵地道:“我现在没什么力气,能帮上你们的忙就好了。”

陆迩如今已经渐渐能够从兽人们的角度看待问题,知道上了年纪的兽人和亚兽都会觉得自己是拖累部落的累赘,有些兽人会趁还能走动离开部落寻死,听说也有一些部落会主动遗弃没有捕猎和采集能力的老人。

一开始陆迩觉得很残酷,可在部落待久了,见识到这些兽人们对食物如何珍惜、为了捕猎又如何拼命,见识到即便如此还是不能保证每一顿都能吃饱,他也逐渐明白这个时代对于部落下一代延续的执着。

哪怕衰老的兽人,又怎么会舍得去死?

只是他们留下来,就会分走年轻的兽人们的食物,还要辛苦他们照顾自己,在冬季或者旱季食物匮乏、面临着一起饿死或者一部分人饿死的两难抉择下,部落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所以开春之后,活下来的兽人们全都十分高兴——春天来临,意味着猎物会越来越多、意味着他们不会被饿死、意味着他们不需要再面临与亲人生死相隔的痛苦抉择。

一个文明中道德的成型,首先要立足于基础的生命需求得到满足的条件上。

然而,那些被舍弃的老人中,有多少充满了一生的经验和技艺、来不及传授给后人就被迫消亡了呢?

至少从原身绿耳的记忆和白须的介绍中看,红木部落没有第二个人有多羽这一手编织草绳的手艺。

陆迩心思复杂,看向这位老亚兽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而温柔:“放心,以后还有很多需要您的地方。”

留下一个陶罐作为答谢,陆迩左手拎着草垫,右手抱着小咪,唇边微微翘起,慢慢向着自己的帐篷回去。

小咪趴在陆迩怀里,抬起头,碧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亚兽。

——就在刚才,它莫名感觉这个亚兽身上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硬要说的话,好像在树冠上看到了一角羽翼、原本仅仅是在树叶遮蔽下休息,却在一瞬间忽然展翅腾飞起来。

陆迩偶然低头,对视上小咪圆溜溜的大眼睛,低声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猫崽儿的毛脑袋。

他倒是没产生什么太远大的想法。

只是他忽然想起前世时导师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咱们农科其实是最基础的学科,让人都吃饱、吃好,无论什么科技发展,最终都离不开能吃饱饭的人。”

尽管这不是他曾经熟悉的世界、尽管他也不再是从前的自己,可他所学的所有知识都在他的脑袋里,字字清晰可见。

他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可以拯救世界,可是将人类文明的成果在这个蛮荒的世界播撒下种子,或许能够带给这些挣扎在饥饱线之间的兽人们一些出乎意料的改变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除夕快乐~

留言都会有红包,祝大家都能健健康康!

这几天更新暂时都会在0点开更,27号也就是大年初三开始变回下午6点,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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