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人来人往的,好像每个人都挺忙,路过我身边的时候都忍不住回头看看。
他们肯定都在想,这小屁孩儿一个人坐行李箱上干嘛呢,他家大人呢?
哎,真是一言难尽。
不远处有个球,噢不,是个小肉球向我滚来,左右手各拿了一个甜筒,边跑边喊,“知知,知知……”
这下回头看的人更多了,大概都想看这个吱吱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忍不住想翻白眼,结果这时候肉球在离我不到五米的地方摔到了,嘴啃泥,手里两个甜筒也啪叽摔在地上,吃不成了。
“哇……我的冰淇淋!”
我还来不及捂耳朵,她已经嚎开了,这下不仅有人围观,还有好心人去扶她,一边给她拍身上的土一边心肝宝贝的安慰。
嗯,就跟我家大人在家安慰她是一样一样的。
我终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从箱子上蹦下来,拨开好心的叔叔阿姨,抓起肉球的手,“喂,别哭了行不行,怪丢人的!”
叔叔阿姨都一脸稀罕的表情,“哟,是龙凤胎呀,生的真好看!你们是哥哥妹妹,还是姐姐弟弟?”
我不爱回答这个问题,所以脸很臭,嘴巴撅很高。我爸身体不好常吊盐水,我妈就说我生气的时候,嘴上可以挂个盐水瓶,站床上就把输液架都给省了,还可以给我爸做伴儿,省得他躺床上就觉得无聊,老不愿意打针。
“哎呀,小朋友好像生气了,真酷!”
“是啊,好可爱,让阿姨拍个照吧,我就给你们重新买冰淇淋!”
现在的大人们是有多闲得慌,竟然还真有好几个人打开了手机摄像头,这有什么好拍的呀?
“知知……”肉球还在抽抽噎噎的,刚才还蹲在地上抹眼泪呢,这会儿想抓着我从地上站起来了。
我的裤子都快被她抓掉了,只好瞪了她一眼,可她一点儿都不怕,只眼巴巴看着我,又看看地上软成两滩的冰淇淋。
她这招肯定跟我妈学的,有段时间我妈痴迷玩烘焙,端出来一烤盘兔子不像兔子、公鸡不像公鸡,黑不溜丢还爆浆的迷你蛋糕,老爸瞪她的时候,她就是这眼神。
结果我爸还是把那盘蛋糕给吃了。
我总不能把地上那两坨又重新拾掇起来。
我重新提溜了一下裤子,抓住那只小肉手,“走啦,我陪你重新去买冰淇淋。”
要让这些大人们知道,利诱对我们是没有用的。我口袋里有好多个硬币,出门在外的时候我妈都往我们口袋里放几个,万一走丢了,还可以打电话或者买个面包填肚子。
我都从来没用过,回家都放进了小金猪的储蓄罐,肉球就每次都趁我妈不注意的时候买了冰淇淋。
为了讨好我,嗯,通常也给我带一个。
忘了说,我叫贺知乔,跟这个贪吃又坏事的肉球是龙凤胎,她叫贺悦乔。
刚上幼儿园那会儿,我们俩经常生病,总往容昭叔叔的医院跑,他都是亲自带我俩去儿科看诊,只是每次写到我俩名字的时候都一阵恶寒,说我爸肉麻。
我妈就笑,她只有在我爸面前张牙舞爪,平时都是个安静的美女子。
我倒看不出来哪肉麻了,学名很好听啊,幼儿园老师每次点名我都有种很骄傲的感觉,说不上来为什么。可是一听有人叫我知知,我就不大乐意了。
吱吱吱吱的,虽然我属老鼠的,也不带这么埋汰人吧?
还没走两步就看到我妈了,她走的呼哧带喘,显然是跟不上悦悦的步伐怕她丢了给急的。
她穿高跟鞋,黑色的鞋面红色的鞋底,好像挺贵的,我听江姜阿姨说过,她也穿这个。有次有一双被她家宝宝从阳台扔楼下去让大狗叼上来,她把宝宝和狗都狠狠批了一顿,把容昭叔叔给心疼的。
老爸说他最早认识我妈的时候,她可爱穿高跟鞋了,家里有一面墙都摆满了高跟鞋。她穿高跟鞋特别好看,还能健步如飞呢!
可是看她现在这样儿……果然是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悦悦,妈妈不是叫你别跑么?怎么哭了,摔跤了吗?”
摔了,摔的可狠呢!
悦悦不敢吭声,又拿眼睛偷偷瞄我。切,又想让我帮你求情啊,那回去得连着一个月叫我哥哥!
她比我大十分钟,可是生出来比我轻300克呢!妈妈都说了,我是长得更好更饱满的那一个,不过双胞胎嘛,往往都是偏小的那个先出来。
所以呀,让我叫她姐姐,凭什么!
我是哥哥!
“妈,我饿了……”我只好摆出蔫头蔫脑的样子,然后又抬手一指刚才的位置,“行李还在那儿呢。”
我妈赶紧抬眼望过去,她就是一惊一乍的,这话也是出自老爸的毒舌,说她当年老以为自己要得病,不能生小孩了,差点连带着把他也抛下。
真是难以想象。
不过她这一看,反而整个人的表情都放松了。我回头看了看,原来是老爸过来了,司机大刘伯伯在他身旁推着行李车。
我也忘了自己还装饿呢,转身朝他们的方向跑过去,“爸爸,我的行李箱呢,找到了吗?”
老爸脸上表情淡淡的,他就是这样,泰山崩于前也不变色,除非跟我妈吵架,那脸色……简直跟调色盘似的。当然,他俩很少吵,每次都是我妈故意气他,他后来也有绝招了,捂着胸口弯下腰去,我妈就赶紧上来嘘寒问暖、端茶喂水,然后就做人工呼吸去了。
百科全书上说口对口就是人工呼吸啊,可不是危重病人才需要做的么?老爸也太能装了。
他把我抱起来,额头碰了碰我的,轻声安慰道:“机场的阿姨刚才去查了,你的箱子托运的时候出了错,被运到东京去了。”
“啊?那怎么办啊?”
“等东京的机场方面协调纠正错误,再给我们重新寄回来。”
老爸的口吻太官方了,简直就像在跟客户说话,可我一点都不开心,怎么能这样呀,从韩国首尔回海城的行李,怎么会到东京去了嘛?
悦悦也跑过来抓着爸爸的裤子要抱,我眼睛都红了,忍不住想哭来着,可是刚才我还瞧不起悦悦哭得像个小白兔呢,这会儿掉眼泪,她肯定也得笑话我。
我憋得难受,鼻涕都流出来了,趴在老爸肩上不敢动。忽然就被移了位,换到妈妈怀里去了,她身上又香又软,头发贴在我脸上痒痒的。
“那可能要点时间哦,运到了会有人通知我们来取的。宝宝是不是担心箱子里的拍立得呀?”
很好,她叫我宝宝,没叫我知知,而且完全明白我担心什么。
我用力点了点头。拍立得是我的宝贝,还是上回得知我要跟爸妈去非洲,段叔叔家的芋头哥哥送我的,他说那里的小朋友可喜欢这个了,他也有一个,我用它拍了好多照片的。
“还有给小草莓他们买的礼物,对不对?”
小草莓是我幼儿园最好的朋友,喜欢穿粉色的衣服和裙子。上次课外活动玩滑梯的时候,我不小心把她手指弄破了,还流了血,我们俩都大哭。回去告诉我妈,她是医生,她说小伤口用盐水消毒之后贴上ok绷就行了,小草莓第二天果然就贴了ok绷来上学。所以我这次在韩国给她买了超级可爱的卡通ok绷,这样以后有小伤口她也不怕了。
还有分给幼儿园其他小朋友的糖果,漂亮文具,都在我的行李箱里,被拉到东京去了,呜呜呜……
“没关系的,你要相信机场的叔叔阿姨们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东西真的丢了,我下个月可能还要去趟韩国,再给你把礼物补上,好不好呀?”
我抹着眼睛,“你怎么又要去韩国呀,难道真的要去整容吗?”
“胡说什么呢!”老爸抱着悦悦过来了,把我有型的头发揉得一团糟,“你妈妈那么漂亮,还整什么容。”
我闷闷的,“我是听容叔叔说的……”
伟大的老爸竟然也翻了个白眼,“他是唯恐天下不乱!你妈妈额头上的疤痕要去除,韩国技术比较成熟,所以我带她来,顺便带你们玩一下,不好么?”
不好,一点也不好,把我的行李箱都给寄到别的地方去了。
早知道还不如去夏威夷呢,我喜欢那边的海滩,还可以吃超大份的汉堡和薯条。
韩餐太那啥了,天天泡菜萝卜汤,肉又薄又少,还得包着我不爱的菜叶子吃,我都吃不饱,最后都进了悦悦的肚子。
不过看看妈妈,没了那道疤真的漂亮多了。老爸以前总爱亲她这个疤痕,我还以为他是特别喜欢呢,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回家的路上,我跟悦悦都睡着了,甜筒没吃着,不过家里有家庭装的超大盒蓝莓和香草味的冰淇淋。老爸做了小牛排、煎鸡蛋、肉丸汤还有大碗的乌冬面,终于让睡够了的我们饱餐了一顿,老爸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晚上妈妈讲了好几个故事才,哄我和悦悦睡着。旅行回来真好,妈妈会陪着我们睡。不过,朦朦胧胧的,我看到爸爸进来了,还是在妈妈的额头的位置吻了吻,然后打横抱起她,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他总说我们的床挤,妈妈休息不好,其实哪里挤了,分明是他自己想抱着妈妈睡,因为妈妈是香的。
不过看到他吻妈妈的样子,我觉得这趟真是白跑了,因为不管妈妈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爱她的,一点也不会嫌弃她。
嗯,一定是这样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