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崔清就有随身带纸巾的习惯, 来到唐朝后, 自然换成了丝帕, 出门在外,难免会撞帕,若是玩些斗花草的游戏,需把帕子平摊在地, 不绣些印记很容易拿混, 拿错贴身之物可不是大家娘子所为。
崔清自然不会绣的,好在原主无聊时喜欢绣点什么, 帕子小,极好练手,因此攒下一大批。崔清出门便捡一块塞怀里, 慢慢也就习惯了, 倒是忽略了贴身物品在宅斗中的“妙用”。
“娘子, ”墨香挪到她耳边,在周围的笑闹声中轻声道, “卢七郎说,此事有他,无需担心。”
崔清心里涌起的, 除了惊讶,还有那么一点点欢喜。
可是,他毕竟是个郎君,内宅这些阴私手段,他想必从未听闻过, 连崔清都受困于内,想不出好主意,卢七郎又该如何处理?
崔清想着想着,汤勺险些送进鼻子,幸得无人注意,这才回过神来,专心用饭。
[哎……女大不中留啊,]不知谁发的弹幕起了个头,观众们蜂拥而上,颇有种“我是看着你长大成人”的架势。
“没想到这郑府竟如此行事!”刘华嗟叹,“平白辱没了郑氏的好名声。”
“你待如何行事?”他转头问道。
卢绚望着微弱的红灯在黑夜里叠了一层又一层,满天的星,风吹而过,牵起他的衣角。
外院,宾客盈门,笑声不断,倒比内院更添几分肆无忌惮,郑府蓄有私妓,又叫了外头的妓来陪酒,一眼望去,每位郎君身边皆有女郎陪侍,不时亲昵地拍拍女郎雪浪般的屁股,玩些嘴对嘴传酒的游戏,还有些妓|女、小厮唱小曲,私宴大抵如此。
在座又有人道行酒令,都拍手称妙,只郑二郎脸色涨红,只顾躲着身边女郎的手,便有亲戚笑道,“二郎,扭扭捏捏,成何体统啊。”说着他一搂□□的腰肢,一张大嘴罩上脸去,直瞧得郑二郎脸色惨白,好在小厮及时赶到,他才脱身而出。
“何事叫我?”郑二郎气犹未定。
“方才夫人身边的姐姐唤我把这帕子予你,”小厮道,从怀中摸出块方帕来,其上绣着端端正正的一个“崔”字。
郑二郎一看便皱眉道,“这是十三娘的帕子?你如何得到的?还不快还给人家!”
“郎君,”小厮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强调道,“这是夫人的命令,只需在合适的时候露出来便是,何必追究那么多呢?”
郑二郎一时迟疑,“可是……”
小厮直接把帕子塞到他手上,“机会夫人已经给您了,郎君你可要好好珍惜。”
说完他兔子似的跑走了,好似身后有狼在追般。
郑二郎低头看着手上的帕子,烛光一闪,他的眼睛阴霾密布,浓得化不开。
他把这帕子团了一团,随手一扔,自个儿进了房门,那张雪白的丝帕躺在灯笼的红罩光里,慢慢舒展开来。
“七郎,此计能行?”刘华半信半疑地问。
卢绚呵呵笑了一声,伸了个懒腰,长腿靠着塌,“行与不行,你且瞧着。”
“倘若不成,”刘华摇头晃脑地道,“我的银钱岂不是白花了?可一定要成啊。”
“二郎回来了,”其父躺在榻上,由着妓’女喂一串葡萄,“快坐下,该行酒令了。”
郑二郎应了一声,听着伯父叔父们的淫词艳语,一双手紧紧地攥着,几乎要掐出血来。
“二郎,”其中一人对他笑道,“到你了。”
郑二郎微一欠身站起,袖子里一方帕子却不慎飘落在地,他脸色大变,忙出席去捡,那帕子却被一只大脚踩在脚底。
这位大脚的主人慢悠悠拾起这方帕子,一时间,展开来一看,两道眉毛顿时往上抬起,暧昧的眼神滑过他,朝主位上慢慢坐直的郑父道,“原来,二郎早已心有所属,却不知是哪位崔家女郎。”
“三弟,”崔父暴喝一声,“你怕是酒喝多了,神智不清醒了。”
丝竹之乐全数停下,郑氏叔父忙点头道,“是是是,我喝多了,喝多了,看错了。”一边走上前去把帕子递上,崔父看清楚了帕子上的字,一双眼睛满是愤怒,哐当一声把杯子摔在地上,走过去如提小鸡般提起郑二郎的领子,“你最好收起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
“此乃我心上人之物,我何错之有,”郑二郎被提仰起脖子,却依然低着头,嘴角弯成一个弧度。
郑父盯着他的脑壳顶,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是哪位女郎有此殊荣啊?”闯下此祸的崔氏叔父忙打圆场问。
郑二郎慢慢抬起脑袋,一字一句地道,“崔氏……”
而就在此时,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一个穿着暴露衣衫、显得袒胸露乳般的女郎,一把抱住郑二郎的腿,哭道,“二郎,”她又去抱崔父的腿,“二郎与我崔大娘原已海誓山盟,白头之约,以帕为信……”
此番变故,惊得全场人都有些懵比,隐隐觉出不对。
“那个跳胡旋舞的女郎,当真能混进去?”刘华踱来踱去,忍不住问道。
“正值夜宴,防备本就松,宾客众多,人员混杂,”卢绚坐在窗前,浅浅地打了个哈欠,“你属下都能扮成女郎混入,一个真娘子又怎会进不去。”
“再说,不是有不良人吗?”他斜了刘华一眼道。
“你竟让她去扮一个莫须有的崔娘子,亏你想的出来,”刘华忍不住笑道,“这场夜宴,恐怕会成一场闹剧。”
“那也是他们应得的,”卢绚道。
刘华站在窗边,看向对面的郑府,“你不是困了?怎还不回去休息。”
“总要看着十三娘从那府里走出来,”卢绚淡淡地道,“我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