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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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张五娘是否身怀有孕?”崔清直接问道, “郡公府中出了桩丑闻, 道是三郎已有外室, 且怀有身孕。”

“这不可能,”十七娘想都没想便道,“若五娘子身怀有孕,又怎会冒死刺杀你?”

在古代人眼中, 子嗣可比崔清这种小娘子的性命重要的多, 张五娘断不可能明知自己怀孕还来发动自杀式袭击。

“但她一定与那外室有关,”崔清还是倾向于婆母杨夫人在幕后操控, 至于三郎在此中所扮演的角色……

“既然如此,我们干脆把他的外室挖出来好了!”十七娘眼睛异彩连连。

啥?你一个古代娘子,怎么比我还喜欢浪?

“正好你的伤也快好了, ”十七娘笑眯眯地说, “不妨出去逛逛散散心。”

崔清来到这里, 凡事束手束脚,循规蹈矩, 生怕一不小心露出破绽,被架出去烧死,她这个现代人反而比正统的古人还保守, 而十七娘这样的古代娘子,却有一颗看热闹——哦不,冒险的心。

“既如此,”崔清迟疑道,“那……试试?”

还没等她们出门试探李三郎的外室, 卢绚那又收到一个消息,李玦的好友,国子祭酒张光之子张正,被发现死于芙蓉园的湖底。

说来也巧,那名被推下水的萧家娘子回去后染上风寒,躺在床上养了几天病,病好后才发现自己随身戴着的长命锁不见了,那是萧家已过世的祖母在她刚出生前送给她的,意义非凡,萧家娘子吵着闹着一定要找回来,小厮们不得不潜入水底摸索,长命锁没找到,反而找着了一具腐烂的尸骸。

尸体在水底经受湖水冲刷,比放在地上更容易腐烂,他被捞出来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难以辨认,还好,张郎君的衣服料子乃是平常人穿不起的绸纱,而他指尖有茧与未褪去的墨痕,很容易锁定目标为书香子弟,再让不良人刘华去打听消息,打听到张正已经三日未曾归家了。

“张正?”崔清完全记不起来,好在叶雨时早早翻出录屏和截图,[张正就是那个葬礼上提醒你说李玦的死有蹊跷,让你小心的人。]

“那个国字脸的郎君?”弹幕这么一说,崔清隐约有些印象。

[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个圆脸汉纸,他们两应该是好朋友,你最好找到那个圆脸的,]叶雨时翻着截图提醒她,[不然,我严重怀疑他会有危险。]

所谓政变,当然不可能平平稳稳地过渡,尤其是将变未变的这一时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若是其他人,崔清自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可是张正这位郎君明显知道些许李玦之死的内情,还提醒她小心,于情于理,她都该去看看。

“那我们去看看好了,”前来报消息的十七娘如是说,她团扇半掩着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

“十七娘,此行或有危险,”崔清劝道,自己已经卷入郡公府不知情的漩涡,但十七娘不同,她只是个局外人,“若是你出了什么事……”

“十三娘,我明年就要嫁人了,”十七娘放下团扇,恹恹地道,她的眼睛里满是落寞,“嫁了人,便再不能像现在这样,得学会服侍夫郎,抚养子女,操持家务……趁现在日子还早,你便让我肆意一回罢,纵然死了,也绝不会怪罪你。”

[打完这一仗我就回家结婚,妥妥的flag啊!]弹幕仿佛看透了这样的套路,[妹纸你身上插那么多旗,是要去唱京剧吗?]

[得了,这姑娘死定了,没救了。]

[不要方,万一这部电影不走寻常路呢?]

“这是哪的话?”崔清被十七娘的□□旗吓了一跳,连忙一通毒奶,企图负负得正,“没事的,卢郎君那么厉害,我们一定能找到张正死亡的真相。”

[主演自己给自己灌毒奶,完蛋,结局不会是全灭吧?]

[两个妹纸绝对要死一个!不死我直播吃键盘!]

[你们说话都留点情面……]叶雨时刚在键盘上打下这一行字,又按着空格键删掉,叹了口气,对观众来说,屏幕里头的剧情有剧本,所谓死不死的,也多是调侃开玩笑,压根没当真,即便一个人死掉,对他们来说,不过是领个盒饭,绝不可能当成真死。

然而,只有他、暗网以及研究所里的大佬们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死了就是真的死了,知晓真相的他,实在无法加入这些话题。

崔清没管弹幕中的调侃,她派丫头给父亲与后母带了句话,与十七娘一同出门去寻卢绚,临走前,她特地把藏在梳妆盒里的玉印和血信带上。

在自己家里一切都很便捷,无需等太久,马车已在东南门候着,两人叫个小厮去崔府送信,两人带着丫头晃悠悠地朝卢府而去。

卢府,卢绚正懒懒地躺在廊下榻上,手臂撑着个小几,小厮站在一盆冰块后面,慢悠悠地往他身上扇着凉风,蝉声“知了知了”地鸣叫,午后的阳光落在青石板上,仿佛镀上一层金。

院中小厮素知他的脾性,出入行事俱轻手轻脚,院子里十来个人,竟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来,空气中只听得到蝉叫,仿佛在演一出滑稽的默剧。

“哪来的蝉鸣?”卢绚双眼微闭,声音轻轻地问一旁候着的小厮清明。

清明丝毫不敢怠慢,压低声音道,“是隔壁十一郎院里头传来的,前些日子刚粘过,没料到今日又冒出来了。”

他揣度着卢绚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建议道,“不如,我去跟十一郎君说一声?”

卢绚的母亲乃是卢父的正妻,然而他的父母之间隔阂甚重,虽然住在相邻的院子里,却是一根枝头跨过院墙都要砍下来,颇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卢绚看在眼里,心如明镜,懒得去劝。

正妻不争气,妾室趁机上位,除了八娘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剩下三个弟弟妹妹皆为妾室所出,近年来父亲颇宠爱一位钱家娘子,十一郎即为她所出。

“去吧,”卢绚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现下便如此吵闹,等到晚些睡觉,岂能睡得着?”

清明应了一声,心下腹诽,即便没有蝉声,您老十有八九也是睡不着的,只不过越是失眠的人,越看重睡觉这档子事,小到一丁点声音动静,大到床铺被子的柔软程度,就连夫人送的通房都原样退回去,只道晚上睡觉多一个人不习惯。郎君这失眠的问题不解决,恐怕难以寻个娘子娶回家了。

卢绚闭着眼睛躺了会儿培养睡意,没过多久,那聒噪的蝉鸣渐渐小了下去,夹杂着十一郎低低的抽泣声,听得他越发难眠,又叫一小厮,“去看看十一郎,”话音刚落,他又怔住,半晌才道,“我房里摆着个青花促织罐,你且去拿与他顽吧。”

促织罐,顾名思义,是用来放蟋蟀的,小厮寒衣身形一顿,“郎君,那个促织罐,是您小时候常玩的。”

郎君一向珍惜旧物,若这罐子被十一郎打碎了,指不定他得多心疼。

“不过是个顽物,”卢绚垂下眼来,睫毛洒下一片阴影,“我六岁后便没再玩过,送与他又何妨?”

寒衣依言去了,那蝉声与抽泣声都平息下来,院子里再次恢复到一片宁静。

正当他变换各种姿势躺在榻上都没能睡着的时候,小厮来报,“崔四郎、十三娘、十七娘来了。”

得了,这觉可甭睡了。

听到这话,原本该恼怒的卢绚竟从榻上起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让他们等着。”

清明应了声是,出得门去,有一刚调过来的小厮忙凑上去请教,“清明哥哥,这数位客人可是郎君的至交好友?还请教我。”

“崔四郎是卢郎君的表弟,”清明慢腾腾地道。

小厮笑起来,“清明哥哥可别骗我,郎君那么多亲戚,怎地唯独对他另眼相看?”

“你倒是上心,”清明奇异地瞥了他一眼,道,“也罢,我教你个乖,”他四下扫视一眼,方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郎君为何无法入睡?”

“为何?”小厮跟着轻声问。

清明笑着摇摇头,“自个儿去想罢。”

丝毫不理会气急的小厮,他哼着小曲往厅堂走,来客向来都是在那等候,特别是有女眷的情况下。

虽然没有告诉那个小厮,但他心里门儿清,郎君夜夜不得安眠,乃是噩梦缠身所致,而不管刘华或崔暄,这几日他们过来定会谈到案件、尸体,寻常人见了尸体恐怕得做一晚噩梦,郎君却能得一晚安眠。

盖因尸体所致噩梦,没有郎君平日噩梦万分之一可怕。

“崔四郎君,”清明行礼问好,“十三娘子,十七娘子,郎君说,一会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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