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2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闻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个兵荒马乱的夜晚。

在从蒋辞口中得知蒋远山生病的消息开始, 她好像就如同被抽走了三魂七魄的中三魂。

怔愣间, 救护车已经抵达医院, 蒋远山被送进急诊,这里是省立不是市一院, 闻桨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医生询问她病人有无病史, 闻桨先是摇头, 然后又突然想起来, 刚要开口说话,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话。

一旁的护士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别紧张别紧张, 慢慢说。”

闻桨抬手搓了搓脸,稳了稳呼吸, 再开口时声音一片沙哑,“他有脑膜瘤。”

医生又问病人什么时候查出来的这个病、是良性还是恶性、肿瘤生长在什么位置等等。

闻桨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蒋远山是什么时候得了这个病,也不知道是恶性还是良性,更不清楚肿瘤生长在什么位置。

所有和蒋远山病情有关的事情,她全都一无所知。

医生看她什么都不知道情绪也不稳定,只能叮嘱她尽快联系病人家属, “病人现在情况危急,许多检查都需要家属签字。”

“我可以签。”闻桨拿指甲掐着手指, 疼痛感让她冷静不少,“我是他女儿,我可以签字。”

这话更奇怪,做女儿的却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病情。

医生看了她一眼, 也没多言,交代护士几句,又去和其他同事了解情况。

匆忙慌乱间,闻桨又接到蒋辞的电话,几分钟之后,蒋辞出现在急诊的抢救室外。

他明显比闻桨更了解的蒋远山的病情,三言两语便和医生交代了蒋远山的病症。

除此之外,他还带来了蒋远山在医大附属医院做检查的病历资料。

急诊抢救室只能留一个病人家属,闻桨坐在门外的长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蒋辞从里出来。

他在离闻桨两个座位远的位置坐下,整个人明显没有来时那么紧张,“情况已经稳定了。”

闻桨嗯了声,沉默片刻,她低声问,“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去年九月份。”事已至此,蒋辞也没办法再隐瞒下去,索性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是良性,只是肿瘤位置不太好,在颅底,手术难度会比普通脑膜瘤要大。”

闻桨是医生,自然也清楚颅底这个部位有多复杂,不仅牵涉到很多重要的大脑神经和大脑血管,在手术中要暴露出这个部位也是很困难的。

只是肿瘤不是小病,越拖只会越严重。

她咬了咬唇角,太阳穴突突直跳,“为什么一直不做手术?”

“想做,但是不敢做。”蒋辞往后靠,轻叹了口气,“他怕手术遇到意外,怕醒不过来。”

闻桨呼吸一窒,下意识咬紧了牙根,才生生将心底涌起的那阵难以言说的刺痛给压了下去。

她缓缓弓着腰,抬手覆在脸上,掌心里全是湿意。

蒋辞别开眼,眼圈泛起淡淡的红,“他这些年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过得那么好。”

“他一个人,过得很苦。”

蒋远山到第二天才醒。

他的病情还算稳定,昨天的突然晕倒也是因为遇上极端情绪,大脑神经绷不住了。

晕倒之前的事情,蒋远山并没有忘记,他也清楚闻桨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病情。

所以当他醒来看到闻桨坐在病床边时,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今天不用上班吗?”

“休假,明天上班。”闻桨一夜没睡,神情有些疲惫,心里有太多问题想问,也没心思拐弯抹角,“为什么不手术?”

蒋远山轻笑,“年纪大了,害怕。”

“你还要瞒着我吗?”闻桨看着他,“你去年九月份查出来的病,两个月后就告诉我闻氏经营困难,需要和池氏合作,而合作的前提就是两家联姻。”

“你清楚闻氏在我心里的分量,也知道我对企业经营管理不了解,所以你就笃定我一定会答应联姻这件事,对吗?”

全中。

蒋远山无言以对,忍住喉咙深处泛起的酸意,轻嗯了声。

“所以——”闻桨用力眨了下眼睛,压着哽咽,“根本没有什么闻氏经营困难,你只是害怕手术出现意外,你醒不过来,闻氏没有人管,怕到时候让我一个人面对那些是吗?”

事已至此,蒋远山再否认下去也不可能,“这几年,闻氏经历了太多的动荡和变故,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这个地位,如果这个时候我再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闻氏没了主,这对一个公司来说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如果闻池两家联姻,闻氏和池氏强强联合,就算我的病情传出去,有池氏在,闻氏就不会出现什么大的动荡。”

见闻桨不说话,蒋远山长叹了一口气,“当初我只是个穷学生,娶了你妈妈之后,是你外公带我进闻氏,手把手教我处理业务,将我从一个小业务员带到公司副总的位置,可以说没有你外公就没有今天的我,所以闻氏在我心里已经不仅仅是责任。”

“你外公临终前把闻氏和你妈妈都托付给了我,四年前,我没能保护好你妈妈,这一次,我不想再让你外公失望了。”蒋远山看着她,“我和你池伯伯认识二十多年,池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嫁给他,我也放心。但爸爸依旧很抱歉,到最后还是让你做了不喜欢的事情。”

闻桨垂眸,过了很久才动了动唇,声音很轻,“没有。”

病来如山倒,蒋远山在坦白这件事情上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也没听见闻桨说的那两个字,只是艰难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说话间,蒋辞从外面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池渊,闻桨抬头,恰好和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还未有所动作,他又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唇角微抿,脸上也没什么表情,闻桨无意识地掐了下手指,莫名有些心神不宁。

池渊没再病房停留太久,和蒋远山说了几句话,又问了蒋辞几句蒋远山的病情,最后借口有事便离开了病房。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和闻桨说过一句话。

将远山精神不好,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等他吃了点东西睡着之后,蒋辞看了眼坐在一旁默不吭声的闻桨,“出去聊两句?”

闻桨猜到他是有话要说,也没拒绝,“好。”

考虑到蒋远山这里离不开人,两兄妹也没走远,出了病房关了门,就站在走廊。

蒋辞和闻桨都长得比较像蒋远山,而且都是眉眼相似,血脉承继,连带着闻桨和蒋辞的眉眼也有三分相似。

就连蒋远山昨晚从抢救室出来后,护士都和闻桨说,你们两兄妹一看就知道是亲的。

亲吗?

血缘摆在那里,这不可否认,确实是亲的,只不过抛开血缘关系,他们一点也不亲。

这会,蒋辞手插在口袋里,背靠着墙壁,从眼神到表情都带着温和,“你和池渊吵架了?”

闻桨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与他毫无干系的问题。

等不到她的回答,蒋辞自顾自解释道,“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他站在门口没进去。”

闻言,闻桨倏地眼皮一跳,心中那根从看到池渊走进病房起就绷紧的弦,在这时“噔”地一声断了。

那些被她用各种理由压下去认为池渊不可能那么巧听见的侥幸,也在此刻全都铺天盖地的碎在她眼前。

蒋辞见她脸色难看,往前倾身却又在下一秒退回原地,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关心,“你没事吧?”

闻桨想张口说没事,但心上突然涌起的、是那样尖锐又刺骨的痛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池渊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医院出来,只知道等回过神之后,人已经在大太阳底下站了很久。

溪城这几天的气温很高,室外温度最高时能让人在外面站一会就能中暑,池渊这会就觉得自己可能要晕过去了。

医院旁边有个报纸摊,老板见他是从医院出来的,人又那样恍惚,以为是他遇上什么大事,从冰柜里给他拿了瓶矿泉水送了过去,以过来人的口吻安慰道,“小伙子,没事的啊,人来这里就是渡劫,渡过了皆大欢喜,过不了也别太难受,人各有命。”

池渊被冰凉的温度一刺激,人也回过神,接过水道声谢,走了几步想起来没给钱,又折回来付了钱。

一张百元大钞买了一瓶两块钱的矿泉水。

值也不值。

池渊回到车上,吹了会冷气,人也平静下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想不通的问题,从一开始知道闻桨对联姻这件事的不反抗时,他就对联姻这件事存了疑,也猜测过蒋远山可能和闻桨说了什么,又或者是做了什么。

只是池父池母都对此闭口不谈,他也无从考究。

刚才在病房外面听见蒋远山和闻桨的对话时,池渊也没有太过于惊讶,好像事情原本就该是这样的。

只不过他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更加介意一些。

在车里坐了会,池渊开车回了池宅。

在楼上照顾池老太太的池母听见停车的动静,开了窗户和他说话,“去过医院了?”

池渊站在车旁,仰头往楼上看,阳光灿烈,刺得他眼睛酸涩。

见他不说话,池母又问,“怎么了?”

“没事。”池渊收回视线,抬脚往里走。

池母关了窗户,隐约觉得不对劲,和阿姨说了声,出门去了一楼客厅,见池渊坐在沙发,她也坐了过去,“你蒋伯父情况怎么样?”

池母和池父一大早就去了趟医院,只是那时候蒋远山还没醒,两人没久留,回来之后,池母熬了补汤,让池渊中午送了过去。

只是俞宛不知道自家儿子怎么送个汤的功夫就跟丢了魂一样,“怎么了,问你什么都不说。”

池渊摸着额角的旧伤,“妈,你还记得之前我问过你一次,为什么是闻家,为什么是闻桨吗?”

池母看着他,“记得。”

“当时我还问过您,是不是和我爸允诺给闻家什么了,又或者你们和闻家达成了什么协议。”池渊松开手,“现在我还是这个问题,池闻两家的联姻真的只是在合适的基础上进一步共赢吗?”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这难道不是我应该知道的事情吗?”池渊轻笑,“我结婚,结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您难道不觉得这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公平吗?”

“在联姻这件事情上,除了你蒋伯父的病情,我和你爸并没有瞒过你什么。”池母轻叹,“你从小性格就不受拘束,读大学也不肯听我们的安排,非要自己一个人出国,好不容易等到你毕业回国了,你又不愿意进家里的公司,你爱玩爱瞎胡闹,你扪心自问,我和你爸有真的拦过你吗?”

池渊手在脸上搓了搓,没作声。

“你蒋伯父和你爸二十多年的交情,他亲自来拜托我们,你爸也不忍心拒绝。况且我和你爸也一直希望能给你找个人安定下来,所以两家联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池母始终看着他,“你蒋伯父的病情虽然不危急,但是也不能拖太久,他本来打算等你和闻桨结婚之后,以去海外开拓市场为由,暂时离开溪城半年去做手术,如果半年后他能健康回来,生病这件事他是不准备让闻桨知道的。”

池渊抬起头,“那蒋伯父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不能回来,闻桨该怎么办,她的父亲,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声没响地离开了,她能接受吗?”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两家要联姻的原因,你蒋伯父等于是把他的命都交给了你。”池母的语气重了几分,“池渊,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他对你的期盼。”

“是吗。”池渊的反应远比池母想象中的要平静,这一声之后,过了很久他才说,“可是妈,你有没有想过让一个人去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人,她得用多久才能把这份缺失的喜欢给找回来?”

池母也是过来人,不难听出池渊的话外之音,“两个人在一起,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可是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已经目的不纯了。”

池母还想说什么,池渊已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心思,“妈,您别说了,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池母的话并没有让池渊心里好受太多,他回屋想了很久,最后约了闻桨隔天出来见面。

地点定在医院对面的咖啡馆,闻桨比他早到了几分钟。

坐下来之后,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一直到闻桨接了个电话之后,池渊才说道:“抱歉,昨天我在病房外不小心听到了你和蒋伯父的对话。”

闻桨想说没关系,可这件事要论起来,其实她才是那个要道歉的人,张口的动作一顿,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桌上放了两杯柠檬水,高温天气,杯里加了不少冰块,接触到空气,杯壁上凝结了不少水汽。

池渊盯着其中一道不堪重负的水珠顺着杯壁滑落至杯底,心底跟着一沉,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抬头看向对面,“闻桨。”

闻桨心头骤然一紧,眼睫跟着颤了下,“你说。”

“我考虑过了。”他指腹挨着那片水渍,后背在无意识中绷紧,连带着声音也有些紧绷,“我们两的婚事,还是算了吧。”

闻桨收回搁在桌上的手,“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池渊轻滚了下喉结,“本来就是不合适的开始,现在既然事情都清楚了,联姻也没有必要了。你放心,闻池两家的合作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中断,闻氏以后有什么需要池氏依然会帮忙。”

两个人昨天才刚刚将彼此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打碎,却又在一夜之间重新回到了原点,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以往出现过很多次的沉默场景再一次出现。

池渊不再开口,闻桨也始终不吭声。

大约过了很长时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玻璃被打碎的动静,闻桨抬眸看了眼,是客人的小孩子乱跑不小心撞到了摆在货架上的玻璃制品。

玻璃脆弱,碎了一地,就算捡起来再拼回去也还是会有碎裂的痕迹存在,更何况还有很多是拼不回去的。

闻桨收回视线,眨了下有些酸涩的眼睛,声音带着不易察觉地颤抖,“好,那我尊重你的决定。”

池渊笑了笑,没说话。

又坐了会,他起身离开了咖啡馆。

服务员见闻桨一个人,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闻桨摇了摇头,抬手飞快的抹了下眼角,“没事。”

两个小辈要取消婚礼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三个长辈那里。

当天晚上,池渊回去之后被池父狠狠地训了一顿。

“你这是要造反!一次不够,还要再来第二次是吗!”池父怒不可歇,“你和我说说,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池渊破天荒头一回没有和池父对着来,默不作声地承受完池父所有的怒火后,才淡淡开口,“爸,联姻的事,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会再同意,您和我妈不就是希望通过联姻这事让我定下来么,没这个必要。”

“……”

“从明天开始,我回家里的公司上班,一切随您安排。”

他突然这样听话,反而让池父有些措手不及,“你……”

池渊有些疲惫的望着窗外的茫茫夜色,“只是联姻的事情,就算了吧。”

与此同时,远在十几公里之外的病房内——

闻桨也和刚刚得知消息的蒋远山说了相同的话,“池闻两家的婚事,您以后不要再提了。另外,我今天和孟老师联系过了,脑科手术这方面,市人民医院比较专业,明天我会替您转院,具体的手术安排都要等转过去以后再说。”

蒋远山显然没有这么容易就接受安排,“你和池渊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

“那——”

“爸。”

这一声太突然了,让蒋远山整个人都愣在那里,露在病号服外面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闻桨深吸了口气,“我知道您是担心闻氏担心我,也害怕自己一病不起,闻氏没了主心骨,所以才一直想促成联姻这件事,可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不能太自私了。我已经考虑过了,等你手术时间确定之后,我会进入闻氏学习处理业务。”

闻言,蒋远山猛地把目光看向她,十分的难以置信。

……

八年前,闻桨高考结束,填志愿的时候,蒋远山想让她学金融,可闻桨一门心思想要报考医大。

父女俩因此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争执,谁说都没用,最终在闻宋相劝和闻桨绝食的两番逼迫之下,蒋远山妥协,闻桨如愿以偿。

可谁都没想到,在八年后,闻桨由于他的原因,还是不可避免地走上了当年只差一步就要踏上的征途。

闻桨没有在意他的震惊,只淡抿了下唇角,连带着表情也有些寡淡,“我也姓闻,闻氏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

最终,池闻两家联姻的事情,在两个当事人共同的不努力下,沦为了一场空谈。

一个星期后,溪城一位商界大佬筹办慈善晚会,邀请了一帮娱乐名人、商界大佬来做慈善募捐。

溪城唐家、池家、闻家、肖家、许家均在邀请行列之中。

晚会结束当晚,两条八卦不胫而走,很快便在溪城的名流商贾圈内传得沸沸扬扬。

八卦之一,闻氏现任掌权人蒋远山之女闻桨即将入主闻氏,成为新一任接班人。

这之二,便是和儿女情长有关,据不知名人透露,闻池两家联姻的事情因为池小少爷的不乐意,这回是彻彻底底地黄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农家娘子美又娇至高降临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恣意风流她的4.3亿年女配她天生好命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
相关阅读
重生民国娇小姐被迫成为咸鱼之王的那些年男保姆修真记交杯酒如果没有你玄学天师的开挂日常纸活深情男配偏爱神展开[快穿]那月光和你宠妻如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