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时间还早，成泽也不急着走，三个人坐在一起聊天。

佩妍突然问成泽：“你喜欢段然？”

成泽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有这么明显吗？”

佩妍不答又问：“你喜欢他什么？”

“帅啊！神秘啊！这样的男人谁不喜欢？”成泽看向孝然，“你不喜欢？”

孝然没说话。

“别拿孝然举例，她不喜欢好看的男人。”佩妍皱眉。

成泽笑问孝然，“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成熟稳重的？精明睿智的？还是肌肉发达的男人？不管什么样的，我都能帮你拿下。”

“你先拿下段然再说吧。”孝然慢悠悠地说。

“拿下段然是迟早的事。”

一旁的佩妍皱眉：“你是不是高估自己了，我们都看出来，段然对你没有那份心。”

孝然看了佩妍一眼，她没说话，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佩妍手里。

佩妍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她垂下头，把水杯递到嘴边，浅浅抿了一口。

这种情况下，即使成泽性格爽利，不是个计较的人，这会儿也有点绷不住。

孝然又给成泽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道：“佩妍的意思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成泽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也不傻，看出孝然在打圆场，她也不是个拆台的人，于是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干嘛，我又没生气，孝然你快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话说到这了，你别吊我胃口。”

孝然沉默了几秒钟，抬眼看向屋子里的一个角落，眼睛里空洞洞的：“我喜欢诚实的男人。”

成泽怔了一下，耸了耸肩，表示不赞同：“诚实的男人只是看着诚实。就像我喜欢段然，他对我也表现出同样的好感，可他能翻脸不认人，说走就走，这是什么，这就是不诚实，是背叛。”

佩妍别过脸去，不吭声。她实在想说，我们完全没有看出他对你表现出过半点好感，但想到孝然方才的眼神，给忍住了。

孝然看着成泽，突然笑了：“你根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背叛，才能轻描淡写说出“背叛”两个字。

成泽一愣，她知道孝然想起了从前的事，于是拍拍她肩膀。

孝然说：“没事。”

成泽喝了一大口水，问孝然：“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孝然说：“也没什么特别合适的，就打打零工，做点兼职，吃饱饭就好。”

成泽疑惑道：“你不是留过学吗？语言应该不差吧，就做这些？”

孝然笑笑，不做声。

成泽想了一下，说：“我有个助理上周刚辞职，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给我当助理，我可以按照行业标准双倍给你。”

佩妍听着，小小的诧异了下，去看孝然。

成泽也看孝然。

孝然盯她看了几秒，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成泽站起身来，她睡了十几个小时，这会儿浑身都累，活动了一下四肢，漫不经心地回答：“这有什么为什么，你刚刚帮了我，也没要求什么回报。再说――”成泽稍顿一下，扭脸朝孝然眨了下眼睛，“我这辈子最讨厌背信弃义的渣男贱女，非要给他们找点别扭，不行么？”

孝然眼睛里似有一道光，慢慢的，轻轻的，笑出来。

下午的时候，成泽起身告辞。

夜里刮起了大风，孝然睡不着，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想起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段然，心中困惑。

另一头的佩妍翻了个身，面向孝然。

“睡不着？”孝然问。

佩妍”嗯“了一声，“心里不踏实。”

“在想什么？”

“孝然，那个段然，是什么来路？”

听到段然的名字，孝然轻蹙眉，她闭着眼睛说：“看不出。”

“那你喜欢他吗？”

孝然被佩妍问得一愣，蓦地睁开眼睛：“怎么会？”

佩妍犹豫了下，突然说道：“他好像喜欢你。”

孝然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她在极其微弱的光亮中看向佩妍，一字一字清晰地问：“你喜欢段然？”

“没有。”

“那就不用在意他喜欢谁。”

佩妍没做声，过了会儿，问：“你真要给成泽当助理？”

“对。”

“为什么？”

“挺好的工作，没理由拒绝。”

佩妍从床上翻身坐起来，看着孝然：“我说的不是这个。”

孝然默了默：“她爸是成大勇。“

佩妍皱了皱眉：“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要接近成大勇，我想不到更好的机会。”孝然一双眼睛黑亮，看着黑乎乎的棚顶说，“他们欠下的，都得还。”

佩妍有点担心，叫了声孝然的名字。

孝然没答。

她还想再说什么，孝然翻了个身，闭上眼睛道：“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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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十月，天气又冷了许多。

这几天成泽突然忙了起来。

原因是月中成氏集团要筹办一个新项目的庆功宴，她作为集团继承人必须出席。所以这几天她把两个活动的安排提前了，孝然跟着忙前忙后，几乎每天都很晚回来。

成泽琢磨着给段然发一张邀请函，邀请他作为自己的男伴出席庆功宴。为表诚意本想亲自送来，可这几天她老爸监管得严，就怕一不留神她就跑了，于是天天逼她去公司，让她尽快熟悉公司内部流程，和各部门主管打好关系，以便将来尽快接手。

她实在抽不开身，于是想到了孝然。

没什么比她回到家顺便就能把邀请函送过去更合适的了。

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段然从孝然手中接过邀请函的时候，嘴角上扬，荡开一个微微的笑。

“给我的？”他明知故问。

“嗯。”

“你去吗？”

孝然皱眉：“我去不去，跟你没有关系。邀请函我送到了，去不去是你的事。”说完扭头就走。

段然心想这女人真是冷情。

“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还没说谢呢？”

孝然诧然地回头看了看他。他敛起笑，目光变得有些深沉。

孝然知道他说的是替她们解决掉宣屿找来的麻烦那次。那次孝然自己都觉得尴尬，她硬着头皮撇清自己，一回头佩妍就对他千恩万谢。那感觉就像光天化日之下脱光了站在人面前，什么样的皮囊里面长着什么样的骨头都被看得一清二楚。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孝然转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佩妍已经说过了。”

他盯着她，认真地说：“你还没说。”

孝然心想这男人还真是较真。

她刚想说话，段然忍不住弯唇笑了。

“谢就不用了，毕竟，是我自己愿意的。”

孝然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

深秋的夜变得漫长，连月亮都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儿，好像清透的水色，寂寞又寡淡地挂在天上。

佩妍正坐在铁皮床上叠衣服，目光不时地瞥向孝然。

她知道孝然打算参加下周成氏的庆功宴，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关注这件事。

她本可以不去的，成泽也没有要求她去。

但她似乎做了决定，并且，在很长时间以前。

佩妍还是想劝劝她。

毕竟，她不知道孝然去了有什么意义，她很有可能被宋庭和宣屿俩人合起伙来，恶狼一样，将她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撕开。

那时，不会有任何人站在她这边。

大家只会看热闹而已。

那时的她该怎么办？那些羞辱的话，嘲笑的嘴脸，还有毒刺一样的目光，会牢牢地附在她身上，比一年前更加让她无法承受。

佩妍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脸认真地看向孝然：“成氏的庆功宴，你要去？”

“嗯。”

佩妍想了一下，说：“我劝你不要去，这样时间久了，他们会忘了你，以后也不会再找麻烦。”

“我活着的意义，不是为了他们不再找麻烦。”孝然的脸色很淡，声音也是淡淡的。

“我不明白。”

孝然看出佩妍的疑虑，她郑重其事地说：“之前苟延残喘，是为了活下去。现在他们之间出了问题，就是我的机会。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在利益面前，内心的丑恶就会暴~露出来。”

佩妍抿紧了唇，想说什么，忍住了。

很久之前她就知道孝然在想什么，那些想法或许不切实际却是她坚持下去的全部动力。可是，或许是习惯了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或许是对命运的另一种妥协，她有时觉得，孝然就是在跟自己较劲，那些事她根本不可能做到。

半天没动静，孝然侧过头：“你不信我？”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问题？”或许是着急，佩妍整个人都紧绷起来，额心拧出一个川字，“即使有问题，你出现了，他们也会暂时放下这些问题，一致把枪口对准你。孝然，你只是个女人，势单力孤，你能做什么？”

“食物链顶端的动物都没有尖锐的角，靠的是隐藏的锋利的爪子和牙齿。他们欠我的，欠你的，都要还回来。”

孝然望着佩妍忧心忡忡的脸，眼睛里漆黑一片。

她今年二十三岁，二十三年光阴冰冷仓促，该失去的都已失去。

也就没什么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