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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秦子轩听到自家父皇对冯氏和五公主的安排之后, 便一直细心的留意着昭阳殿内的动静, 当然,也没有忘记对冷宫那边加强关注。

秦君虽然说是暂时的留了冯氏一命,但却一点把冯氏放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怎么可能让对方好过呢, 要知道,皇上可是这世上最小心眼的东西了。

不过让秦子轩奇怪的是, 一连好几天都过去了, 这冯氏和五公主却半点动静都没有,就好像那天在慈宁宫的不是她们一样,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而自家父皇那边也很奇怪, 自那天过后, 就好像直接把冯氏和五公主给无视了一样,全然当皇宫里没有这两个人的存在, 似乎当日快被气死的那个人不是他。

被这些人异样的行为弄得迷惑不解, 秦子轩本来是想要坐等着看大戏的,可全神贯注,兴致勃勃的等了好些天,一直也没上演,失望之下渐渐的也就转移了视线。

他现在正在自己的小书房里面, 专心致志的练字,没错,就是在练字, 一向不喜欢读书学习的秦子轩,现在正动作僵硬的握着根毛笔,在宣纸上横七竖八的描红。

这是林慕那个老狐狸师傅给他布置下来的任务,一天写二十张大字,秦子轩本来是不打算理会的,写字特别无趣不说,还非常累人。

就他那一点都不灵活的小胖胳膊,别说写二十张了,就算是写一张,就得耗费半天功夫,要是真的按照那个任务量完成,非得累个半死不可。

秦子轩本来的想法是像以前一样,让小顺子他们帮着写,反正是描红而已,照着描就行了,不用非得识字才行,凑合事的交上去就算是收工。

这可比前世抄同学作业的时候还要轻松,直接连字都不用写了,也不担心会不会被看出来,就他和小顺子那一笔狗爬字,那相似度绝对能达到百分之九十,足以以假乱真。

秦子轩有的时候都在想,这林慕看到他那一笔狗爬字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心情,估计大概是觉得快要戳瞎了双眼,完全是不忍目睹吧。

这么想着,秦子轩本来无比郁闷的心情顿时好过了许多,原本恨不得把手中的毛笔都给扔出去的想法,也被自己给强自的压了下来。

没办法,为了自己的目的,再苦再累也是要坚持下去的,就算是不为了去十三王爷的寿宴上玩,那只是为了一口气,也坚决不能认输。

虽然自家三哥说了,父皇那是激将法,专门用来刺激他的,但只要一想起当时秦君那轻蔑的样子,秦子轩便是气不打一处来,根本就没有办法无视。

就算是激将法又怎么样,总不能让自家父皇把他给看贬了吧,不过就是听师傅的话,好好学习一个月嘛,他前世那可是经历过早晚自习的人,还会怕这不成。

若是一年的话,只为了出宫一次,秦子轩可能还觉得有些不值得,可不过就是短短的一个月而已,那真是连考虑都不用考虑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林慕那个老狐狸,竟然会借着这个机会变着花样的给他出难题,就好像是一只偷了腥的鱼一般,要一次性的吃个够。

那给他安排的课业,足足比以前多了一倍,让他连愉快的玩耍时间都减少了,可偏偏又没有达到那种能把人累坏的程度,让他想抗议都没办法抗议。

想像以前那样偷奸耍滑吧,可次次都能被看出来,林慕那个老狐狸还威胁着说要告到父皇的面前,这让秦子轩真是有苦无处说啊。

若是以前,他哪里会在乎这样的威胁,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可偏偏有那么个约定在,佛还要争那一炷香呢,他怎么可能不争那一口气,自然不能让林慕过去告状了。

虽然心里面已经把对方这样打小报告的行为,痛骂了无数遍,可秦子轩却还只能是哄着对方,老老实实的完成对方布置下来的功课。

不过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而已,秦子轩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瘦了两圈,连小脸都没那么圆润了,看起来惨兮兮的,活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不只是身体上的累,更多的是心累,已经好几年没过过这样日子的秦子轩,对于这种天天都要学习的日子,已经不能用不适应这三个字来形容了。

那简直就跟上刑差不了多少,往这里一坐,就活像是凳子上有钉子似得,不管秦子轩怎么弄都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全然集中不了精力。

勉勉强强的写完了四张之后,秦子轩便如释重负的停了下来,把手中的毛笔往桌上一扔,整个人就摊在了椅子上,一幅生无可恋的模样。

虽然那一张纸上不过就只有两个大字而已,但握着那不顺手的毛笔,还要一笔一划的把那字写完整了,不能缺一笔少一撇,不能弄脏弄乱。

最重要的是,那笔划还不能写歪了,这可当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至少对于秦子轩这小胳膊小腿来说,那真不是一般的有难度。

一直在旁边伺候着的梅香,也顾不得桌子上那乱糟糟的一片,连忙上前一步,便开始替秦子轩揉起了手腕,小心翼翼的很是谨慎。

五皇子这些天每次在书房练完字之后,心情都不会很好,虽然还未曾发过什么火,但只瞅着那张板得紧紧的小脸,也由不得梅香不小心一些。

闭着眼睛缓了一会,秦子轩便动了动,让梅香去收拾桌子,这可是他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可不能一个不小心再给弄坏了,那他真的就是要哭了。

从椅子上跳了下去,秦子轩转了转手腕,虽然刚刚那会写字的时候有些不舒服,但现在停了下来,梅香又揉了揉,便感觉好多了。

想到以前看到的那些小说里,主人公为了练出一笔好字,在手腕上栓石头的做法,秦子轩就只觉得一阵牙疼,心里更是忍不住暗暗的佩服。

敢那么做的实在不是一般人啊,想他不过就是正常的拿着毛笔练字都受不了呢,更别说用那种特殊的方法练力道了,真是对自己够狠的。

要是换了他,他可下不了那个狠心,这么想着,秦子轩便开始琢磨起来,自己是不是应该把后世的那些钢笔什么的给弄出来,用那硬一点的笔写字,可就是要简单的多了。

考虑了一下这个方法的可行性,秦子轩顿时眼前一亮,他虽然不是工科生,没有学过什么物理化学之类的那些高难度知识,但想要把笔弄得硬一些似乎还是不难得。

“梅香,本皇子今天写了多少张了?”

想到这里,秦子轩转过头看了眼正在收拾桌子的梅香,眼睛眨了眨,带着些许期待的问道,一颗心甚至都有些不争气的跳动了起来。

这要是今天的任务完成了的话,那他就可以出去把那硬笔弄出来了,现在距离他和父皇的约定结束,可是还有大半个月呢,完全可以用得上啊。

“回五皇子,您今天一共写了十张……”

听到五皇子的问话,梅香数了数桌子上的宣纸上,很快便报出来了一个准确的数字。

这个问题五皇子几乎是天天都要问上几遍,所以除了刚写出来的,梅香都是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反正最大的数字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二十,倒是并不难记。

唯一让梅香觉得不安的,便是每次问完了之后,如果张数比较少的话,五皇子的脸色都会瞬间的拉耸下来。

还会质问她是不是数错了,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把自己写完的那些都给翻出来,亲自数上一遍才能死心。

虽然即便是不开心,五皇子也只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但梅香在旁边看着心里也觉得不好受。

要她说,那上书房的师傅也未免太过分了些,五皇子才多大点的小人,一天就让写这么多的大字,连她这么个奴婢看着都不落忍,皇上也未免太狠心了吧。

“才十张啊?”

脸色瞬间苦了下来,秦子轩看了看外面还正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阳,无奈的趴在了椅子的扶手上,两只胳膊交叠在一起,撑着下巴,双眼无神极为抑郁。

他每天的任务是二十张大字,现在不过才写了十张,一半的任务量而已,这若是出去一趟再回来,也不知道会用多少时间,要是写不完的话,那可就不妙了。

那个该死的林慕说了,今天的事情今天必须要做完,若是拖到了明天,没有完成任务的话,那可是要加罚一倍的,他每天写二十张,就已经是写到要吐了。

若是再翻上一倍,那岂不是要把自己给逼疯了,想到那个可怕的情形,秦子轩顿时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他才不想未老先衰,变成一个小老头呢。

他现在长得这么可爱,长大了也一定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男子,可绝对不能在正长身体的时候,把自己给累坏了,万一以后不长个了可怎么办,那岂不是古代颜值界的重大遗憾和损失。

“五皇子,您上午不是去上书房读书了嘛,到现在才写了不到一个时辰,能写十张已经很好了……”

瞅着五皇子那闷闷不乐的小模样,梅香心里有些不落忍,连忙安慰性的说了两句,脸上却忍不住的露出了丝笑意。

也幸好秦子轩现在是低着头,要不然瞧见梅香这样子,那铁定是要发火的,他现在都已经这么可怜了,身边的宫女还要笑他,这不是落井下石嘛。

“可是还有很多啊!”

叹了口气,秦子轩苦着一张小脸,有些哀怨的说道,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曾经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到底都去了哪里。

本来他还想着看出好戏呢,可现在这情况,别说是看戏了,能保持原样就不错了,恐怕不等那边传来什么消息,他估计就先得累趴下了,要不然,也是迟早要疯掉的。

这段时间,被这课后作业给折磨的,连秦子轩那有一些征兆的忧郁症都给治好了,再也没有心思去考虑什么人生啊,什么孤独啊这样乱七八糟的问题。

甚至就连惜缘阁里的那位老乡,秦子轩都已经顾不上想了,要不是为了自己当初那干脆利落的一声好,还做什么等价交换啊,他宁肯不去十三王府玩,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哪怕只是一个月,也真是够让人受得了,当真是没有对比就不知道珍惜啊,秦子轩现在终于明白了,自己以前的日子到底是有多么的悠闲。

再想想每日在上书房,要从早学到晚,好几个师傅围着讲课的二皇子,秦子轩实在是佩服的不得了,在这样沉重的堪比高中生的学习时间下,对方竟然从来都没有逃过课,不得不说这抗压能力是真强。

这要是换了他,早就罢工了好不好,就像是自家三哥一样,哪怕是惹怒了父皇被揍一顿,也是值得的,经历过了放散羊的生活以后,那太规律的日子,就真是跟炼狱有的一拼了。

就像是每次寒暑假过完,又重新回去上课一样,那是满心的不情愿啊,坐在教室里心都长了草,怎么都不舒服,恨不得时间倒回去。

“要不五皇子您出去玩一会散散心,等晚上再回来写,十张大字而已,以五皇子的速度,快一些的话都用不上一个时辰……”

听着耳边传来的那哀怨的小动静,梅香心里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想了一想,不禁出声劝道。

没办法,若是放任五皇子这么下去的话,那这一下午估计都别想消停了,虽然说作业没写完,就又跑出去玩,总觉得有些不好,但再怎么说,也比五皇子在这闷闷不乐的强啊。

不仅她看着揪心,也没有任何用处啊,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那又是何苦呢。

“说得也是,那本皇子晚上再来……”

秦子轩眼前一亮,毫不犹豫的说道,虽然晚上光线昏暗,需要点灯,但反正宫里面的蜡烛多,也不缺他使得这点东西。

等他把那简易的圆珠笔做好,到时候写起字来,不用那么软绵绵的,还不用他控制力道,就要好得多了,说不定到时候半个时辰就能写完,那岂不是又省时又省力。

这么想着,秦子轩打了声招呼,便带着一群宫人,浩浩荡荡的往工匠坊而去了,那里他曾经想做滑翔翼的时候去过两次,连路都不用问。

轻轻的叹了口气,梅香看得五皇子那兴冲冲离开的身影,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五皇子这摆明了是想要出去,只不过是觉得作业没完成,心里有些负担罢了。

要不然,怎么可能她一句话,五皇子连考虑都没考虑,第一时间就离开了书房,估计就是把她的话给当成台阶了。

想起德公公那天特意避开五皇子,把她叫去说过的话,梅香的神色不禁显得有些凝重,她手脚麻利的收拾完桌子上乱糟糟的一片,又把早就准备好的宣纸重新铺好,便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开始发呆。

要说在这锦文阁的生活,确实是挺好的,五皇子不是那种喜欢发脾气的人,虽然有的时候任性了一些,但伺候皇子,到底是不像伺候娘娘一般,会有那么多的事。

更何况,她又是在书房之中,旁的都不用管,日子过得远比以前要顺心的多了,可梅香很清楚,这样的生活是谁说了算,若是她达不到德公公的要求,那怕是迟早都会被换下去。

可想要劝五皇子读书上进,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光看五皇子刚刚的表现就知道了,对方是相当厌恶学习这回事的,要不是有那么一个约定在那里,估计早就不干了。

她虽然读过几年书,也被培养着学了很多东西,论才华恐怕不逊色于一般的大家闺秀,但到底身份摆在那里,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

想要劝一个皇子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那未免也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尤其是那位皇子现在还只是一个孩子,做事全凭本心好恶,就算是她想要施加影响,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梅香心里面的那些复杂想法,秦子轩是一概不知,他也没有想到,为了让他好好读书,自家父皇还特意往他身边放了个特务,当然那绝对是属于纯天然无公害的那种。

他此时正坐在轿子里面,不断想着一会刚如何跟工匠坊里的那些老师傅们说,那钢笔圆珠笔,他前世虽然没少用,但若说原理,还真是从来都没有研究过。

而且就算是不提这种技术上的问题,工匠坊里的那些老师傅,一个个也不是容易打交道的主,上次为了让他们给自己做一只大风筝,秦子轩都来了两次了最后也没弄出来。

可想而知这些老师傅们的难缠,那一个个都是属于胆小怕事的类型,偏偏有的时候性格还极其顽固,虽然达不到那种不为权贵折腰的地步,但起码秦子轩以前是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

脑海里回忆着以前的那些事,很快得,秦子轩便坐着那晃晃悠悠的轿子,来到了工匠坊。

在小六子的搀扶下下了轿子,秦子轩抬头看了眼工匠坊的匾额,便径直走了进去,当然,身后还是浩浩荡荡的跟着一大堆人。

这是秦君的吩咐,想要出去玩可以,身边必须得跟着人,绝对不能任性的把人给甩开,秦子轩本来是不理会自家父皇这话的,他原本独自一人习惯了,没事的时候总愿意一个人呆着。

身边有人就会觉得别扭不习惯,所以有的时候出去玩,便会刻意的把宫人支走,自己一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当然,这样的时候也不多,毕竟秦子轩也不想太过为难那些宫人。

可这为数不多的几次在被秦君知道后,秦子轩便被对方派遣侍卫堵了门,不管怎么说都不让他出去,硬生生的禁足了两天,自此以后,秦子轩也是不得不屈服了。

这哪里是什么好心的嘱咐啊,根本就是命令嘛,不听从就会受到处罚的命令,带着皇帝特有的霸道作风,根本就不容许别人有反抗的余地。

好在那些宫人跟着跟着也就习惯了,直接把他们当成隐形人就好,再者说了,换个角度想想,一出门就前呼后拥的,虽然累赘,但也挺威风的。

这么一想,秦子轩便逐渐的心平气和了,只是对于自家父皇的那种霸道做法,心里还是极为不满,不过强权在人手,再不满也只能压在心里。

最多就是跟自家三哥聚在一起的时候,强烈的谴责一下秦君那极为□□的做法,发发心里的火气罢了,为了防止暗卫把话转达过去,太过分的话还不能说,想想也是挺可怜的。

要说秦子轩到现在,依然对自己这位父皇没有什么太多的好感,那真不是没有原因的,秦君那个人看着时常不着调,但骨子里极为的强势。

虽然在面对秦子轩的时候,还谈不上多么严厉,可那霸道的作风已经体现在了方方面面,这样一个人,即便知道他的做法可能是为了你好,一般人怕是也很难接受。

踏进工匠坊的大门以后,就能够感觉到这里与皇宫内其他地方的不同了,不说别的,就只这里面的人,身上穿的衣服,就与众不同,大部分都是灰色的。

这就不全是品级的问题了,更多的是因为灰色耐脏,而且脏了以后不容易看出来,要不然在这时常要捣鼓些煤炭木材的工匠坊里,实在是有太多的灰尘了。

除了衣服之外,这里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个宫女都看不着,清一色的都是太监,这可能是跟一直以来的传统有关系吧,毕竟做木匠活的,大部分都是男子。

秦子轩现在看到的还只是工匠坊的前面,属于门面的地方,虽然有些灰尘是无法避免的,但总体上还算是整洁。

这要是过了这门面,真正进入工匠坊内做活的地方,那就不用说了,简直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脏乱差。

没有理会路上那些行礼问安的小太监,秦子轩毫不停留的直接走到了工匠坊的里边,四处瞅了瞅,便随意的在一块木头上坐了下来。

虽然现在已经是冬天了,但这工匠坊内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冷意,那些正在工作中的大火炉还不停的往外冒着热气,带着煤炭特有的味道。

那些工匠也都在辛苦的做着手中的活计,秦子轩刚刚随意的瞅了两眼,除了一些比较新的桌椅之外,大多都是一些灯笼烟花爆竹之类的。

许是因为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的关系,这工匠坊里到处都是与春节相关的物件,或许是怕到时候现准备来不及,所以才要提前弄出来吧。

这么想着,秦子轩不禁看了眼那正在工匠手中细心雕琢着的八角宫灯,那通体红色做工精致的灯笼,让秦子轩的神色不禁有些恍惚。

没想到这一年时间又要过去了,马上都快要过年了,记得上次过年的时候,他才刚刚能走稳路,今年就已经能够出宫了,总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老黄呢,怎么不见他人影?”

摇了摇头,抛开脑海中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感慨,把斗篷垫在自己的屁股底下,秦子轩握着手中的小火炉,又仔细的打量了眼四周,不禁冲着跟在自己旁边的管事问道。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撵都撵不走,一直笑嘿嘿的跟在旁边,跟到了这做工的地方都没有离开,也不怕把自己那身鲜亮的衣服给弄脏了。

以前他来这里的时候,连见都没有见过对方,更别说像是现在这么殷勤了,不过就是与皇上见面的时间比以前多了,便都变了态度,这宫内的世态炎凉未免也太露骨了些。

“老黄?五皇子说的是……”

那管事的明显被这称呼弄得愣了一下,半点都摸不到头绪,小心翼翼的瞅着五皇子的表情,有些疑惑的问道。

作为工匠坊内的管事,他虽然很少亲自来到这种脏乱的工作现场,但这里有名的几个老师傅他也都是知道的啊,但五皇子说得这个叫老黄的,他却是一点都没有印象。

这工匠坊内的那些个老师傅,可没有一个是姓黄的啊,也不知道五皇子找得到底是谁,难道说,这是五皇子给他们之中的某个人编的外号不成。

“黄有容!本皇子记得他一直在这里值班来着……”

淡淡的扫了那管事一眼,秦子轩开口说道,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却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他记得那黄有容曾经说过,这工匠坊的管事看他不顺眼,所以才会给他穿小鞋,让他天天在这最艰苦的地方值班,整日里做一些零散琐碎的活计。

没想到现在他一提,这管事竟然全然忘记了这一茬,当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黄有容日日夜夜的辛苦,心里积压着的怨愤,在这手里握着绝对权力的管事心里,竟连个印子都没有刻下,全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还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黄有容?”

听到这个名字,那管事似乎觉得有些熟悉,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不禁迟疑着回头,望了那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太监一眼。

这小太监是他的徒弟,已经跟在他身边挺多年了,平日里做事很是机灵,脑子也很灵活,记性很好,他虽然不记得这个名字了,但徒弟应该是有点印象的。

“师傅,那黄有容好像是因为在这里闹事,所以被贬了下去……”

自五皇子说出这个名字之后,那小太监就在旁边努力的翻寻着自己的记忆,现在见师傅的目光望了过来,顿时上前了一步轻声说道。

碍于五皇子在场的缘故,那小太监很多词语都用得比较隐晦,毕竟,不知道五皇子跟那叫黄有容的是什么关系,如实说得话总是有些不好的地方。

其实要他说,那黄有容哪里是因为闹事被贬了下去,完全就是自己师傅看不过对方那清高的样子,寻了个由头不想再见到对方罢了。

听了徒弟的提醒,那管事才算是想起来了这黄有容是谁,一个不识抬举不会做人的愣头青,明明年纪也不小了,处事就跟个毛头小子似得。

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全都是乱说一气,让他很是看不过眼,先是从正规的工匠贬到了自己做学徒,后来更是被自己一脚给踢了出去。

不过这都不算是什么大事,就是整治了一个自己手下的工匠而已,所以事情过后,那管事也就渐渐的把这事给忘了,现在要不是五皇子突然提起,那他还真的是想不起来。

“回五皇子的话,那黄有容被贬了下去,不在这工匠坊里做工了,而是负责运送材料,五皇子找那黄有容,可是有什么事情嘛,要不奴才找人把他叫过来……”

想起了那档子事,管事的却也没太放在心上,而是瞧着五皇子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着。

虽然他是有意的针对那黄有容,但所做的也都是按照规矩来的,那黄有容也确实是被他抓到了把柄,顶多也不过就是处置的严厉了些,没人能说出什么差来。

就是不知道那黄有容到底是怎么入了五皇子的眼,想起五皇子前两次来的时候,好像都是直接来了这边,估计便是那个时候搭上的线。

他本来还一直以为那黄有容是个死心眼,没想到也有这般灵活的时候,眼光倒是还挺好,要不然怎么就瞅准了当时还不起眼的五皇子呢。

“不用了,这么一来一回的也不知道要多久,随便找个工匠就行了!”

扫了那管事的一眼,秦子轩摇了摇头,微微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他一会可是还得回去写字呢,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时间不是都浪费在路上了。

他会一来这里就找那黄有容,也不过就是因为以前见过两面,却不是非用对方不可,他要做的东西,对于这些手艺娴熟的工匠来说,其实是很简单的。

“奴才已经派人去了,那些老师傅马上就会过来……”

招了招手,冲着自己的徒弟吩咐了两句之后,那管事便一脸笑容的冲着秦子轩点头哈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这位小主子。

要说这工匠坊的管事也是不容易,从见到五皇子到现在,那腰就没直起来过,心一直都是悬在那里,忐忑不安的,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出了一层薄汗。

没办法,自从他当了这工匠坊的管事之后,还从来没有遇到哪位主子没事跑来这里的时候,这没有先例,也不知道该怎么伺候,偏偏以前又慢待过这位五皇子,这心里他能不紧张嘛。

见那管事的诚惶诚恐的样子,秦子轩没有一丝得意,反而觉得有些无趣,这段时间以来,这样的人他见得实在是太多了,好像所有人都在担心他算后账似得。

其实哪里有那么多后账可以算呢,不过就是他以前到处乱跑的时候,这些人都没有出来见过面罢了,既没有骂他也没有苛待,更不用说是结仇了。

可偏偏就因为这点小事,就觉得自己慢待了,开始自己吓自己,瞅着那模样还真有些可怜,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更让他苦笑不得的是,就因为他不计较这些事情,便成了那么下人口中心胸宽广的典范,真是有够荒唐的。

以前还好,可自从秦君展示对他的宠爱以来,秦子轩更加深刻的感觉到,这宫里面的人,都被磨成了一个样子,既可怜又可恨,既可悲又可笑。

“对了,那黄有容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被派去运材料委实是可惜了,若是不妨事,你还是把他调回来吧……”

瞅着那管事的样子,秦子轩脑海里不禁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来这工匠坊时的情景,轻轻的叹了口气,便开始说起来黄有容的事情。

这话秦子轩说得很客气,并没有为难那管事的意思,宫中的奴才都有自己的活法,踩低捧高乃是常态,互相之间打压欺负更是没有办法去管得。

别看黄有容如今似乎被压制的很可怜,但若是当初换做是对方得势,估计也免不了这样的事情发生,总会有人面临这样的排挤刁难。

就连他身为皇子,都逃脱不了这个规律,又哪里来的高资本去俯视别人,冲着见过两面,勉强算是认识的份上,说上两句帮帮忙,便已经算是情分了。

“五皇子您都这么说了,那奴才明日就把黄有容给调回来,其实奴才把他派去干些粗活,也只是想磨磨他的性子而已,并没有让他一直干这些的打算!”

对于五皇子的话,那管事的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很是干脆利落的答应了,还不忘记说上两句场面话。

其实就冲着五皇子一来,就问那黄有容的事情,那管事的就打算要把那黄有容给调回来了,毕竟两人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非得弄个你死我活不可。

就算是五皇子并不怎么看重那黄有容,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最多也不过就是偶尔见着了可能不太顺眼罢了。

要是五皇子对那黄有容亲眼有加,那不就是更好了,他也可以借此搭上五皇子的线,不管怎么弄,都不算亏不是。

至于那黄有容会不会借势报复,那管事的就更是毫不担心了,他能够当上工匠坊的管事,也不是全无后台的,虽然不敢招惹五皇子,但对付一个小工匠那真是不要太简单。

听了那管事的话,秦子轩轻轻的点了点头,也不在乎对方话中到底有几句是真的,反正只要有这么个表态在那就可以了。

或许是因为管事身边的小太监亲自过去请人的关系,那工匠坊内的老师傅很快便走了过来,与前两次秦子轩来时磨磨蹭蹭的样子,可谓是截然不同。

看着跪下行礼,面上有着几分忐忑的老师傅,秦子轩摇了摇头,便抬手示意他们起身,虽然他前两次来的时候,这些老师傅一个个连面都不愿意露,显得有些倨傲。

但世态炎凉,宫里这样的人委实是太多了,当年秦子轩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次这种情况,若是真要一个个的计较,那他是怎么都计较不过来了。

“本皇子这次过来,是想要让你们打一样东西,这是那东西的图纸,你们可以看一下!”

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宣纸,秦子轩递给了身前的几位老师傅,示意他们仔细的看一下,这图纸是他之前在来的时候,特意画出来的,为了让工匠能够更好的把东西做出来。

“五皇子,这……”

那几个老师傅凑在一起看了那图纸几眼,一个个都是有些迷茫,面面相窥之下,不禁把目光又投到了五皇子的身上。

这东西看着好像是一根毛笔,可细瞅起来,却又不像了,整个畸形怪状的,让人根本就看不懂这是个什么玩意。

几个老师傅也做这木匠活做了许多年了,可还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东西,心里甚至有些觉得五皇子是来找他们茬的,这东西做出来能有什么用啊,不是开玩笑嘛。

“本皇子觉得毛笔有些太软了不好使,你们想办法按照这图纸上的做法,把那毛给本皇子变硬了,笔杆也做的粗一些短一些,总之,就是怎么写的方便怎么来,听明白了吗?”

见那几个老师傅都有些迟疑的看着自己,秦子轩指着那图纸上的简易版毛笔,开始给他们详细的解释了起来。

当然,他的解释跟这宣纸上画的难免会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这是他路上来的时候,临时想得,因为主意改变的有些突然,所以这宣纸上的东西还是原本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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