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瑟正好走到谢岐面前的瞬间, 她的手机响了。

没有缘由的, 谢岐笃定这个电话来自芬奇，来个那个端坐于信息洪流上的王者。他用键盘作为法器，用电波传导咒语, 用铃声宣告结局，在重重精密的计算后, 用巧合演绎出科技时代的魔法。

谢岐掏出电话扫向屏幕，来电人果然是芬奇。

“那位穿西装的微笑男孩正站在我面前呢, 有什么话会重要到一定要你亲自告诉我？”

谢岐的吐槽一气呵成, 说话时还示威般地冲里瑟抬了抬下巴。后者苦笑着摇摇头，一脸“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无可奈何。

芬奇的声音依然带着独特的个人风格，略显冷淡的声线, 词尾微微拖长, 带着点颤音：

“……这只是为了表达对你的尊重，谢岐小姐。我知道你之前跟约翰有过一番不太愉快的对话, 我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相信我吗？”谢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依然盯着里瑟, 在外人看来，这句话就像是在问他一样。

作为回应，里瑟只是挑了挑眉，而芬奇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又淡然。

“这个世界上有变种人、有外星人, 也有来自希腊神话和北欧神话的神明，自然也应该有死神。我个人对你的身份、工作和职责不做评价。我只能说，我相信你, 也希望你不会辜负我的信任。”

“我喜欢你的态度，哈罗德，”谢岐听到这里不免用更亲昵些的称呼替代了“芬奇先生”，“你和约翰之间，我一直以为你才是那个会怀疑一切的人，看来我并不了解你们――话又说回来，你给我打电话，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事吧？”

电话那头的男人低声笑了起来，在轻咳两声后继续道：

“我很欣赏你的敏锐，谢岐。我已经处理完毕你上次交给我的数据棒，大部分信息都不值一提。不过，其中有一个文件夹很特别，里面有十几位孤儿的资料，他们都出生在1990年前后，大约在二十年前被人领养。顺便一提，虽然你符合以上两个条件，但你的资料并不在那个文件夹内。”

芬奇的最后一句话有点出乎意料，不过在仔细想了想后，谢岐也觉得可以理解。这份资料是布鲁斯从基金会的电脑中拷贝出来的，如果那个文件夹中有她的信息，布鲁斯肯定早就将这件事告诉她了。

“我觉得这些资料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但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做一些更有针对性的、更深入的调查。如果有新的结果我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这些资料发给你那位远在哥谭的朋友，他也许有一些更深入的手段。”

……并不用你发给他好吗，这资料就是他给你的啊芬奇！

很想吐槽两句的谢岐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语气冷漠地“嗯”了一声。

“另外，我们昨天又收到了一个号码，一个来自哥谭的小姑娘，在一年前遭遇意外，刚被她的叔叔接到纽约市没多久……你的身份可以帮我们一个忙，具体情况约翰会向你解释。”

事实上，谢岐百分百确认，芬奇能通过电话完成全部的“解释”，他刻意拉上里瑟，大概只是为了给两人创造一个见面的机会――虽然从里瑟的表情中，谢岐看不出来他到底赞不赞同芬奇的做法。

不过，看里瑟脸上那种淡淡的笑容和周身洋溢的温和气息，谢岐觉的……他应该是赞同的。

在她想要说点什么之前，一身西装的男人冲谢岐微微颔首，伸手指向街区的尽头：

“我猜你们正要去吃早餐，‘快乐吉吉’对吗？不如我们到店里边吃边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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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岐向罗根推荐的早餐品种包括华夫饼，但最终三个人都没点这玩意，而是人手一盘培根炒蛋，外加一杯咖啡。

罗根还特意加了三根德国烤白肠，一大早就吃得这么充实又油腻……看来他的变种基因帮他省下了不少健身费用。

他们花了大概半个小时的功夫吃完早餐，里瑟也将这次“号码”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

小姑娘名叫达芙妮?科特，今年十二岁，她出生于哥谭，父母都是商人。一年前，他们一家三口遭遇严重的车祸，她的父母在半年内相继去世，而她伤到大脑，在鬼门关前走了好几遭，最后获得了一张写有“终生瘫痪”的判决书。

那小姑娘有一笔丰厚的遗产，各种房地产和信托基金，还有她爸妈在金融界的若干好友。只要运作得当，哪怕她要在疗养院躺一辈子，也不会遭遇经济危机。

不过她爸爸有个弟弟，住在纽约，在走了很多道手续后，他在一个月前终于将达芙妮?科特从哥谭的疗养院接到他们位于长岛的别墅中，让她成了家庭中的新成员。

按照逻辑推论，会给达芙妮带来危险的人多半就是她叔叔一家，但在侄女刚搬来一个月就下手杀掉她……谢岐可不觉得他们是如此愚蠢的人。

至于芬奇口中的“帮忙”：他伪造了一个慈善机构的事故后续处理小组，挂靠在格蕾丝天使基金会名下，所以谢岐需要以“慈善家”的身份前往科特家，见见达芙妮小姐，顺便调查下整件事。

至于里瑟？他要负责另一个非常棘手的号码，分.身乏术，所以芬奇只能向谢岐求助。

这件事听起来还算简单，但也很特殊，因为达芙妮在车祸中伤到大脑，现在几乎没有任何行动和语言能力。如果放在一般情况下，这绝对是个无解的难题，但考虑到谢岐身边就坐着一位赫赫有名的变种人……

这种事情，只要交给心灵感应者就可以搞定了啊！

谢岐直接给查尔斯打了电话，可惜x教授这会儿并不在纽约，不过他向谢岐推荐了琴，并很快让汉克开车将她送了过来――然后汉克就被罗根拉去喝酒了。

男人们如此不靠谱，两位年轻女士只能自力更生了。谢岐拿着芬奇为她们准备的各种证件资料，开车和琴一起前往长岛。她们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大约是下午三点半，达芙妮的婶婶正好在家。她的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热情的态度倒是跟她富态的长相很是般配。

“……护工带达芙妮出去晒太阳了，他们马上就会回来，请稍等片刻。”

趁科特太太去泡茶的功夫，谢岐不动声色地看向琴，后者对上她的视线后默默摇了摇头。按照她们商量好的计划，琴会在第一时间阅读科特太太的想法，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看琴的反应，很明显，就算这个家庭中真的有人要害死达芙妮，也不太可能是科特太太。

在听到水壶鸣笛的同时，两人也听到前门那儿传来一阵响动，肯定是达芙妮回来了。但在看清达芙妮和她身后那位护工的同时，谢岐就意识到……里瑟之前有句话果然说对了：

――哪怕看起来再简单的案子，一旦开始着手，你就会发现事实远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谢岐甚至没空去管达芙妮头顶上那个鲜红的“x”了，她盯着那位其貌不扬的年轻男性护工，有那么几秒钟，几乎有些词穷了。

就算不看他空无一物的头顶，光凭“感觉”，谢岐就知道……

那家伙跟她一样的，是一名审判官！

一名审判官却成为他目标的护工，这件事简直比她是万磁王的女儿还要玄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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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成为“审判官”的死神不过百里挑一，抵达x号地球之后，这还是谢岐第一次见到本地的审判官。

相比于谢岐的震惊，那名自称托比亚斯的护工――审判官――看起来确格外淡定，就好像他早就预见到这一幕一样。他将达芙妮推入她的卧室内，妥帖地帮她盖好毛毯，定好监控器，打理好一切事物后，才转身走回客厅，在科特太太的介绍下，正式同谢岐和琴打了招呼。

在一番简单的交谈后，两人迅速分工。琴会去找达芙妮，探查她的脑内信息，而谢岐……自然打着“我要跟护工先生聊一聊”的理由，同托比亚斯一起走入别墅外的后花园。

他们很快站在花园中的那棵银杏树下，谢岐注意到托比亚斯随意地冲别墅的方向扬手一挥，空气中出现了一片如同无数四方形玻片拼凑出来的透明光墙，光芒一闪后转瞬消失。

他用能力做了一道屏障，确保屋内不会有任何人――甚至于包括琴――听到他们的对话。

正如谢岐期待的那样，托比亚斯的样貌也在同时发生改变，他真实的模样可比之前看起来帅多了，那一头白金色的短发尤为显眼，在太阳光的照耀下，简直闪闪发光到刺人双眼。

“我知道你是谁，穿越者，你来自古老的东方文明，是一位实力强悍的无常――当然，你也是一位审判官。”

他的声音柔和悦耳，带着点红酒与蜜糖的醇厚。在说话时，他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魅力十足、可以惹得少女尖叫的淡薄微笑。

“我注意到你用了‘也’，看来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虽说审判官必须调查清楚目标人物逃避死亡的方式，但是选择作为她的护工……你可真是个善良人啊！”

在说出“善良”这个词的时候，谢岐语气嘲讽，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睨向对方。

“我并不是在调查达芙妮逃避死亡的原因，穿越者，因为正是我亲手替她逃掉了死亡。只可惜，我救得了她的性命却救不了她的人生，所以――”

谢岐听到这里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她不由得挑眉：

“这么说，你刚当上审判官没多久？看来你真是赶上了好时候啊！就算手上还有未完成的任务，也能被破格提拔成审判官。那你现在是在干嘛？发泄你泛滥成灾、无处可以安放的善心吗？”

“你我心知肚明，你并不是真的想救达芙妮，你让她活着，大概只是为了缅怀什么东西。她可能是你旧爱的后代或者转世，一个能让你回忆起美好过去的媒介――只可惜，她也没那么重要。”

谢岐的声音渐渐压低，语气中的讥讽却越来越浓。就算不看托比亚斯的脸色，她也知道自己说得没错。

如果死神真的想要从“死亡”手中救下一个人的生命，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更改对方的寿命――就像她对布鲁斯做的那样。托比亚斯的做法只是一种不太明智的拖延手段，达芙妮终究会死。最悲惨的是，她本来可以痛痛快快地死在一年前，但因为托比亚斯的缘故，她必须被迫忍受全身瘫痪给身体与心灵带来的痛苦。

托比亚斯并不是一个“善人”，也没什么“善心”，他跟他的老大沙利叶果然是一路人，顶着天使之名，做的却是属于恶魔的行径。

“按照你的说法，达芙妮是属于你的工作，我不会插手，也不关心你怎么处理这件事。只不过，我需要知道一些信息。比如，到底是谁要杀害达芙妮，她的叔叔吗？”

在听到谢岐的提问后，托比亚斯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姿态显得格外优雅：

“没错，是她的叔叔，之前的车祸也是他计划的，只可惜达芙妮比他想象中要命大的多。当然咯，只要稍微疏于照顾，再拖上个一两年，达芙妮离死也不远了。这才是科特先生的计划，一个更安全稳妥的方法，说不定还能为他塑造一个好男人形象呢！”

谢岐语气平淡，一针见血地做了总结：“所以你决定解决达芙妮了。”

“没错，我决定解决她，完成自己的工作――因为你出现了。真正要我留在这里的原因并不是达芙妮，而是你，穿越者。”

托比亚斯终于说到让谢岐感兴趣的部分了，她不由得换了个站姿，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期待的闪光。

“沙利叶先生将你形容为一位及其高效、行事完美的审判官，他很欣赏你，若非他如今分.身乏术，一定会亲自同你见面。”

托比亚斯说着打了个响指，两人之间的半空中立刻多了一卷羊皮纸，黑色的丝带上还印着血红的蜡封，想必这就是她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的“任务名单”。

“你肯定知道这是什么，我也就不浪费口舌解释了。根据沙利叶先生的说法，等你完成这个任务后，他才会交给你下一个任务。”

谢岐抓住那卷羊皮纸，将它揉进一片闪烁的白光中，这才冲托比亚斯低声道了句谢。

但那有着白金发色的男人并没有急着撤掉屏障，抬脚回屋，他只是看着谢岐，眼神中透着几分玩味与审视。

“说起来，我从沙利叶先生那儿听说了一个有趣的说法――”

“这种话一听就不是好事，我并不好奇。”

托比亚斯刚刚开了个头，谢岐就语气坚决地打断了他的话，男人顿时面色一僵，片刻后却放肆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果然，你就跟沙利叶先生说的一样，‘行事完美’。不过，这件事迟早要传到人尽皆知，为了你的前途和安全着想，不如先听听我的一手资料吧。”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沙利叶先生一定要指名你来到我们这呢，穿越者？我可是听说了，就算在你生活的那个世界，你也是审判官中相当独一无二的存在――你是‘从来没有活过的人’。”

“一位来自其他宇宙的死神，一个从来没有真正感受过死亡的人……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你就是我们这儿的下一任‘死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