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宴和张子庚找到方雅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 虽然这山并不太大, 但山上山下也是需要走上个两三个小时的,更别说还是找一个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人。
好在还是被他们找到了人,张子庚拨开杂乱的草丛, 看见趴伏在地上的方雅,连忙将她微微抬起来,“方雅?方雅你醒着吗?”
容宴走在张子庚身后,见方雅双目紧闭,一副不知生死的模样,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 确定她呼吸平稳, 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才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了照她的身上,“她受伤了。”
“受伤了?”张子庚顺着灯光看过去, 就见她的右腿上满是血迹, 还有血不断从伤口中流出, 吓了一跳, “怎么那么多血, 她到底遇到什么了?”
容宴神色严肃地低头查看方雅腿上的伤口,“好像是动物咬伤的,看出血量没有伤到动脉,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必须马上处理伤口。”他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树木, “快点把她背回去。”
“那她的伤怎么办?我们都不会处理伤口啊。”张子庚小心地将方雅扶起来,在容宴的帮助下把她背在背上。
“我会一点,不用担心。”容宴道,“你背着她先走,我很快就来。”
“啊好,那我先背她回去。”张子庚也来不及想太多,背着方雅就往回赶,“你快点儿跟上来。”
张子庚一下就没了影,容宴站在原地,开口道,“你可以出来了。”
安静无声,只有风声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容宴依旧立在原地。
良久,树后才慢慢走出一个身影,容宴首先看到就是一双肤色极白的长腿,女子的步子很慢,透出一股从容不迫之态,她穿着一袭深黑色的连衣裙,深棕的长发辫成了麻花辫垂在胸前,就衬得肤色越发毫无血色。
即使光线昏暗,容宴也看得清她五官深邃,像是时下许多人追求的混血美人,浅淡的唇色以及眉间散不去的郁气,让她看起来神秘而优雅,但在如今的场景之下,只让这神秘和优雅显得违和与诡异。
容宴蹙起眉,“你是谁?方雅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顾央横过左臂,用手撑起下颚,偏着头问。
容宴盯着她黑沉的眼睛,道,“你站在树后面,难道不是故意让我发现你?”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顾央勾了勾唇,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那你应该谢谢我,你的那个同伴的命,是我救回来的。”
容宴并不相信她的说辞,任谁都会觉得一个在晚上莫名其妙出现的人不可信任,他冷静问道,“她是被什么东西咬伤的?”
“第二个问题。”
顾央并不回答,她向前几步靠近了容宴,连一点儿脚步声都听不到,“这是你问过的第二个问题了,而我却没有得到一点应得的报酬。”
她凑近了他,眼底的无味与恶意几乎要蔓延而出,容宴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无法动弹,只感觉到一股凉意自脚踝往上攀起,激得皮肤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顾央轻笑一声,尖锐的指甲抵上少年的颈侧,在动脉处轻轻摩挲,“让我来猜猜你在想什么——遇到了一个犯罪潜逃的变态杀人狂?”
容宴垂着眼,脖子上冰凉锋利的触感,让他想到了刀这种利器,不禁就觉得有一丝后悔,不该这么一时冲动让这个底细不明的人走出来。
“看来我猜对了,”顾央嗓音低柔道,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放心,今天我可不会对你怎么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容宴就突然挡开她的手,一掌击向她的肩膀,没有半分手软的意思,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这一击什么也没有触碰到。
顾央轻易便飘离几步,在容宴眼里就是身法诡异,他握着拳,平静问道,“你想要什么,安全离开这里?”
顾央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捂着腹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容宴却总觉得她好似要流泪一般,下意识地开口,“你......”
然而错觉终究是错觉,顾央止住笑,眼眸没有泪,只有阴郁和冰冷,她勾着毫无温度的唇角,打量着眼前极力镇定的少年,他的容貌并不十分俊美,比不得他姐姐姝色逼人的脸,但五官组合在一起就是让人觉得俊秀,有种感染人心的力量。
只要他笑起来就让人心生好感,而他冷静下来的模样,也能给人以安心信服。
一盘可口的小点心。
顾央沉沉一个眼神吓走了伺机而动的影子鬼,转而对容宴一笑,冰冷如毒蛇,“你会需要我的。”
她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
容宴呼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背后已被冷汗浸透,他不再迟疑,转身往别墅的方向跑去。
......
别墅里陷入兵荒马乱之中,半夜失踪的方雅被找了回来,但腿上却受了重伤,小腿上巨大的咬痕深可见骨。他们一行人只是普通的学生,见过最多的也就是血浆血袋,看着那么多血从伤口里流出来,也只能想办法用医用棉花去止血,其他的就完全不会做了。
容宴回到别墅的时候就看到方雅已经醒过来了,但多度的失血以及疼痛让她脸色苍白,精神也十分萎靡,他快步走上前,在明亮的灯光下去看她的伤口,就发现她伤得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得多。
“你的伤是被什么东西咬的?”容宴取来医药箱里的剪刀,剪开方雅的裤腿,问。
方雅疼得几乎说不出话,她咬着嘴唇,颤抖着声音道,“是......是老虎。”
“老虎?!”
围在一旁的众人都是一惊,张子庚一下子抓住方雅的胳膊,“你看清楚了?这山上真的有一只老虎?”
容粟拉开他的手,责备道,“方雅身上还有伤,你这么粗暴做什么?”她握住方雅的手,轻声问,“真的是老虎咬伤你的?张子庚说在山里找到你的时候你是一个人躺在地上的,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方雅攥着容粟的手,“我、我不知道,我好像看到的就是老虎......它咬了我之后,我就昏过去了......”
容宴仔细看了看她腿上的伤口,皱着眉道,“必须马上给她处理伤口,还有止血。”
吴一方脸色从刚才开始就不太好看,他闻言道,“你可以处理好吗?”
容宴让高进拿一个盆子过来,从医药箱翻出止血带结扎在伤口上方,“我不是医生,这么重的伤,还是被动物咬伤,必须去医院接种疫苗。”
高进取来了水盆,就见容宴用温开水混合的食盐,用热水瓶装好提着走到方雅身边。
容宴看了眼方雅丧失血色的脸,低声道,“你的伤口必须要清洗,不然会感染的,等会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方雅勉力点了点头,她自从醒来开始就不敢看腿上的伤口,不知道自己伤成了什么样,但凭感觉也知道情况可能不太乐观,如果不是同伴们竭力安慰,容宴这个看起来会点医术的人表现得也很冷静,她可能早就崩溃了。
容粟坐到她身边,将方雅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等会如果很疼就抓紧我的胳膊,别担心,处理好伤你就没事了。”
容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蹲下身,一手将盐开水倒在方雅的伤口上,一手拿着纱布擦拭伤口,方雅下意识地就要移开腿,被他牢牢按在原处,“忍住,伤口一定要清洗干净,否则再去医院就晚了。”
方雅将头埋在容粟肩上,发出呜咽声,腿也止不住地痉挛。
清理动物咬伤难就难在外口小,里面深,所以必须扒开皮肉一点点清洗,这个成年男人都不一定能忍受这种楚痛,更别说一个娇娇小小的女孩子。
一盆盆血水洗下来,在场所有人都面露不忍,在看到容宴的动作终于结束后,又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吴一方攥着沙发上刺绣布,问,“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暂时没有问题了,”容宴抬眸,拿出酒精倒在方雅腿上的伤口,“但是明天必须去医院做专业处理,拍摄应该不能再继续了。”
“我知道,”吴一方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就是在想这房子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才来一天就出了这么多事,”他叹了口气,“而且这山里还有老虎,怎么着都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们明天就下山。”
张子庚拍了拍他的肩,安慰说,“别担心,等我们下了山就去找那个房主,投诉他误导消费,让我们租了一栋有安全隐患的房子,之后再换个地方开始拍都不是问题。”
吴一方勾起嘴笑了笑,但忧愁之色还是不减,他本来就是学生,经费不多,租了这栋别墅就花去了许多,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情,好不容易组成的剧组离解散也差不了多远了。
“希望再不会出什么纰漏了,”容粟低头看了眼因为疼痛哭得睡过去的方雅,也忍不住叹气,“我先带方雅回房间休息,时间也不早了,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就下山。”
吴一方点头,“好。”
容宴看着容粟在李廷济的帮助下将方雅带回房间,摸了摸脖颈的皮肤,才感到一丝刺痛。
“你的脖子怎么了?”张子庚察觉他的动作,凑近一看,问道,“挺长一道红印子啊。”
“有点疼,”容宴不动声色地用手盖住破皮的伤口,“可能是刚刚出去被树枝划的,明天应该就好了。”
“确实,我手上脚上也被划了几道。”张子庚附和道。
【你会需要我的。】
那个奇怪的女人这么说。
容宴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可能远没有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