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乐文仍旧没有答应。她是感激刘老师的，如果放在父母都在的时候，她一定毫不犹豫的答应，末了，感激的说一声“谢谢老师”。可现在的她，前途渺茫，除了抚养弟弟长大，她再想不出其他活下去的目标。她没想到刘老师还会想起她，恩惠是一定要去还的，她要拿什么去还？

等乐文送完刘老师回家，乐武蹬着拖鞋几步跑到乐文身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腿，仰头看着她，“大姐――”孩子是藏不住心事的，乐文看着乐武那欲言又止的大眼睛，弯下腰，把他抱了起来，低头亲了亲他宽宽的额头，“弟，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

这个世界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

乐武似懂非懂的看着大姐，小小的脑袋里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还呢？虽然想不明白，可这些日子的相依为命早就让乐武对大姐言听计从了，到了最后，他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搂住乐文的脖子撒娇，“大姐，我要吃冰棍。”

“好。”

乐文紧紧的抱着怀里软软小小的身子，从冰箱里拿出她特意从批发市场批来的冰棍，看着乐武吃着冰棍满足的样子，她的心意外的平静。

乐武则是偷偷看着大姐，怎么都觉得大姐的眼神越来越像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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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了刘老师，乐文的心里并不好受。

一个星期的时间，那颗隐忍难熬的心，被乐文生生的给扼杀了。

这段日子，除了下午在人流密集的天桥头摆地摊卖小饰品，晚上刷盘子，她还拿出了妈妈珍藏的缝纫机，找了个人员密集的胡同口，支了个摊位，缝补衣服。

砸裤脚五块钱，换拉锁两块钱，修补裤腰十块钱……

虽然挣得不多，可薄利多销，一天过了，乐文蹲在胡同口，一下下的数着手里的血汗钱。

一共九十四快，她笑了，不出意外，这钱够她和弟弟一个星期的花销。

回家的路上，乐文特意给弟弟买了一个棉布小猪玩具，小猪粉嘟嘟的很萌宠。自从爸妈离开后，弟弟就再也没收到过礼物，他虽然不说也不要，可乐文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乐文喜洋洋的拿着玩具到了家，不出所料的，乐武因为她手里的小猪咧嘴笑成了石榴。

石榴咧了又咧后，乐武想起了重要是事情，忙向大姐汇报：“大姐，今天那个老师又来了。”

正换衣服的乐文身子一僵，扭头看向乐武。乐武捏着小猪，说：“大姐不在，她说让我转告大姐，明天下午无论如何回学校一次，说什么――嗯，老师说太快，我忘记了。”

“……”

乐文无奈的看着乐武，摇了摇头，走到沙发前坐下，这段日子的繁重的工作让她的腰像是生锈了一般，一动就会疼痛不已。她蹙着眉，一手扶着腰。

“嘿，大姐，你是又要去上学了吗？”乐武讨好的爬到乐文的身上，一手捏着小猪一手搂着她的脖子撒娇，乐文皱了皱眉，没吭声。

刘老师，到底找她做什么？对了，因为走得匆忙，她还有几本作业落在学校，也许，只是回去拿作业吧。

没有心思跟精力多想，很快的，乐文就倒在沙发上累得睡死过去，乐武一股脑的从对面的小沙发上跳了下来，去卧室拿了一个比他人还大的毛巾被，吃力的抱出，盖在了大姐身上，连带着把小猪放在了大姐身边，看着大姐和小猪都睡着了，乐武美滋滋的也趴在一边呼呼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出于礼貌，乐文还是准时到了学校。

再次来到学校，看着这熟悉的环境，乐文的心跳的厉害，当曾经的朋友围上来时，她紧紧握着拳压制回眼中的泪。

“文文，你去哪儿了啊？我都想你了。”

“班长，你怎么把我们扔下了？”

“乐文，你疯了吧？这么重要的时刻你还翘课，不怕第一的位置让我抢了？”

“乐文，你今儿是回来上学？”

……

到最后，乐文是被刘老师从人堆里抢出来的，到了办公室，乐文有些别扭的站在刘老师面前，而刘老师则是微笑着看着她。

“老师，您、您叫我来什么事？”

对于这个善良温柔的老师，乐文的态度一向谦恭，刘老师扶了一下额头的眼睛，笑着说：“弟弟没告诉你？我昨儿可是嘱咐他好几遍。上次老师跟你说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你学姐可等急了。”

“我……我还是不去了吧。”

乐文说话的时候一直不敢抬头看刘老师，手握成了拳，乐武这死孩子，现在就知道撒谎骗人了，什么叫老师说太快，他忘记了？看来是欠揍了。刘老师似乎料到她会这么说，微微一笑：“那可不行，我已经答应你学姐了，她是火爆脾气，一会就来，你自己跟她解释吧。”

啊？

乐文瞠目的看着刘老师，那呆呆的样子一扫之前的愁云密布，刘老师被她逗笑了，乐文“嗖”的一下低下头，脸涨红一片。

学姐是雷厉风行派，不大一会的功夫，刘老师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笑眯眯的摸了摸乐文的头发就出去接人了，而乐文一个人站在原地，脑袋像是被煮熟的八宝粥，彻底的沸腾了。火爆脾气……这学姐会是什么样？当乐文把这学姐从孙悟空想到母夜叉再想到地主婆的时候，鼻尖呼入一片淡淡的柠檬香，乐文的心猛地一跳，手心因为紧张出汗。

“呵，就是这孩子，倔得很。”

刘老师指着乐文对身边的女人说，乐文听见她的话，抬起头偷偷的看了一眼她身边学姐，有些怔的。

学姐，不是应该比她大不了多少么？可看这样子，怎么也得有二十四、五了。

而显然，眼前这个学姐跟她想想的地主婆差了十万八千里。

学姐长得很漂亮，精致的脸庞化了淡淡的妆容，眉目如画，表情淡然，就那么站在那，长发披肩，手中拿着一个咖啡色的墨镜，略微偏着头打量着她，似乎发现乐文再看她。学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对上那一刻，乐文猛地低下了头，两手不安的绞在了一起。

“嗯，我知道了，老师，你放心。”

学姐的声音也不似母夜叉那般凶神恶煞，轻轻柔柔的，像是一片羽毛落尽了乐文的心里，一下、两下落在心尖上，又温暖又酸痛。

最终，神不知鬼不觉的，乐文就跟学姐上了车。

到现在想想，乐文也觉得不可思议，总觉得是学姐给她下了药，才会让她那么坚定的一个人为了五斗米折腰，而这猜测，换来的是凌空一记白眼。

上了车，直到车快开到目的地了，乐文才回过神，她往窗外望了一眼，又匆忙扭头去看学姐，嘴唇翕动，刚想说些什么，一边的学姐就冷冷的开口了。

“坐好。”

“我――”

“系上安全带！”

“……哦。”

到最后，乐文就这么被学姐活生生的“绑”回了家，而那天，乐文知道，这个“母夜叉”学姐叫苏秋沁，就像是那时的心情。

――像秋风一般，不管不顾的沁入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