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娇体弱还怕冷的玉儿在科举考场上, 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那必须不可能啊→_→

——事实上, 林如海清楚的知道, 黛玉并没有小时候那样怕冷：云养儿子那些年, 林如海甚至收获了儿子手绘的巍巍昆仑, 群山拜服之景, 可见黛玉这万里路行得甚至是爬过了昆仑山, 到这份上还说儿子怕冷……还真就只是随口找的理由而已。

同时, 林如海更是了解, 黛玉的身体只是看上去脆弱而已，实际上同样是一点毛病都没有——讲真的，黛玉要真是个菜鸡, 那是绝对不可能在知道他病危的时候，一个发狠就从京城一路快马飞奔回江南的, 这个操作的技术性难度非弓马娴熟不可得，弓马娴熟又需要练了又练，这么一来，黛玉的身体素质早就过了平均水平。

那林如海到底在担心什么劲儿啊？真就是科举焦虑症，老妈子之魂不散甚至到了大失分寸到连皇帝都求的地步？

那不符合老狐狸的人设→_→

事实上，皇帝陛下和林如海的车在贡院门口这么一停, 发现了摩肩接踵人山人海的学子，别说黛玉了，连根黛玉毛都找不到，林如海却一点都不着急更没有把黛玉找出来看看的样子，皇帝陛下就知道, 林老狐狸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不过不在就不在吧，皇帝陛下还没来过春闱现场，正好奇着呢——做皇子那会儿要避那个收买人心的嫌所以压根没可能来，做皇帝之后日理万机，对春闱的关注便仅限于考题是谁考官是谁有没有贪污受贿，这细节性的事务，比如说进场之前要搜身啥的，自然是没见过。

然后就见识到了夹带东西进场的一百种打开方式——

初级版的，在衣服兜里里藏纸张，这个很容易就搜出来了，铤而走险的举人们戴上木枷被直接枷到了门口示众。

升级版的，因为纸是硬的容易被摸出来，于是就把字写在了软软的丝帛上，这样藏在身上只要不脱衣服就完全摸不出来。

更骚气的，会有镂空了发簪或者发冠，把东西想办法塞进去。

个别过分的还会对尿壶下手，做成夹层塞进去，因为尿壶有味道，检查的时候人们总是想早查完早了事，于是机会轻轻放过……

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的皇帝陛下：“……原来这么厉害的吗？搜身搜得那么厉害，能夹带多少进去……”

林如海却不以为意，只懒懒笑道：“陛下不妨找个侍卫去寻尚书大人，让他给陛下点今年搜出来的东西。”

大概也是被书生们夹带的骚操作闪瞎了眼，皇帝陛下竟是听进去了这个馊主意，当即便给了侍卫一块令牌，让侍卫悄悄去悄悄回。

然后，便收获了一件男士内衣，一本半个手掌大的小册子，一堆绣满了字体的绢帛。

——上面无一例外都写着四书五经，就那件内衣而言前胸写论语后背写礼记，可以想象穿着这么一件衣服那是有着何等的浩然正气_(:3)∠)_

甚至因为四书五经字数确实不少，要写完难度其实很大，所以上面写的都是真蝇头小楷，一粒米丢上去可以盖住八个字，密密麻麻得让密集恐惧症起鸡皮疙瘩……

皇帝陛下看得啧啧称奇：“这是怎么写的？”

当年在江南读书，什么作弊手段没见过的林如海：“陛下，这用的鼠毫。”

“鼠毫？”

“是，鼠毫取的是最柔韧的老鼠胡须做成笔，一支笔上也就两三根鼠须，江南有专擅长蝇头小楷之人，舞弊的举人会请了那人细细把用得上的东西都写在了这上面，其实穿在身上倒还好找到些，要是藏在鞋垫腰带甚至是身体里，那才是防不胜防……”

皇帝陛下露出了一个震惊的表情：“等等！身体里？！”

“嗯。”林如海轻声道，“寻个小竹筒装了，含在嘴里压在舌下，装作口齿不清的样子闭嘴不言，被发现了就索性吞下去，或是塞到后面去，再检查也查不到身体内部，最为防不胜防。”

永泰帝：“！！！不疼吗？”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林如海揶揄道，“这点苦都受不了，还入朝做什么官。”

“人说科举便是跃龙门，果然是各显神通……”永泰帝感慨地看着门里的人山人海，“甘爱卿查这些个东西，真算是尽心了。”

“陛下。”永泰帝的马车外面简单里面豪华，现在林如海都无比顺手地泡了一壶茶，给皇帝倒了一杯之后自己也捧着茶慢慢抿了一口，笑道，“甘大人自然尽心，可说真的，夹带已经是最好查的舞弊之法了，这都查不出来他才叫尸位素餐呢。”

“最好查？！”永泰帝震惊了，“那什么叫不好查？”

“比如……用卤水在内衣上写了字，进去之后用蜡烛一烘，文字自然就出来了。”

“再比如，等明日发了卷之后，夜深人静之时，用信鸽把题目传出去，找人把文章写了之后，连夜把文章再用信鸽传进来。”

！！

“还比如，兵士用鼓点传讯，什么书，第几页，第几行，考了什么，在外面之人知道了具体考什么，便再寻人做了锦绣文章，在里面的人一样靠鼓点，或是猫狗等等叫声来判断怎么写写什么。”

皇帝陛下：“不……不能够吧……”

林如海能说自然是打量着皇帝不会信的，只是从容道：“陛下若有心，大可等考题出来之后，再派您的暗卫悄悄来查一轮，看看晚上会有多少牛鬼蛇神蛇虫鼠蚁暗中活动，或是派人扰乱那鼓点，回头出来了驴唇不对马嘴却又文采锦绣之文章，那便都是舞弊来的了。”

还是得说，我们的皇帝陛下……确实是一个比较能听得进话的人。

辛夫人的谗言他能听得进去然后开始怀疑林如海，林如海的谏言，他一样能听进。

只是……

永泰帝怀疑道：“爱卿其实并不是担心玉哥儿在贡院里面住不好，而是故意把朕拉过来看看春闱场子上到底有多乱，好清肃一番，给玉儿一个清净些的环境考试吧。”

“对啊。”林如海终于对永泰帝露出了个笑脸，“玉儿才学能耐微臣心里有数，只是想到了玉儿要和这一堆蛀虫一块儿考试，我便心里憋屈的慌，想一个个地揪出来才干净。”

讲真，林如海这年纪确实已经不年轻了。

可美大叔真的有美大叔的韵味，尤其是那种万事都在掌控之中的从容和自信，加上那年轻的时候掷果盈车老了之后还是个俊俏男儿的脸再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这么漂亮的笑容来……

永泰帝默默地在心底里原谅了自己被耍了的愤怒。

成，你开心就好。

谁让你这么美呢。

————

今年的春闱，似乎除了皇帝陛下突然脑抽地来要了点作弊夹带的东西之外，一时之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至少这对于在号房之中打坐辟谷顺便写文章的黛玉来说，便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查作弊嘛，也就只有真的作弊了的人需要担心，对于凭真本事考试的人来说，反正再怎么查都查不到他身上来的。

不那么和谐的事情发生在春闱开始的第三天。

第三天，照理说封了之后哪怕是有考生死在了里面都不会开门的贡院，被皇帝陛下的圣旨敲开了大门。

随后，一连串兵士鱼贯而入，直接锁走了一连串的用各种手段躲避开了搜检之人，个个在贡院门口枷号示众，朝廷上下……出乎永泰帝意料的，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_(:3∠)_

这直接让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和群臣就“他违反祖宗成法，在科举考试过程中打开了公园大门，这件事不合规矩”辩个三百回合的皇帝陛下深切地感受到了无敌的寂寞。

寂寞是需要排遣的。

皇帝陛下举目四望，到最后，还是灰溜溜出了宫寻到了林如海的宅子。

——宣林如海入宫不妥当，毕竟这前脚才出了事后脚林如海就进宫，那明眼人都知道是林如海撺掇的皇帝陛下彻查科举了，这么一搞可不是又把林如海丢到绝境去然后看他绝地求生么。

皇帝陛下还没玩儿够这个老基友呢，暂时还不想让他落到那样的绝地去。

于是，这么一来，林府便又一次迎来了酷爱出宫的皇帝陛下，然后皇帝陛下极其苦闷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爱卿，朕本以为会得朝野震惊，可为何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林如海彼时在收拾东西屋子里的一盆文竹，闻言便是一个浅笑：“那还不简单 ，陛下您没戳到他们的痛点呗。”

“这难道还不是痛点？”

林如海笑了笑：“夹带是最好查也最不被上得了台面之人看得上的舞弊办法了，也就小门小户的人会用，看上去千姿百态手段尽出，实际上……四书五经都背不利索还要靠夹带进场，就这样的人一般连同进士都考不上，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言下之意……

你啊，还是图样！

皇帝陛下：(⊙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