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林先生看上去是嫉妒上了黛玉的授业恩师, 说的也是酸到不行的没啥好教了, 然而实际上呢？杨师父真的只花五年时间, 一劳永逸地教出了一个别的什么都不用学了, 靠着现有技能就已经足够在这世界上横着走的能人？

别想了, 不可能。

至少就目前而言, 黛玉还有极其明显的一项未掌握技能。

——高考应试技巧……额, 科举应试技巧。

林如海给黛玉说起来这一点的时候, 直接就遭到了黛玉的疑惑及反对, 理由也很明确：“父亲，我都已经是江南的解元了，难道还不会考试么？”

曾经的人生赢家探花郎同学, 捏着自己的小胡子，摇头晃脑道：“我本来是觉得你会的, 但前些日子和你的主考官一起喝酒，一时兴起便骗了你的考卷出来，看了才知道，你欠缺的东西还挺多。”

黛玉不怀疑自己爹的手段能拿到理论上应该是封存了的考卷，但他却有些犹豫于林如海话语的真假性……

当即便问道：“父亲，如果您没有出事儿, 那我就不会回来，我现在应该是在荣府准备考试来着，您呢，拿到了我的考卷看出了我的问题，又怎么告诉我让我改呢？”

林老爹相当没心没肺地笑道：“那有问题就有呗, 了不起这一科就不中了，等三年之后再考也成。你今年才多大，中了是天才，不中等到三年后再考一遍，一样是天才。”

黛玉：……

有理有据，无可反驳……

“您都看出有问题了却不早说，儿要是中了第三甲那找谁说理去啊……”黛玉不服道，“同进士的名声很好听么？”

林如海揉了揉儿子的狗头，笑道：“放心吧，你就两个结果，要么一甲，要么落第。考不上了回来多开心两年，为父会慢慢教你，不着急哒～～～”

黛玉：“……不是，落第之后学不学那话另说，只是为什么儿要么一甲要么落第？”

“原因很多，第一项原因，是字体。”林如海带着笑，愉快地拎出了黛玉的考卷，点了点整个考卷上那行云流水的字……

——黛玉的老师那个级别的神仙中人，哪里会把人家科举最宜用馆阁体的规矩放在眼里？于是也就带得黛玉会行书会草书但就是不喜欢正常写正楷，考乡试时考虑到考官可能看不明白草书所以黛玉一个顺手用了行书 。

黛玉文章的立意实在亮眼，实在写得乡试主考官面红耳赤舒爽无比，于是便真的超级舍不得黜落他，所以哪怕是字体不按照惯例来，他还是点了黛玉的解元。

同样的情况放在会试……阅卷之前会有一遍筛选，有墨点，有错字，字体不对劲的，都会被认为在卷子上有特殊记号，疑似有作弊嫌疑，看都不看直接黜落。卷子既不到主考官之手，再漂亮的文章也是枉然。

这事儿，考过了科举的人个个门儿清，江南各大书院的学子从小都被耳提面命不会出错，黛玉么，这是来的太快了所以还没来得及找个人介绍考场规矩……

黛玉弱弱道：“您说原因一是字体，原因二呢？”

“是避讳。”林如海幽幽道，“你避开了我朝历代帝王的名字，这很好。可我的名字与你母亲的名字，你觉得在主考官眼里，这是避讳还是别字？”

黛玉：！

算别字。

人家知道你爹妈是谁啊。

而还是那句话，乡试考官惜才，可会试的场合，别字也算特殊记号，一旦出现就算废卷，完全没有道理可讲的……

“没三了吧……”黛玉弱弱问。

“三。”林如海慈爱地看着自己儿子，“你的文章里，最好对皇权有最基本的尊敬，别不把陛下放在眼里。考官身上多半有些书生意气，他不会在这方面黜你的卷子，但是……”

但是咱们陛下可是个傲娇狂魔猜忌精啊，你还是个已经在面前挂了号的人。

你要考会元，要皇帝陛下一时兴起看了你的卷子，而你在这时候却没显示出对他的足够尊敬……黛玉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因为一时的放肆，随后招致的一系列猜忌惩罚和来自皇帝的“认为你是个人才但是要抹去你的棱角才会重用你”的调.教……

最终委委屈屈地道：“儿明白了。”

“你没明白。”黛玉是林如海亲儿子，林如海哪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笑道，“你是不服气的，那人……所做所为，这些年来确实是越来越令人不满了。”

黛玉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林如海安抚地给了个黛玉一个笑容，说出了最凶残的话而不自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为父自己都做不到对他一片忠心，自然不强求你也这样。只是玉儿，心里怎么想都不重要，主要是，你哪怕是装，都得装出极其恭顺，不带半点反骨的模样出来。”

黛玉受教。

林如海这才慈爱道：“今日开始，我每日给你出题，你每日交一篇文章上来，我一字一句给你讲。”

爹到底是为你好，并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探花郎的就近教导……

黛玉：“是。”

一个“是”之后，毫无争议地，年被林如海给毁了→_→

没有人能在每天都要有deadline，每天都要交作业的前提下还能好好过年。

再缺心眼儿也不能！

三皇子同学，就这样在水深火热的抄书生活之中，愉快的再次接收了那个明明是过年，还要每天来书房磨墨铺纸写文章的难兄难弟。

在感谢自己皇子出身不用考科举的同时，近距离感受了一下探花郎对儿子那毒舌的教导和让人怀疑人生的狗血淋头式喷法，只感叹科举考试是规矩多啊不知道还有没有修改制度的空间……

时光飞逝，年过了和没过一样的黛玉和林如海，才过了元宵节，便一块儿踏上了回京的路。

赶二月初的科举呢。

然后才一上船，黛玉突然间就想起来了点什么，然后对着林如海就是一张苦瓜脸：“爹……”

黛玉甚少有这么古怪的表情，林如海彼时便本能地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完要完的：“怎……怎么了？”

黛玉立刻低头对手指：“您让我在京城买的房子我没买下来。”

林如海：…………！

黛玉怯生生看了林如海一眼，赶紧解释道：“那什么真的是太着急了我还以为我不会回扬州呢就先拜访了一下您的至交好友完事了又被陛下罚了十遍礼记才打算抄呢您病危的消息就过来了我这不马不停蹄地就到江南来了么然后礼记才抄完……”

“你就给忘了？”林如海没听黛玉暴露肺活量，只阴森森道。

黛玉怂巴巴地点头。

在那一瞬间，林如海险些就get到了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精髓，以及开始思考在自己不想续弦只想浪的条件下，给黛玉找个妹子来专门给林家主持中馈的可能性。

好半晌，觉得儿子这么弱，这一顿家法下来说不好二月份的春闱就废了，又觉得儿子今年十二岁找个媳妇儿最多十二岁，十二岁的小姑娘还真不放心把家事交付过去，这才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吩咐身边管家：“罢了，掉头，去姑苏。”

“啊？”黛玉疑惑道，“去姑苏？”

林如海没好气地瞪了黛玉一眼：“你知道我十几年前在京中的那宅子有多小么？”

黛玉知道。

两进院子。

当年林如海的官阶是正经按着探花郎给的，只是个从七品编修，在帝都这么一个一砖头砸了三个人都能有俩是五品官的地界儿，从七品的林如海连个水花都掀不起来，这个身份能在京中折腾个二进院子出来都已经是京中达官贵人看在林家祖上也是列侯而没有为难的原因了。

而当年的二进院子，正房被林如海奉给了当年的林家老太太居住——这也是孝道的基本素养，然后林如海稍微委屈了一点住了东厢房，娶贾敏都没腾位置，后来没两年林家老太太一病去了，林如海和贾敏这才住到了正经正房里……

想到这里，黛玉赶紧小声地弥补：“其实两进……够住了吧。咱家人口也不多……”

林如海一声冷笑：“你和我一共就俩人，我住正房你去东厢就完了，可这一船的下人一船的家具加上你带去京中的那些东西你打算如何安置？继续堆荣国府？”

黛玉怂兮兮地“哦”了一声，到底是没再提出什么不同意见来。

一路无话。

————

林家因为人口简单，所以甭管是过年还是搬家，哪怕是出了这种“我们回京都不知道住哪耶”的问题都能相对从容的解决，可是对于人口繁盛的大家族来说，过个年都可以叨逼叨出个好几万字的是非来。

我说的是贾家——

今年贾家的年过的，在外人看来，终于长幼有序得像那回事了一点，而在贾家人自己看来，却又是处处不习惯不舒服不愉快。

因为贾赦住进了荣禧堂。

问：贾瑗能容忍荣国府内这权力的变迁？作为伺候在皇帝陛下身边的御前侍卫，作为目前贾家小辈之中最拿得出手的孩子，他就没提出点不同意见来？

答：容不得他不容忍。

他还不是贤德妃呢……他还没被封贤德侯或者贤德王更或者是别的什么玩意儿呢，再说了，即便是封了，他也没办法说贾赦住荣禧堂有什么不对。

说了你就不贤也不德，甚至连礼记都没读过了，还真以为做了皇帝陛下身边近臣你就能上天了？

退一步讲，当日来救他的也是贾赦而不是贾政。贾赦尚且有不到最后一刻不弃疗的心，贾政彼时说的却是生死有命让瑗哥儿随缘吧_(:3)∠)_

念着这份情，贾瑗也没办法说点什么。

贾瑗没说什么，现在凤姐儿却要连房顶都掀了……

人民群众都知道，一到了新旧交替的时候，甭管是公司还是家族的掌权人都得盘盘账本，算算盈亏，而排挤掉了王夫人的管家权的凤姐才看完了这些年的账本，到现在脸色煞白地看着下人们放月例的账本和府里的总账。

府里有钱——至少这几年还是赫赫扬扬的，没有到当家女主人要典当自己的嫁妆充门面的地步，每年的收益来得都很及时，给下人们拨款发当月工资就没拖延过。

可是……这总拨款，和钱到凤姐手里让凤姐往下发之间，总是有那么一段挺固定的时间差。

凤姐把两本账递到了贾琏面前，带上了商量的语气：“二爷您看看，拖延这半拉月再发月钱……二太太到底在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夫人：……买理财。

#放高利贷其实也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买理财啦 (*≧▽≦) #

我有查原著，印子钱和包揽诉讼的事情……我还是倾向于王夫人做过。

原文【凤姐听了笑道：这事倒不大。只是太太再不管这些事。老尼道：太太不管，奶奶可以主张了。凤姐笑道：我也不等银子使，也不做这样的事。静虚听了，打去妄想，半晌叹道：虽这么说，只是张家已经知道求了府里，如今不管，张家不说没工夫、不希图他的谢礼，倒象府里连这点子手段也没有似的。】

这里凤儿说的是“再不管”，是语法问题还是我语文阅读有问题，这个再是不是理解为曾经管过。而那尼姑求得也极其顺手，便仿佛这种事干过多少似的。再有，凤姐拒绝了，她还能仗着凤姐年轻然后用激将法……就很让人怀疑是引诱着凤姐往下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