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顾霜晓近乎无奈地想。
所以她才会一直为安安的事情而纠结——如果说最初是觉得不知该如何开口的话, 那么之后就是觉得这件事会让某人的“复合の执念”越加根深蒂固。
“安安是你的女儿。”沉默数秒后,顾霜晓轻声说道。说话间, 她尽量轻柔却态度坚决地从傅明寒手中一点点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用它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 “你如果想照顾她,我不会阻止。”
“但是, ”傅明寒眼中的希冀如被打碎的镜面般破碎开来, “你不需要,是不是?”
这种时候,委婉或逃避反而是一种残忍。
“是的,我不需要。”
之后, 再没有人说任何一句话。
曾经的夫妻二人就这样默默地对视了片刻。
他们的眼神中都有着自己的坚持, 却谁也不肯退步分毫。
傅明寒怀中的孩子稍微翻了个身, 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小眉头微微皱起, 口中发出了“呼呼”的声音。
见此,傅明寒站起身,动作轻柔地将孩子放到了她自己的小床上,再盖好被子。眼看着她的眉头一点点重新舒展开来,他将手伸入被中,虚虚地握着那只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小手, 低声说,“霜晓,在有些事上, 你是真的是诚实到残忍的地步。”
这种时候,他宁愿她骗他,哪怕只是给他一点虚妄的希望,也好过这种决绝。
“谎言没有意义。”顾霜晓同样低声地说道。
又是片刻的沉默后。
傅明寒深吸了口气,缓缓呼出后,他说:“我明白了。”
“?”
“既然你不喜欢,我不会再说这些话了。”
“……”
顾霜晓惊讶地抬起头,看到正站在小床边的青年回转过身,对她露出了一个极其温和却又难言苦涩的笑容。他带着这样的笑,轻声对她说:“我以后可以经常来看她吗?”
“只要你愿意。”顾霜晓回答说,随即,她解释了句,“我没有拿孩子当作筹码的意思,你……”
“我知道,我知道的。”傅明寒打断了她尚未说完的话,“我只是终于明白了你的决心,而且,孩子一定也不希望看到父母经常为了某些事情发生争执。这样很不好。”
“……嗯。”顾霜晓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又听到他说——
“孩子的事,我打算暂时瞒着家里人。”
“嗯?”顾霜晓再次惊讶了。
她很清楚傅老爷子和傅老夫人有多期望重孙或重孙女的到来,她还是傅明寒妻子时,每次跟着他一起回主宅,都能感觉到这件事。当然,大概是因为不想给他们造成压力,几位老人从未将这种期待说出来,只是默默地做着各种“准备工作”,比如说抓着他们吃喝一点有益于身体的东西。
“如果说了的话,”非常清楚自家长辈性格的傅明寒露出无奈的表情,“你以后就别想安宁了。”
顾霜晓:“……”
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
好不容易盼来了重孙女,傅家的两位老人怎么可能会允许小安安跟着她一起住在“乡下地方”。而如若她执意不肯回去,他们恐怕就要亲自住过来了……
且不说老人千里奔波身体吃不吃得消,“水土不服”就是个大问题。再加上傅家的生意以及其他诸多问题,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人头疼欲裂。
而且,这事也八成会惊动顾恒。
到时候才真正是雪上加霜。
“这样对我来说的确是件好事,”顾霜晓诚恳地说,“但你真的要对他们撒谎吗?”
傅家关系和睦,傅明寒又是个典型的“老实人”——反正她是基本上没看到过他对家人撒谎的。
“这不是撒谎,”傅明寒纠正她的话,“是隐瞒。”
顾霜晓斜睨着他,眼神里的意味很明显——哟,一年没见长出息了啊,还学会迂回战术了。
果不其然,这一年来他还真是各种意义上都“成长”了不少。
傅明寒轻咳了声,权当没看到这眼神。
如果情况允许,他又何曾愿意对家人隐瞒这件好事,只是……如她一样,他完全能想像得到这件事曝光后的后续发展。的确,那时的情势对他更有利,可他又怎能只因这个就将她逼至“绝境”。做人不可以那样自私,尤其,自私的结果很严重,万一她这次带着女儿一起跑了,他可就真的……
这么可怕的事情,傅明寒拒绝继续想下去!
“当然,这件事我们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傅明寒态度认真地说道。
“我明白。”顾霜晓微叹了口气,“我原本也想着等安安再大一些,就带她回去。”只是这个“大”实在是个模糊的概念,如若不是他突然找来这里,之后又发生了那些事,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拖到哪天。现在,倒是多了个督促的人。
“还有件事。”
“你说。”
“我来时,顾叔叔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消息,知道你回去过了。”
顾霜晓闻听此言,挺直了脊背:“他又想做什么?”
即使已经不再把顾恒的事放在心上,她听到这人时还是难免会有些反应。
“他没想做什么。”傅明寒摇了摇头,“只是想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想见见你。”
“这种事不劳他操心。”
傅明寒想到前岳父在电话中低声下气求自己的样子,没忍住又说了句:“顾叔叔他现在……”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顾霜晓却实在懒得再听下去。装可怜嘛,顾恒最擅长了,母亲刚去世时,他就是这样,哭着悔着在外公外婆家门口跪了一整夜,结果才过了多久,母亲还尸骨未寒,他就另娶新人了。她当年太小,才被骗了一次,如今可不会再上当受骗了。
她抬起手指了指熟睡中的小安安,重复了自己刚才的话语:“在孩子面前尽量不要发生争执,对吧?”
傅明寒微叹了口气,知道这是她的心结,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问:“对了,安安的生日是哪一天?”他虽然遗憾地错过了她的出生之日,却不想缺席之后她的每一个生日。
顾霜晓顺嘴说出了日期。
孩子的出生日,母亲的“受难日”,她自然记得比谁都清楚。
比起这个,反倒是傅明寒突然变得有些复杂的神色,让她有些在意。
“怎么了?”她问。
傅明寒顿时又有了种想打死自己的冲动。原因无它,这日期委实太过……巧合了。她生孩子的那一天,他居然还去听了演唱会,简直不可饶恕。等等,那场演唱会似乎就是乐灿的?
命运有时还真是爱捉弄人。
“你……是怎么认识乐灿的?”傅明寒没忍住问道。
因为他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那个啊……”顾霜晓想起这件事,也没觉得有啥不可说的,于是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我曾经把他踹进过水里一次。”
傅明寒:“……”这样也可以?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去?”顾霜晓又问。
傅明寒很想问上一句“你很希望我走吗?”,但他觉得做人还是该有点自知之明的,“自取其辱”这种事还是别做了吧。他想了想,回答说:“后天吧,我想多陪陪安安。”
“住的地方选好了吗?”
傅明寒摇了摇头。
“唔,那就别去住旅馆了。”
傅明寒的心快速地跳了几拍,虽然允诺过不会再说她不喜欢听的话,可这不代表他从此就不会想了。说到底,他只是感受到了她“只想一个人生活”的决心,并且尊重她的决定,更清楚再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平白招她厌烦,不代表他就真的又轻易放弃了——或者说,如若他真的能够简单放弃,此刻也就不会在这里了。
“陈老三那里空房间挺多的,稍后我去问问他吧。”
镇上旅馆的条件顾霜晓还是知情的,怎么说呢,服务挺热情的,卫生条件就……她敢保证,有轻微洁癖的傅明寒一旦住进哪里,估计整晚都会坐在他自己亲手擦干净的椅子上,干熬到天明。
想想都惨。
傅明寒:“……”
好吧,是他想太多了。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还有点小开心。毕竟,她如此磊落,足以证明那位号称“我只是吃瓜群众”的陈西,的确与她只是朋友关系。
朋友好,朋友妙。
友情万岁!
不过话又说回来……
“他是安安干爹?”
“嗯。”顾霜晓点了点头,“干妈是齐静。”然后她就看见,傅明寒居然像小孩子一样微微鼓了下脸,神色很有些不乐意,翻译过来大致是——
干妈也就算了,让我女儿平白又多了个爹,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顾霜晓仰头看天,找了个最合适的理由:“毕竟安安出生时,他们帮了不少忙。”
傅明寒:“……”
苦逼的亲爹顿时就蔫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更新完继续收拾东西哈哈哈,搬家真的是这样……收着收着就疑惑于自己的东西为啥就这么多,简直不科学。然后一边收拾一边丢……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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