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儿, 你……你咋了？”

看到秋凉原地转圈, 熊掌轮流拍地，仿佛十分愤怒的模样，一群亡命徒都吓得躲出去老远。董小辉也不知道秋凉怎么了, 但他对其的关心远胜过恐惧，所以竟扑过去抱住了黑白团子, 一只手不停轻抚着它的后背，安慰道：“不生气不生气啊, 有什么天大的事咱们一起扛着, 咱们不生气，乖啊！”

不生气才怪咧。

秋凉满心无奈委屈，伸出两只前爪抱住董小辉咩咩的叫：“你知道什么呀？错过这一次, 再等我能说话又不知要多长时间, 没有个一两年估计都够呛。贼老天，它就是特意和我做对, 渡劫时拿五色神雷轰我, 现在又让我刚有了希望就破灭，啊啊啊！熊家受不了……”

一块饼干出现在秋凉面前，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悲痛地看着董小辉：熊家的悲伤你懂不懂？你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这种伤痛遗憾是一块饼干就能弥补的吗？走开，我不要吃……算了, 反正都这样了，不吃也弥补不了什么，还是吃了吧, 有体力才能保护小辉继续前行啊。

秋凉被熊猫的吃货本能给打败了，一边啃着饼干一边在心里嚎叫：你是人，是人啊，要不要这么受不住美食诱惑？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熊猫习性？还有比这个更可悲的吗？你给我醒醒……唔，这味道好像还不错。

舔干净爪爪上的饼干渣渣，秋凉站起身，一扭头，就看见远处那十几个警惕看着这边的家伙。它一龇牙，发出一声闷吼，心想好小子，勇气可嘉啊，还敢留在这儿不走，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看我不咬死你们。

好在董小辉对自家熊关心备至，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这会儿一见团子龇牙怒吼后身子就蹿了出去，他连忙眼疾手快地一把薅住团子后脖颈上那块柔软毛皮，饶如此，整个人仍是被拖行了几步远。

戴维和史密斯等人的头皮险些炸开来，直到董小辉安抚住了那只熊猫精，一人一熊在认真交流后，团子愤愤不平看了他们一眼，趾高气扬地扭头转身，再不看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一群人重新上路，这一回戴维等人也绝了制服董家人控制熊猫精的念头。

刀头上舔血过来的黑道贩子也不是傻的，与其控制住董家人，却和那只熊猫精结下死仇，被它暗搓搓害死，还不如大方一点，做出两下相安的姿态，或许危难关头，那只熊猫精还能伸爪子救几个人，虽然怎么想都觉着这种希望十分渺茫。

走出去几十步，迎面奔过来两个人，哈哈大笑着一边跑一边还手舞足蹈，正是先前那两个疯了的家伙。

戴维等人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看向秋凉，却见它摇摇头，嗯嗯叫了两声，接着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聪睿说，这两个人救不过来了。”董小辉解释了一句，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救不过来，但他知道团子就是这个意思。

戴维叹了口气，事实上他也没奢望那只熊猫会出手，现在自己等人处于绝对的劣势地位，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至于其他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开枪结束了两条注定无法获得救赎的生命，很快，众人便再次来到那个水银湖边。

湖面依然平滑如镜，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反射着令人心醉神迷的银色光辉。

然而众人却再没有了先前的赞叹心情，先前众多怨灵从湖中冉冉升起的一幕实在是太可怕太诡异，在他们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甚至对岸的夜明珠都没办法让戴维这些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升起贪心，他们只盼着能够平安离开这里。

可他们不贪心了，有人贪心啊，不，正确的说，应该是有熊贪心。

秋凉走到湖边就迈不动步子了，先前为了对付怨灵，他空间里的元力石消耗殆尽。当时他就想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打上了这些元力石的主意。

哼！正是因为湖里这些讨厌的家伙，自己的元力石才会全部被用掉，现在，是该让它们赔偿的时候了。

众人很快就发现那只黑白团子的内八字步开始横着走，一双黑眼圈里的小眼睛看着对岸精光闪闪，嘴巴张着大口喘息，口水都流出来。

这回不用董小辉，是人就看出熊猫大爷打上了对岸那些夜明珠的主意，史密斯痛苦地薅着头发，哀嚎道：“不！董小先生，请您劝劝你的熊，让他不要这么贪心……”

不等说完，就被秋凉一脑袋差点儿拱到了湖里，面对黑白兽龇牙咧嘴小声怒吼的威胁，史密斯非常识时务的选择向滚滚恶势力低头。

“崽儿啊，咱们还是不要去招惹那些东西了，也许前面还有夜明珠……”

董小辉吞了口口水，以他对自家熊的了解，这货看上的东西，很难让它放弃。

果然，就见团子冲他的手努努嘴，他这才发现那把宝石一直在自己手中，于是明白了聪睿的意思，是让他用这个自保，然后它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去夺元力石了。”

之前没有用出这轰天芝麻雷，是因为有自己在，当然不能让小辉和家人冒同归于尽的危险。现在不同了，那群亡命徒既然认命，之前又被这芝麻雷震住，就不会再兴风作浪，就算闹妖，他也可以再想办法解救。但元力石不能不拿，全部吸收这种事虽不能再干，可紧急关头吸取两块，提升一下实力，或许就能在绝地中觅得一线生机。

“聪睿，你要钱不要命了吗？”董小辉对自家的熊一向是宠爱有加，其程度堪称丧心病狂，此时却也不禁发火了。

可秋凉哪肯听他的？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却清楚得很，这银湖里的强大生物早就死了，不过是死后怨灵经过几千年时间，修成了点气候，如今既然被他轰得烟消云散，就没办法再作怪。这种情况下身为修真者，不去取那些元力石，是会遭雷劈的。

眼看着胖乎乎的团子头也不回，身体向前一跃，就跃进水银湖中，然后一个黑白色的脊背和脑袋露在湖面，转眼间就划出去老远，史密斯等人不得不佩服的赞叹一声：“熊猫精就是熊猫精。”

要知道这可是水银湖，浮力无比的大。普通人进去的话，只能浮在湖面上，压根儿不可能将半个身子沉下去，一旦不小心再灌上两口水银，不用说，命都没了。

但大家也十分纳闷，先前那只熊猫去取石头上的红玉髓时，因为罗刹想劫持董小辉自保，结果着急赶回来的熊猫精直接从半空飞过，一巴掌就把罗刹脑袋拍肚子里去了，那现在熊猫精为什么要用这种费力的方式去对岸呢？它完全可以飞，实在不行，也可以在水银湖面走过去啊。

疑惑着的众人忍不住就把目光投向董小辉，却见他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崽儿到底怎么想……啊！”

最后一声惊叫是因为游到湖中心的秋凉一个猛子扎进湖里，转眼间就没影了。

“它被那些水鬼给拖下去了。”

辛格慌张地大叫一声，指着秋凉沉没的地方：“你们看见了吗？那只熊猫被拖下去了，他被拖下去……唔唔……”

“够了，我们都看见了。”史密斯捂住他的嘴巴，大吼一声：“你叫这么大声，是生怕不把湖里剩下的东西再引出来吗？”

辛格不敢叫了，眼神中充满惊恐，而戴维看着想要冲进水银湖，却被董家父母死死拉住的董小辉，面色连着变换几次，终于下定决心，跺脚道：“走，我们立刻离开。”

“或许，它是自己下去的。”

史密斯有些犹豫，却见戴维漠然道：“如果真是它自己下去，你认为它会不和饲主打招呼？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立刻离开。”

“但前路同样充满危险，如果没有这只熊猫，我们也未必能活下来。”史密斯虽然也惊恐，但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戴维也冷静下来，正要说什么，忽然就听辛格大叫道：“它们来了，天啊……它们又出现了……啊……”

撕心裂肺的恐惧大叫声落下，被吓破了胆子的辛格再不犹豫，掉头就跑。

“跑。”

戴维也顾不上考虑史密斯的提议了，而他既然下了命令，早就胆寒的亡命徒们自然再不会犹豫，一瞬间，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就跑出去几十米远，看那速度，和流星闪电也差不了多少了。

“回来，你们回来，没有聪睿，你们出不去的，它还在湖里，还在湖里。”

董小辉也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冲进湖中救聪睿，看见戴维等人逃跑，他眼睛都红了，疯狂的一边甩脱父母一边大叫，希望这种话能够让那些亡命徒回来，和他一起同心协力救出聪睿。

不过戴维等人怎可能这样高尚？董小辉话音还没落下，跑在最前边的辛格和戴维已经拐进了尽头的黑暗之处，就此消失踪影。

“小辉，我们也走吧，趁着现在还能走得了。”

董父开口，却被儿子怒目而视，只听他大吼道：“走？往哪儿走？抛下聪睿生死不知，你要我逃跑？爸，从小你就教我礼义仁智信，难道就是这样的礼义仁智信吗？不说聪睿救过我们多少次，只说先前，他可是为了救我们差点儿把命搭上去，现在你要我抛下他独自逃生？那我还不如和他一起死了。”

董父被儿子训斥的低下头去，他心中有愧，然而为人父母者，自然还是儿女最重要，在这方面，他们可以做最自私的事，哪怕要为此背负上良心和道德的谴责。

所以他很快就又抬起头来，沉声道：“可这一次，是他的贪心害了自己，不是我们逼着他去的……”

“我不管，你们放开我。就算没办法和死物同归于尽，我也要和崽儿死在一起。”

虽然董父正值壮年，但架不住儿子拼了命的挣扎，更何况此前他和妻子连续经历许多事，体力也耗损很大。在湖中那些银色生物再次密密麻麻升到半空之后，董小辉终于挣脱了他们，一手擎着那把宝石，奔着银湖就去了。

“我和你们拼了。”

董小辉泪流满面的悲愤大吼，然后使劲儿一甩手，就将宝石全部扔了出去。

“啪啪”的声音响起。如果戴维等人还在这里，他们就应该庆幸先前没有轻举妄动，这一把宝石状的东西确实不是吓唬人的，虽然没有很酷炫的效果，但是这一把撒出去，也不会比机关枪逊色多少。

半空被打中的银色死物身子乱颤，也有那脆弱的，翅膀或是头颅直接就滚落下去，但奇怪的是：它们既没有退避，也没有上前，别说攻击，就是连怒气和威压都不曾释放半点。

“嗯嗯嗯……”

水银湖中忽然冒出一个脑袋，狠狠一甩，就把毛皮上的水银全部甩去，接着秋凉用力划水来到湖边，仔细一看，才发现空地上只有董家三人，那些亡命徒完全不见踪影，心下不由奇怪。

他以为是戴维等人趁着自己下湖之后，到底忍不住要劫持董家人，这才让两脚兽撒出了轰天芝麻雷，谁知眼前情景……仿佛和自己猜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董家三人也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两只前爪扒在岸边，大部□□体还泡在水银湖里的黑白团子，这份和预料中结果完全不符的视觉冲击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嗯嗯嗯……”

“怎么回事啊这是？到底发生什么了？”

秋凉痛苦地用熊猫语询问着，好在董小辉大致能够猜出他的疑惑。上前跪坐在岸边，他仍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直到伸出手摸了那毛茸茸的大脑袋，这才相信聪睿是真的还活着。

“崽儿，你……你干什么啊？忽然间就沉下去，我们……我们都以为你被那些怨灵给拖下去了。”董小辉喜极而泣，抱住秋凉的大脑袋就狠狠揉搓了几把：“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糟糕，之前忘记和两脚兽打个招呼了。

秋凉心虚地垂下目光，他之所以半个身子探进水面，就是想探寻一下水银湖里有没有什么天材地宝隐藏其中。

结果到了湖中间，没察觉到宝物气息，却捕获一丝残存的真元。这才想起以山洞主人的身份，未必会看中这些手下败将的宝贝，大概是弄死后也没搜身，直接就扔进来了。

这样说的话，千百年来，这些宝贝应该全都慢慢沉落湖底，毕竟那可都是大妖们生前携带的随身宝物，水银湖也不可能托住它们，那湖底妥妥就是一个藏宝窟啊。

这样一想，立刻激动了，于是一个猛子扎下去，用真元护住七窍，屏住呼吸，因为眼睛也是受先天真气洗炼过，所以不怕水银侵蚀，而且也能隐约看到湖底景象。

但湖底的尸体实在太多了，秋凉觉着非常影响自己寻找宝贝，所以用真元力将这些死物都给托出湖面，如此一来，视野开阔，他立刻就发现了几样东西，谁知刚捡了两个，就听岸上的芝麻雷炸响，这一惊非同小可，宝贝也顾不上捡，赶紧浮出湖面，唯恐董小辉吃亏。

弄清楚前因后果，秋凉心中大松了口气，接着便喜上心头，暗道太好了，老子正不知该怎么处置那群王八蛋，小辉又不让我多杀人命，现在好，他们自己不讲义气跑了，嘿嘿嘿！最好让他们遇上什么凶兽灵兽，全部被吃掉，那就万事大吉。

董小辉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形，却也知道只是虚惊一场，脸上还挂着眼泪呢，却咧嘴开心笑了，摸着秋凉的毛皮轻声道：“好崽儿，你以后再有这样事，可千万要打声招呼，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好了，你去吧，记着别太贪心，差不多就行了，怎么说这些生物生前也是强大的妖兽，给人家留点陪葬宝贝。”

“嗯嗯嗯。”

秋凉使劲儿点着头，伸出嘴筒子在董小辉脸上亲了一下：那些亡命徒都跑了，可是小辉在以为自己死掉，怨灵重现的情况下，不但没逃跑，还想着给自己报仇，还说死也要和自己死在一起，这是多么深厚的情义啊。果然自己没有看错人，他有情小辉也有义，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拥有一个肝胆相照的两脚兽更美好呢？尤其是这只两脚兽的厨艺还很好。

重新潜入湖底摸索了一遍，秋凉发现自己先前有点过于高估山洞主人的品德：能够用于修炼的天材地宝几乎没有，就最开始捡到的那两块星精铁还不错，再就是少数普通材料，剩下大多是在俗世中价值不菲但对修炼完全无用的珠宝玉石，看来这里的亡者生前有不少都是喜欢打扮的。

不过对于修炼没有用，但在俗世中却是可以卖大价钱，那些亡命徒归根究底，还不是为了钱拼命？小辉也是人，这东西对他肯定还是有用，卖了钱后，说不定还能趁着开学前来一场“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旅行呢。

秋凉这样一想，就觉得欢喜起来了，于是挑着值钱的往空间里塞了一些。

这么一搜刮，倒又给了他一点意外惊喜，在两个口袋的珠宝里，发现了两块很纯净的墨玉，现在的人间大概已经找不到了，是做空间法器的好材料，只是自己现在的级别还不够。

果然小辉就是自己的福星，如果不是为了他收集这些宝贝，这两块纯净墨玉就要和自己失之交臂了。

秋凉得意想着的同时，也没忘记自己的初衷目的是对岸那些元力石。搜刮完毕，它就快速向对岸划去，很快便上了岸，抖抖身子，将盖满了毛皮的水银珠子全部甩出去，欢快跑向石壁。

董家人就在岸这边，看着团子一溜小跑去到石壁前，忽然间停下身子，机警地左右望望，大概是查探到四周无人，这才奔上前，一颗一颗往下摘夜明珠。

董父就忍不住笑道：“真不愧是成了精的熊猫，瞧瞧这个机警劲儿。”

董小辉点点头，然后想想当初张哥和自己说的那些熊猫的事，便补充道：“不但是成了精的滚滚，就是没成精的滚滚，那也都是很机警的，不要看它们一个个憨乎乎慢悠悠的模样，智商可高着哩。”

“那也比不上猩猩吧。”廖秀娟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逗儿子，果然立刻让董小辉同学不忿起来，挥舞着手叫道：“怎么会比不上？熊猫很聪明的好吗？野外的熊猫生病后，甚至会跑到保护站去求救，更不用提它们日常的言行，几乎都是和人类一样的，等这一次回家，我放一些视频给你看，你就会发现它们的行为真和人类一模一样。”

“再相似也是熊猫，动物界中灵长类智商最高，这是真理。”廖秀君笑着戳了一下儿子的脑门：“你啊，生物课怎么上的？亏这还是你主修的科目呢，现在好，为了熊猫，你是想连真理都放弃了？”

“呃……”

董小辉挠了挠头：“好像从聪睿到我身边后，我的确就成了滚滚的脑残粉。”

三人说得开心，眼看对面那些更大更明亮的夜明珠都被贪心的团子给摘了下来，接着转身，这回不用去湖中找宝贝，所以跃入湖中后就快速游过来。

看着那只在水银湖里悠闲划水的半大熊猫，廖秀娟忍不住叹息道：“这真的不是做梦？我真是……怎么想，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现实发生的事情，孩子他爸，我们真的不是穿越到聊斋世界了？”

“你不是一个人。”董文杰叹了口气：“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我觉得与其说是聊斋，这倒更像是一部现代。”

“如果真的是小说，聪睿就不可能这么容易得到那些夜明珠，而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安然坐了快一个小时。不随时随地遇险，说得过去吗？读者会弃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