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 104 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李卫风陪着吹了半天冷风, 终于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

“她不肯到我身边来。”李固说。

李卫风恼了, 一拍大腿:“她们谢家女郎怎么回事!一个一个的!”

暖阁里发生的一些事, 李固不会告诉任何人,但他问:“七哥, 你会因她曾以色侍人而轻看她吗?”

李卫风道:“这个词对女郎家多难听啊,咱不说。”

他又道:“她怎么算以色侍人呢?先不说她自己根本做不得主, 她可是被她那皇帝亲爹亲自嫁过去的,就光说她在草原干的事, 也没人会轻看她啊。”

“七哥是明白人。可世间愚人太多。”李固道, “她说,她二嫁父子,若再跟了我,这以色侍人的帽子一辈子要扣在她头上了。”

“那这个……这个吧……唉, 好像也有道理。”李卫风道,“是不大好听。”

世间礼法对女子的要求, 德容言功, 还是将德放在前面的。

娶妻都娶贤, 至于美色, 纳妾才纳色。

“可后宫里也就皇后不用以色侍人了吧。”李卫风摸摸脑袋道,“可你总不能让她做皇后吧。”

李固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李卫风惊了:“你不是吧?”

李卫风便再不正经,心里面大事都是拎得清的。李固的沉默实在吓着他了。

李固要真是那个意思, 朝堂上可有得吵了。

李固一直盯着冰面,只是不说话。

许久,他才终于开口, 道:“不。”

李卫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李固道:“她不合适。”

“是啊是啊。”李卫风赶紧给他锤实了,“皇后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新妇啊,你可要想明白。”

“我明白,七哥别担心。”李固道,“立后,是公事。”

永宁公主府里,谢玉璋和林斐为庆祝回云京而小酌。

喝得耳朵微热的时候,林斐道:“珠珠,有个事。”

“嗯?”谢玉璋放下酒杯看着她。

林斐道:“我三哥说,要接我家去。”

屋中忽然安静。

谢玉璋抬眼,烛火映在她的眼瞳中,映亮了前世的记忆。

前世她们回来时,林谘已经是一部侍郎,有实权,且简在帝心。他和林斐谈话的时候,谢玉璋就在门外的廊下垂首听着。他们的声音从敞开的门里传出来,清清楚楚。

林斐说:我不走。我们林家的人有恩报恩,岂能一走了之。

林谘说:你报得还不够吗?

林斐说:她和我相依为命惯了,我走了,她一个人怎么活?三哥,我不能走的。

于是林谘回去了,林斐留下了。

烛火跳动了一下。

谢玉璋想,前世那时候,她为什么会站在林斐的房门外?

她想起来了。她是听说林谘来找林斐,才慌慌张张跑过去的。

她很怕,很怕很怕,怕林斐会跟着林谘家去。

那样的话,她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烛火映在谢玉璋妍丽的面孔上,明媚的笑容绽开。谢玉璋欢喜道:“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林斐望着她。

谢玉璋又恼道:“都是你不听我的话!倘听我话留在勋国公府,早三年便可以与家人团聚了!”

林斐微微一笑,垂首:“你说的对。”

谢玉璋顿了顿,趁热打铁,问:“二哥哥的事,你想好了吗?”

杨怀深在漠北见到林斐,知她未嫁,便向她表明了心意,想要求娶。林斐当时拒了。

杨怀深却道,他不急,让她慢慢再想想再做决定。

“我是没想到二哥哥真的立起来了。”谢玉璋感慨,“蒋侯的密使第一次告诉我二哥哥也在军中,我吓了好大一跳。看他现在的模样,真的跟以前太不一样了。大舅舅把他送到河西去,这一步走得……不知道多少人得羡慕呢。二哥哥以后的前程,杨家的以后,都不需担心了。”

“但是阿斐,”谢玉璋道,“他是我哥哥,我自然觉得他好,自然要夸他。但你不用管我。”

她说:“你自己的事,只考虑自己就好了。不用因为他是我哥哥就对他另眼相看。你若要嫁人,一定得是你自己中意的。”

又急着问:“林三哥跟你有没有说好哪天回去?还要收拾东西的。”

林斐只微笑:“不急的,我跟哥哥说,你这边新府初立,事情多。待理顺了,我再走。”

谢玉璋却道:“这不是已经理顺了嘛,你们兄妹分别了这么多年了,早日团聚才是正理!不过一个公主府而已,你当我收拾不了吗?太小看我了。”

林斐却望着她笑叹:“小看谁,也不敢小看你。”

第二日天使到得很早,也不是别人,正是林斐的三哥林谘。他特意向皇帝请了命来担任天使。

前勋国公,现门下侍中杨长源亦到得很早,今日并非休沐,他是向皇帝告了假。他陪着谢玉璋接了金印和玉册,见证了她从赵公主到大穆公主的华丽转身。

这真是,谁都万万想不到。

谢玉璋“谢主隆恩”地接过了那金印和玉册,一颗心完全地放了下来。从现在开始,她在大穆朝便有了自己的身份。

这身份极好——看起来尊贵,但其实完全没有任何实权,使她既可以不被别人随意折辱,又不会遭人忌惮。

李固或许只是想将心中的一个缺憾补上,将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变成可以实现的诺言,但于谢玉璋来说,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在离开中原之前做的那些事,一本万利地收回来了。

“恭喜殿下。”林谘年纪与皇帝差不多,还不到三十岁,长身玉立,面目俊美。他深深施了一礼:“这些年,承蒙殿下照顾斐娘,臣感激不尽。”

谢玉璋福身还了半礼,道:“林三哥勿出此言,我与阿斐情如手足,这些年也根本说不清是谁照顾谁。只一桩,当年她拼了命硬追了我去,这些年我也拼命护住了她,如今,将她安安全全地给三哥带回来。只求三哥速速将她带回家去,我这心里,便再踏实不过了。”

林谘少时是丞相府公子,妹妹做了谢玉璋的伴读,与谢玉璋亦相识。只未想十多年未见,谢玉璋张口便唤“三哥”,熟稔仿佛竟还胜过当年。自然是随着林斐喊的。

妹妹失联多年,这些年连她是不是还活着都不能确定,不想如今不仅回来了,还毫发无损,坚称自己在塞外有公主相护,一点苦都没吃。

林谘对谢玉璋的感激,难以言表。

他又深深行了一礼,才肯直起身来:“且让她再陪殿下几日,过几日再让她家去。”

“可别。”谢玉璋笑道,“我日日都和她在一起,以后都在云京城里,也不是就不再相见。如何因得我耽误你们团聚。她随身的东西本就装好了箱笼还没打开,拉走便是。你这便把她带回去。待亲戚族人都见了,得闲了,再来找我玩。反正我就在这里,钦赐的永宁公主府,跑不走。”

林谘和林斐一母同胞,生得颇像。只是林斐秀美,林谘英气,两个人最大的相似处便都是一身的书卷气,清清涟涟,气质出尘。

他笑起来,对林斐说:“你可听到了。”

林斐嘟囔道:“真是,仿佛我讨人嫌似的要赶我走。”

“噫。”谢玉璋笑道,“便是要赶你走,休要赖在这里吃我公主府的白饭。”

这两个女郎从草原归来,于旁人想象中都该风霜满面,眼带沧桑才是。不想她二人说笑打趣,盈盈然明媚娇俏。

她们笑着,却叫旁的人眼睛湿润。

“舅舅真是的,怎么又哭了。”谢玉璋嗔道。说着,亲自扶着杨长源的手臂,请他到堂上坐了。

林斐道:“哥哥来帮我收拾东西罢。”

林谘知道这是谢玉璋舅甥俩要说私房话,向他们道个罪,随林斐去了。

“怎地又变主意了?”他问,“昨日里不是说要再过几天?”

林斐“嗯”了一声,笑道:“她可怕我吃她白饭了,昨日知道了,便非要赶我走。倒也省事,那些箱笼直接搬走便是。”

林谘觉得妹妹虽笑着,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他顿了顿,道:“早点回也好,大家都想你。九郎十郎现在都在京里读书,知道你无事,他们昨天都哭了。你的院子也都收拾好了,你便什么都不带也没关系。家里都有。”

林斐道:“这两个几岁了,都快及冠了吧,居然还哭。”

嘴里说着,却只给了林谘一个后脑勺。林谘望着妹妹乌黑的秀发编成发辫,没再多说什么。

这边正堂里,谢玉璋却忙着安慰杨长源。

杨长源哭了一把,道:“便在昨日之前,虽知道你要回来,还都跟做梦似的。”

谢玉璋好一通安慰,道自己在草原有子民有卫队,从来没吃过半点苦。

杨长源心道,便那二嫁,已经是天大的苦了,这孩子却一字不提。既感叹甥女心性坚强,又内心止不住的酸涩心痛。

收了泪,说起正事。

“待会我陪你去逍遥侯府。”他叹道,“你们到底父女一场,去看看他,只他做什么,你也别太劝着管着。”

谢玉璋其实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得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问一句:“父亲做了什么?”

果然,杨长源道:“也没做什么,只是成日里炼丹服丹。”

一如前世。

谢玉璋沉默不语。

杨长源道:“珠珠,非是舅舅心狠,不叫你管他。实是他这个身份,做什么对的事都是错,反是做些个错的事,倒是对。”

作为禅位了的前朝末帝,真是做什么错什么。

读书也是错,一个闲人读得什么书,莫不是心存复国之志?

写字也是错,无心之下写一句似是而非的诗句,硬被人说有隐喻,便有嘴也说不清。

“他自己当皇帝的时候,最爱疑心。如今,自然也比旁的人更明白。”杨长源叹道,“除了偶尔弹弹琴,煎煎茶,他如今连画也不作了。”

世间总有小人,想踩着别人的过错作为自己晋身的踏脚石。

若别人没有过错,那便鸡蛋里挑骨头挑出过错来。

谢玉璋想,前世傻的其实是她。

她从草原回来,见到父亲日日炼丹服丹,劝过他许多次。父亲只说,你不懂。

原来她是真的不懂。原来成日里磕食丹药磕得精神恍惚,看似活得云里雾里的父亲,心里面什么都明白的。

他只是怕死,怕死怕得要死。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命之奇书弥天记她的4.3亿年至高降临女配她天生好命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嫡女娇妃重生之为妇不仁
相关阅读
恶毒炮灰他弟[星际]偏执男配的白月光[穿书]这座本丸过分主控[综]带着百鬼穿聊斋恰锦绣华年滚滚带你去修仙你的土豪已上线(重生)他喜当爹了[快穿]郡马是个药罐子[综漫]安迪
作者袖侧其他书
重生后又被富二代缠上了 我的女孩我来宠 星际奶爸 自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