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刺目的光芒中, 多年未见的兄妹二人终于互相对视。
他们终于得以看到彼此的面孔。
安安果真如他设想的那样, 随着成长, 相貌显得越发精致, 越发惹人怜爱。
她就像洋娃娃一样,用最纯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她脱口而出的称谓……让荼毘非常诧异。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收束那只放出火焰的手,严严实实的挡住了自己的脸。
他很害怕。
害怕妹妹见到他真正的样子时, 从那双漂亮的, 闪着琉璃光泽的眼里,流露出厌恶与畏惧。
……因为烧伤过于严重,他的皮肤已经永远无法恢复, 只能一辈子都顶着这副狰狞的面孔。
明明面对他人时, 他都毫不在意这张可怕的脸会展示出来,反而觉得具有威吓力,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样子, 省了不少事情。
但是,当妹妹见到这副面孔时……
“别看我。”荼毘移开视线,不敢去看女孩现在的表情:“会吓到。”
让人惊讶, 她并没有在自己这个丑八怪的怀里挣扎,也没有试图逃离。
自己捂着脸颊的那只手上, 轻轻覆上了一只小手。
温暖的,小小的,将一丝一缕的温度缓缓传递到他的内心。
啪嗒,啪嗒。
水珠落地的声音。
他低下头, 发现安安虽然咬唇憋着声音,实际上早已经泪水汹涌,哭成一团:
“不会吓到……”她语无伦次,抽抽哒哒,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哥哥,很好看的……不会吓到。”
为什么要哭呢?
为什么……要为他这种人而哭呢?
还说出了这种话来安慰他。
明明记事以来从来没有见过他,明明他只是一个面目可憎的,从来没有存在过的哥哥而已。
“……别哭了,安安。”
荼毘伸手擦掉她的泪水,结果越擦反而哭的更凶。
……小时候也没有这么爱哭啊。
从来没有哄过妹妹的他,这时候内心突然间有些慌乱。
安安的内心非常复杂。
不止是因为失而复得欣喜的落泪。
而是为了他可能经历的一切流泪。
——哥哥还活着的话,为什么不回到家里,回到大家的身边呢?
这个问题,安安已经问不出口了。
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父亲的疏离与轻视……以及哥哥崇拜父亲做出的举动,让他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那些遥远的憧憬,早已经在火焰的灼伤下化作滔天的恨意了吧。
所以,哥哥才会抛弃轰灯矢的身份,在所有人都觉得轰灯矢已经离世时,用新的身份开启新的生活。
似是方才攻击怪物时,从手掌放出的火焰太过强劲的缘故……那些疤痕上似乎又添了些灼伤的痕迹。
啧,看来这偏寒的体质还是害他没办法好好控制自己的个性吗?
安安打着哭嗝,一把握住了荼毘的手。
“不擦了,会疼的。”
不,不会疼的,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痛楚了。
可是……
看着妹妹布满泪水的面孔,他突然间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如果……没有那个男人的话,五个人的兄弟姐妹,一定会是个幸福的家庭。
他和夏雄大概会争抢着谁来送安安上学,妈妈和冬美会无奈的看着他们摇头微笑……焦冻因为和妹妹在一个学校,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年长的哥哥争论,内心暗自欣喜……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生活,该有多好?
如果那个男人打从一开始便不存在的话……
荼毘抱紧了安安,眼中的神色忽明忽暗。
抱歉呢,安安。
我大概做不了一个好哥哥了。
自从火海燃尽了那个失败品之后,他便决心了走向背离这个世界的道路。
方才强劲的火焰已经将那个怪物完全烧成了焦炭的形态,软趴趴的瘫倒在街上,再多来一会儿可能就会化作灰尘。
不过,因为他急着遮住自己这张脸,停住了释放火焰。
荼毘满心以为,恢复能力再强的怪物,被烧成了这种焦炭的样子,一定当场死掉了。
他着急着如何哄好妹妹,居然忽略了身后那块躺在地上的“焦炭”缓缓动了动。
等到他听到风中的嘶吼声时,已经来不及了。
怪物张开血盆大口,身体里爆发出巨大的冲击力,朝着安安的方向扑过来,这一瞬间的速度之快,堪堪让荼毘来得及抬起手,根本没来得及释放出火焰。
为什么濒死的怪物会有那么强大的爆发力?
那种恢复力……他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荼毘用身体拦在安安面前。
也许怪物的那一口已经拦不住了,但是他至少在挨咬之后要将它的骨灰都烧到扬了。
疼痛没有如期而至。
刀光闪过,焦炭那颗狰狞的脑袋咕噜咕噜的滚到了路边。
它的身躯也停滞在了距离二人的半米处,完全僵立住,而且动弹不得。
戴着面具,身着红衣的少年轻盈落地,将刀收回刀鞘,宛如路过那般悠闲自得,声音带着笑意:“还好还好,虽然年纪大了,为父的反应力还没有太迟钝。”
安安看到小乌丸,一时欣喜,下意识开口唤了一声:“爸……”
喊到半截,意识到荼毘在场,下意识的闭紧了嘴巴。
……?
……爸爸?
虽然安安的声音很小,还是及其清晰的传到了荼毘的耳中。
不,应该是幻听吧?安安为什么要喊这个个头小小的少年爸爸?
荼毘上下打量了一番小乌丸,突然就反应过来在哪里见过他了。
“……雾之忍者六刀众?”
之前的那个传闻,他想不知道那都困难。
小乌丸的脚滑了一下,险些将自己绊倒。
呵呵呵,这些孩子的取名水平真是让刃感叹呢,不管听了多少遍,还是会觉得别扭。
“正是。”小乌丸摆出不熟悉安安的样子,轻盈后退几步,将身影隐没在夜色中,当真摆出一副路过的神秘英雄模样:“那么,怪物已经斩除,吾先行离开。”
荼毘有些怔愣。
那个人到底是……
他和趴在自己怀里的安安互相对视了一下。
安安的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珠,她歪了歪头。
……不,安安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个矮子少年是什么组织的呢?
他揉了揉安安的脑袋作为安慰,心中想的却是尽快补刀,将那个恶心的怪物挫骨扬灰,以绝后患。
可回头一看,却发现它的身躯和掉落的脑袋已经一点点消失在空气中,荼毘只来得及看到那个怪物的半截嘴巴张了张,似是说了些什么。
甚至没有留下一点可以证明它存在过的痕迹。
……那凭什么?
他将它烧成了焦炭,它还能复生。
莫名其妙出现的少年一刀砍了它的脑袋,却一刀致命,直接让这个怪物当场升天。
算了,怪物还是留着以后纠结好了。
生怕安安再遇到危险,荼毘直起身,直接将安安背上的书包下下来自己拎着,又将她一只手抱起来往前走:“还记得家在哪里吗?”
安安环着荼毘的脖子保持平衡,将脑袋搁在哥哥的肩膀上,轻轻点点头,又吸了吸鼻子。
虽然有点冷,可这个怀抱却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完全,完全不舍得离开。
“以后放学还磨磨蹭蹭的不回去吗?”
画画的话还是得画的。
虽然安安心里这样想着,实际上却乖乖点了点头:“不磨蹭了!”
“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找到了吗?”
路上的猫咪遇见了,还是得摸两下的。
安安点头如捣蒜。
“知道了!安安一定听哥哥的话!”
荼毘嘴上没再说些什么,虽然面无表情,实际唇角却浮现出笑意。
复仇啊……
算了,首先还是确保妹妹放学回家时的安全好了。
—————
方才在本丸那边时,乌鸦焦急的拦住了众刃,用它此生最快的语气毫不拖泥带水的向大家讲述了食人鬼的弱点。
一种是日光。
另一种,便是使用吸收了日光的特殊矿石作为材料打造的“日轮刀”将鬼的脑袋割下,阻止它们身体的再生,从而斩杀恶鬼。
“敢问阁下们,本体被锻造时,有使用这种特殊的矿石为材料吗?”
刀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沉默。
“没有日轮刀的话,即使砍下了鬼的脑袋,它们也不会完全死亡,还能够再生。”乌鸦摇头晃脑:“这可真是难办嘎!”
“看来,只能一直砍断它的脑袋到天亮了吗?”
平日看起来最为性格温和的大和守安定,用最纯真无害的脸说出了最可怕的台词:“不,或者说将食人鬼的四肢全部削掉,留躯干,或者剁碎成几千块阻止它的再生,会方便很多……”
乌鸦:“……”
虽然言辞很可怕,却好像真的能奏效呢。
它默默的飞回到小乌丸的肩膀上。
食人鬼的再生能力对上这些刀剑付丧神,好像真的有点不够看。
“huhuhuhu……听上去很有趣呢,我的妖刀之血在沸腾。”
“必须走上,这条复仇的道路……”
大和守不安定的虎狼之词让本丸的千子村正和小夜都升起了极大的兴趣,他们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赶到现世实施方案。
秋田和五虎退往哥哥们的身边缩了缩。
“但是,那也太血腥了一点……”
“唔……别说了,听起来好可怕……”
“不,不必这般复杂。”
小乌丸拦在躁动不安的刀剑们身前,气定神闲。
不愧是小乌丸,身为刀剑之父的他,无论何时都让人感到非常的可靠。
“怎么了,小乌丸殿?难道你的本体锻造时使用了特殊的矿石?”乌鸦激动问道。
“不,并没有,一点都没有。”
乌鸦:“……”
小乌丸竖起他修长的手指,眼波流转,波澜不惊,话锋一转道:“不过,为父诞生自伊势神宫,供奉天照大御神之所,力量也与此息息相关。”
天照?
乌鸦的脑袋一转,恍然大悟,用翅膀一拍脑袋。
……是太阳神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祖宗: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
当祖宗在听到荼毘的尬称险些跌倒时——
本丸的大家:要不,下次劝小乌丸殿出阵时穿双鞋?不要整天光着脚……
———
荼毘对轰总:啧,真是可笑啊,轰焦冻。
荼毘对安安:家在哪里?送你回去。
轰总:……?
———
设定的确是除了日轮刀和太阳,火焰足够强力,突破鬼的再生速度将鬼挫骨扬灰,很能杀死鬼。
为什么大家宁愿相信一把刀能吸收太阳光,也不愿意相信科学呢。
(托腮沉思)
也不对啊,人均呼吸法和个性的世界观谈什么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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