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再多都是猜测,没有人证物证,除非霍文鹰和程北亲口承认,或者抓到楼吉,从他口中拷问出更多隐藏的秘密。
秒针一抽一嗒向前行,不知不觉来到四点。
李瓒拍了拍脸试图赶走困意,江蘅提议不如睡一觉。
“灯光太亮了。”
“去车里睡?我停在外面,有眼罩和耳塞。”
李瓒想着白天还有一堆工作要忙,便点头同意:“走吧。”
江蘅陪着他到市局停车场,轻车熟路地来到一辆黑色吉普前面按了按车钥匙,汽车响了两声,自动开门,然后放平座椅,让李瓒先进,自己后进。
李瓒戴上眼罩,裹着毛毯往下一躺,睡意立刻袭来,完全入睡前察觉江蘅握着他的手背,于是反手十指交握,感觉到江蘅的气息逼近,嘴唇一热,被碰了碰,而后沉入睡眠。
***
叮铃铃——
“艹!”
忽然响起的闹铃吵醒李瓒,惊得一把坐起,额头磕到车顶,条件反射低咒一声,左右查看才记起昨晚睡在车里,身旁没有江蘅的身影,再看手机闹钟发现才九点。
车门被拉开,江蘅坐进车里,一边咬着包子一边问:“吃不?”
李瓒拉着死人脸:“放着,我先去刷个牙。”
江蘅顿了一下:“你在市局里放了牙刷?”
李瓒:“熬夜办案是常事,牙刷洗脸巾都是必备。”准备下车之际,似是想到什么,猛地回头:“你没刷牙?”
江蘅叹气:“我不知道你这儿有。”
李瓒后仰:“所以?”
江蘅两口吃完一个肉包:“所以我在附近订了个旅馆用了里面提供的一次性牙刷和牙膏。”
李瓒:“有那么点脱裤子放屁的意思了。你说你要是早几个小时订旅馆,我俩不至于蜷缩在车里睡得腰酸背痛,你说是不是?”
江蘅又叹气,没回话。
这不是没想到么。
李瓒甩上车门进刑侦办,洗脸刷牙几分钟搞定,接过尾随而来的江蘅买的早餐,填饱肚子后急急忙忙找邢队。
江蘅则说他要去趟医院见霍文鹰。
李瓒沉吟片刻:“去吧。”然后转头问华青精神怎么样了。
邢队:“精神恢复了,她说那些话本来不该告诉你。”
李瓒:“具体哪些话?还说了什么?”
“没了。”邢队扔下一堆文件档案,拉开椅子稳当地坐下,喝了口浓茶定神:“华青不准备再开口,医生也说不宜再刺激,好在从其他人那里问出不少信息,拼拼凑凑也能得出一条完整的线索。”
李瓒闻言站得笔直:“说来听听。”
邢队喝着浓茶,看着档案,沉默不语。
“……”李瓒明了,“那个,有什么脏活累活,我承包。”
“早上见了次程局,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瓒:“我的锅,都怪我没提前说明白有事故发生,您都推我身上就行。”
“上面连夜开会,就福宝来一事,青山红馆复查一案成立专案小组,缺个能办事的副组长。”
“我毛遂自荐。”
“副组长需要办实事,必要时可能要干些什么卧底之类的活,还得接受出差、灵活办公等条件。”
“说得好像不当副组长就没以上要求。”
“嗯?”
李瓒摆手,讨好道:“我一早就牵扯进红馆案件,那玩偶里的肢体还是我发现的,就算没您开口,我也会主动负责到底。所以别卖关子、不用提什么条件,就是个火坑我也得往下跳。”
邢队没好气地瞪一眼李瓒,将手里的档案往他面前一扔:“上回让人帮忙调查郑浩思和赵永嘉的资料。”
李瓒一目十行查看档案。
邢队:“赵永嘉在港岛管理一家珠宝铺、一个酒馆和一个射击场,都不是大公司,的确像是一个被流放的人。郑浩思在长宏地产一家子公司担任闲职,五年来只管玩,满世界飞。两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再也没来过内地。”
李瓒:“说是被流放,不是真被囚禁,没理由五年来一次都没回来过,看着好像避讳什么。”
邢队:“郑浩思本家在港岛,没来内地很正常,反倒是赵永嘉老老实实待在港岛不太寻常。”
李瓒:“这里说他被发现上个月和当地一娱乐公司老总频繁会面,而该公司老总实际是该区社团老大,一年前刑满释放,五年前被捕入狱,疑似参与进一桩毒1品交易。”
邢队:“港岛以前□□林立,被严打之后进行一系列洗白包装,变成区社团、开个空壳公司,实际常年游走灰色地带,色1情交易就不说了,贩1毒、走私和军1火买卖屡禁不止。”
“目前叫得上号的,还存在且正当存在的□□有三个,新记、号码帮、和记。新记基本转型做正当生意,合法企业多,老大位置算‘世袭制’,称得上铁通一块,当家话事人很警醒、聪明,回归时就向内地表忠心,爱国爱党,和内地联系较为紧密,必要时能找他们帮忙。”
“号码帮问题大,经常干违法勾当,打也打不死,背后有人撑。但是相对来说,没有新记和和记势力大,主要是些混混干些勒索的杂事。”
“和记最复杂,学港议员选举模式,靠选举推举出帮派老大,有做正当生意,私底下也干违法生意,什么都做。虽然讲义气但更看重钱,晚了新记一步,不过后来跟着表忠心,慢慢做起生意,只是近几年不怎么安分。警方暗地里搜查和记好几年,查出一些琐碎的线索,疑似勾结英政府、豪绅,不知道目的是什么,反正不是好事。”
“赵永嘉会面的娱乐公司老总实际是号码帮旗下的元老之一,也是呼声最高的帮派老大人选。他手底下的娱乐公司主要做拉皮条生意,同时管理好几家高级俱乐部,说白点就是高级妓1院,鸡店、鸭店都有,生意火爆,是帮派最主要的经济来源。”
“毒1品?”李瓒挑眉。
邢队:“怎么?”
李瓒:“您科普这么详细,一大早开篇不是聊红馆,反而说起港岛□□势力分布,总归不是兴之所至吧。”
邢队:“郑浩思和赵永嘉都和红馆相关,聊起来顺便说说不为过吧。”
“不为过。”李瓒笑,合上档案:“现在能跟我说审问出来的完整线索吗?”
邢队:“除了华青,还有三个人接受审问,说出来的线索大同小异,总结起来就是:他们都曾经是受害者,亲眼见过程凯蒂被处死。”
“程凯蒂算是最早一批被收养的孤儿,大概05年跟在程万科身边,09年成为宋先生的情人。”
“几岁?”
“十五。”
“又一个死恋童1癖。”
“三年后因背叛宋先生,举报红馆而被当众处以极刑,有人受惊,当场精神失常。同年红馆被查,次年被封,所有受害者均受到相关机构的照顾和工作安排,一年后出现第一宗意外死亡事故,拉开受害者被灭口的序幕。”
“由于当年相关机构不够完善,帮助受害者正常步入社会后,陆续和他们切断联系,不知道他们被害,所以一直没有引起注意,只有华青、程可依他们发现了。”
“为了自救,也为了报仇,毕竟当年的遭遇和亲眼目睹同伴兼救命恩人惨死,留下无法安宁的心魔,他们联系其他受害者组成联盟,策划复仇。杀死向昌荣全家的程楠是他们的人,林成涛也是他们杀的。”
“华青口中的‘向阳姐’是程凯蒂的本名?”
虽已猜到,还是要确认。
“是本名。程凯蒂被收养的时候已经十一岁,六岁才成为孤儿,有来自原生家庭的记忆。”
“能查到她的原生家庭吗?”
“调取出来了,很巧,关于她的资料都在纸质档案里,要不是老林刚好想起发生于两千年前后的一桩案件,估计还不知道这份尘封已久的资料。”
“她犯过案?还是她父母?”
“是她父母死于一场惨烈车祸。当时程凯蒂、也就是向阳,六岁生日,吵着闹着要看向日葵,父母驱车带她去郊区看向日葵花田,回程途中发生车祸,摔下山底惨死,幸运的是向阳当时不在车里。”
李瓒眉头一跳:“回程途中,唯一的女儿不在车里?”
“很奇怪吧,我也觉得奇怪,问老林,他依稀记得是向阳和她父母发生争执,父母一气之下把她丢在花田附近的农家乐小旅馆。”
“扯。”李瓒毫不犹豫地说:“先不说生日当天满足愿望——基本会满足小孩子提出的所有愿望,只要不太过分,怎么会发生争执?一个六岁小孩怎么跟父母发生争执?得是什么争执才能让宠溺女儿的父母在过完女儿生日当天将她丢在人生地不熟的旅馆里?还是个六岁小孩。”
“的确说不通。”邢队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泛黄的纸质档案,翻出其中一张纸说道:“这里缺了一段详细报告,车祸发生原因,凌晨大雾,将迎面而来的两辆载货摩托看成小汽车而紧急别方向盘造成车祸,但老林说只要及时踩刹车不会造成车毁人亡。”
“还有这里,事故地点被模糊处理过,据老林所说,一开始调查出来的车祸原因是刹车失灵,他们怀疑是谋杀。在他们想要进一步调查之际,上面突然接手这桩案子,没过多久就变成意外事故。”
“有人将谋杀案件扭曲成意外事故。”李瓒笃定。
邢队:“你猜是谁接手案子?”
李瓒盯着邢队,从不以为然到心中顿生疑云,沉默片刻:“谁?”
“孙归鹤,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