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江水将百合也卷走了, 男人转身,目光紧锁在已经转身的女人身上。
她两手都在风衣口袋里面, 长发飘扬, 姿态潇洒。
他不远不近地跟了她的身后, 青衫微动。
上了码头了,因为有过之前的教训,这次没有先付钱,徐迦宁用两块大洋成功吊住了黄包车师傅,之前来过码头,她都没有好好走过,今日迎风而上,也往邮轮走了过去。
这个时间, 码头上面的人越来越多了,江上不少船只来往,还有许多废弃的船停靠在一边, 大邮轮停港靠岸, 有出行的人们拿着皮箱,匆匆忙忙,还有做工的男人们背着货包。
卖报纸的小孩子扯着嗓子喊着今日头条, 穿梭在人群当中。
这个时代, 真的很不可思议, 她在码头随便走走,才要回黄包车去,或是错觉, 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人跟着她,这里到处都是人,还有巡警,没什么好害怕的。
回头,沈弋就站在几步开外。
她站住了,定定地看着他,等他走到面前了,才开口:“三爷跟着我干什么?”
沈弋目光略沉,不答反问:“随便走走。”
她可真是在随便走走,不想他先占去了,再问下去未免多心了似地,徐迦宁侧身相让,伸手让他先走:“好吧,那请三爷先走,请。”
他脚步微动,走过她身边,与她擦肩时,又站住了:“这里我日日来,她从前就喜欢像你这么随便乱走,人又天真烂漫,温柔良善,即便是在路边遇到的流浪猫狗,都要可怜一番,真的是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姑娘了。”
因为从前经历过,所以懂。
几乎是一入耳,她就立即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了:“三爷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目光沉沉。
徐迦宁目光浅浅,转身奔着码头一侧围栏走去,即使没有回头,她也知道沈弋跟了过来了,不知道他怎么又跟着她了,到了围栏前,两手扶住了,看向江水。
片刻之后,男人也走了过来。
二人并肩而立,仿佛是回到了宫中时候,那时候皇帝常常对着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吃着子易带进宫来的点心,默默倾听,偶尔,她也对他说些自己的烦恼,各说各的,互相劝慰劝慰。
可能是因为她从来不将后宫的事放在心上,所以皇帝才说与她听的吧。
可现在眼底都是涌动的江水,徐迦宁低着眼帘,没有心思听谁别人的心事,也不愿倾诉。子易活着的时候,她对皇帝说过些许,他死了之后,她再没与人说过,除了昨晚。
她一直看着江水,沈弋侧目看着她:“你也天真,一个人乱走什么。”
他在说什么话?
徐迦宁不由莞尔:“往往在这个世上,天真的人无法存活,那是为什么呢,因为人吃人呀,如果没有强者护着,还是别太天真,三爷才夸过心中那个人天真,所以姑且认为是在夸我。可我不天真,命运是之所以被人称作命运,就是因为未知,我一个人走走也没什么,毕竟在三爷跟前,谁也不敢放肆,对吧?三爷总不会害我,沈苏两家向来交好,若有错事,也不会坐视不管的,是吧?”
她这个年纪,看不出来,还有这样的小小心机,分明是故意说的这样的话,连问他两次,眨着眼,半真半假的,当着他的面,让他无话可说。
也是,沈弋知道,她是苏家找回来的丢失的那孩子,自小养在外面的,或许能更懂得些人情世故。他站了她身边,也看着江水的那一头,天边:“害她的人,已经碎尸万段,可她也再回不来了,我连未婚妻都护不住,苏小姐还是自求多福。”
她倚靠在围栏前面,还有浅浅笑意:“是了,是我说笑。所以说,总是这样的,珍惜眼前人,我在的时候对我好,这样才行,故人已去,虽有遗憾,三爷还需珍重,忘却才好。”
如果忘记能这么简单,不至于日日夜夜挂怀。
沈弋回眸,看着年轻的女人弯腰捡了块小石头,甩手扔进了江中,动作当中,还有许多孩子气,更觉她有几分幼稚,他没有开口,单单看着她,总觉得她有点莫名的熟悉。
徐迦宁站了一会,抬腕看了下手表,时间不早了,回眸笑笑:“我得走了,三爷保重。”
她转身往回走,没再回头,到了黄包车师傅面前,让他拉着自己先去图书馆买书。
黄包车离开码头之后,沈弋也随后离去,他们都走了,一辆停在码头边上的别克车也慢慢跟了上去,只不过,沈家车并未一直跟着黄包车,那辆别克却一直跟着了。
明日要去读书了,徐迦宁即将步入新的生活,还特意去了学校门前看 了看,学生们都穿了什么。一直让这个师傅拉着自己跑了大半天,下午才歇脚,两块钱都给了他,足够他一家几月温饱,他千恩万谢地谢过,才就此别过。
回了苏家,徐迦宁又抓到了即将出门的苏谨言。
他带着她去了苏家的公事楼,在那里见识到了他拥有了多少权力,难怪苏谨霖一直与他为敌,因为初到,她只当闲看,走马观花一样转了一圈。
三四点钟时候,去各地药房又走一遭,回来的时候小腿发酸。
苏谨言问她要不要在苏家留宿,她婉拒了,只不过上楼陪了苏守信夫妻两个,明软经过治疗之后,就连噩梦都很少做了,一家三口吃了晚饭,一起下着棋,在东园散着步,感受着这一刻的温馨,都觉得无比美好。
都是闲谈,提及了霍澜庭了,苏守信赞不绝口。
虽然是与苏家相争,但势均力敌才能看出他的魄力,徐迦宁只是笑笑,并未说什么。
天快黑了,霍澜庭还没有来接她,打电话到医院去也没有找到人,知道他最近忙着医院新建的事情,她叫苏家的司机送她,先回了霍家去。
司机开得不快,到霍家时候,天已经黑了。
徐迦宁径自回了新房,芬姐见她回来,连忙迎了上来,她走了大半天,两腿酸软,正好疲乏,叫放洗澡水,随即将自己关进了浴室,泡进了水里。
热水将身体包围,霍澜庭新房的浴缸比苏家的要更大一些。
他自国外回来的,什么东西都尽善尽美,舒舒服服躺了浴缸当中,芬姐问她要不要擦背,她懒得动,只让放了玫瑰花与香油,就那么躺着了。
白天又没有睡午觉,本来就到了她该上床休息的时间了,就这么躺着,放轻松了,不多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半梦半醒时候,她心里是清楚着的,但是实在不愿起来,就想小憩一下下,水凉了再冲冲。
这么想着,片刻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迦宁是被人推醒的,蓦地睁开眼睛,霍澜庭正是弯腰。
他微凉的指尖还在她的肩上,她刚醒还有点迷糊,带着一点气恼,眉心微动,可他神色关切,眼底尽是温柔气,一时间对上他的眼睛,怔住了。
霍澜庭才回来,外套还未脱去:“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水都凉了……”
水的确是有点凉了,她才要推他走开,听着他鼻音略重,嗓音微哑,声音都不大对的,抬眼看着他:“你怎么了?”
他眸光略沉,只说没事。
除了头脸,她整个人几乎都泡在浴缸当中,雪白的颈子上还有水珠,长发微卷,披在肩头,早上走之前是精心打扮过的。霍澜庭想起码头上的那一幕,站直身体,回手拿了浴巾来挂了她这侧墙上,转身避开:“冲冲就出来吧,天气凉了,小心受凉。”
他声音也无太多波澜,可她偏偏从中察觉出了他的不快。
等人走出浴室去了,她才自浴缸当中站了起来,简单洗头冲了个澡,从浴室当中走出来时候,霍澜庭也在另外一个浴室洗好出来了。
她这会儿缓了一会儿,只觉小腿酸疼,向来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先一步坐了桌子前面,不多一会儿,霍澜庭插好电源,拿了电吹风先给她吹头发了。
她在镜子当中看着他,发现他低着眼帘,唇边一丝笑意都无,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由着他吹好了头发,徐迦宁起身去换睡衣,她特意穿了一条吊带睡裙,光着两条腿,摘下婚戒走过来拉开抽屉放了进去。
弯腰之间,肌肤莹润如玉,那两团雪白也露了个边。
回身再走到床边,掀被上床,她余光当中瞥着霍澜庭,可他始终沉默,仿佛没有看见她一样。他吹了头发,很快回来,也掀开了被子。
徐迦宁唇边还有笑意,才想问他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都忙什么去了,他抬手关掉了床头灯,屋里顿时暗黑一片。她笑意渐失,等了片刻,他也没有靠近自己,一动不动的。
她觉得两腿沉沉的,弓着身体自己伸手捏了捏小腿,酸疼酸疼的,不由嘶了一声。
动作之间,已是惊动了他,霍澜庭立即转身:“怎么了?”
她在黑暗当中适应了下,可怜巴巴地小声说:“今天走了太多路,腿疼,可疼了。”
啪地一声,床头灯又亮了起来。
霍澜庭坐了起来:“哪里疼,来,我给你揉揉。”
她嗯了声,掀开被子,毫不客气地将两条腿都搭了他的腿上,靠了软垫靠坐了床头上,雪白的两条腿,雪白的脚,睡裙不长,她没有穿内衣,睡裙里胸型也依旧挺实……
他将她两腿都揽过来,轻轻揉起了她的小腿,动作轻柔,目光却沉了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