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门中平日里乘坐灵禽灵兽在空中飞行来去的弟子也很不少,这般大的黑鹫傀儡他们自然认得,见到以后,就纷纷退避到两侧,放它过去。
只是在看到黑鹫傀儡上的人后,就都大吃一惊。
龙拳钟n身为核心弟子,在元婴期以下可谓是名声赫赫,不止是那狂妄的性子众所周知,一身的修为也是极为了得,是宗主心中有数的英才。
可他如今竟好似一条死狗似的被黑龙令困住,岂能不让人侧目?
不过众人再一看今日擒他的黑衣司刑,就都了然了。
原来他是撞在了戮剑云冽手里,难怪吃瘪。
还有另三人也是极乐峰弟子,一些受过李才磋磨的筑基期弟子,心里就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如果说龙拳钟n还是凭借自己的本事那般傲慢的,大家尽管不喜,也不会太不服气。但你一个嗑药勉强筑基的有什么能耐?不就是靠一位元婴老祖护着么!
这个李才平日里行事太过,到底还是让很多苦修之人心中忿恨,眼下能见他遭罪,都是大快于心。
“夜路走多了,总是要遇见鬼。”有人这般叹道,“极乐峰中人修为颇高,素来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常常犯事。现下遇上戮剑云冽,也算是运道不佳。”
亦有人附和道:“这个戮剑云冽沉寂多年,都以为他要陷在化元期巅峰数百年的,可他才十几年就突破了,就是一飞冲天!宗主如今极为看重此人,视他为一位极有潜力的天才人物,就算得罪了极乐峰,宗主想必也会护持。”
前头那人也说道:“正是,正是。戮剑云冽所修的剑道可也没什么给人留脸面的说法,他做了司刑掌事,从前那以为可以大钻门规空子的小人,也要掂量一二了!”
宗门内部的势力盘根错节,大大小小的不知有多少,略微探一探,也是水深无比,漩涡处处。
何况水至清则无鱼,即便有宗门戒律在上,也不可能事事都那般绝对。因此只要不损害宗门的利益,不闹出太过火的事情来,就罢了。
那黑鹫傀儡一路疾飞,越过无数峰头,终是来到了宗门的核心。
远远看去,那里有五座山峰直捅云霄,将天下万物都踩在了脚底。
而五座山峰里,又有居中的那一座最高,云层几乎只能缭绕在它的山腹之下,再往上看,还不知有多么高大。
徐子青刚看到那几座山峰,就有一种强烈的震撼感和危机感。
虽说它们看起来除了高些、占地广些以外,似乎就没什么特殊,可是却能使人打从心底里生出强烈警兆了。
他有预感,若是有人敢在这里对五陵仙门释放出恶意的话,就会受到隐藏至深的护山大阵的绝对攻击!
匆匆看了几眼后,徐子青的视线落在了西南方的另一座峰头上。
这一座山峰是次峰,上面传来了一种极其肃穆且充满了压抑的气息,其中更甚至会传来些许血腥味,让人产生心惊胆寒之感。
它便是司刑峰,整座五陵仙门执法的峰头,亦是最为严酷的峰头。
傀儡黑鹫很快就飞到了这座山峰前,到临近时,徐子青的眼前就只能看到这一座山,仰头望去,比起远观时更加巍峨。
它的周围也不像其他的诸多大峰头有许多矮小的峰头依附着,而是一座独峰,越发显得十分森严、孤高。
在离司刑峰还有数丈的时候,护山大阵就显现出了它的神威。
徐子青只看到山体上黑色的光华闪动,随后整座山就罩上了一层极薄的透明灵光,在他的注目下,霎时爆发出六柄寒光烁烁的长枪,带着巨大的爆鸣声,飞快地捅来!
好厉害的阵法!
徐子青心下暗惊,手中已然出现了一柄钢木剑,当即就往其中一柄长枪打去。
想来这既然是自家的门派,也不会就这般要了门内弟子的性命,多半,是个考验罢。
果不其然,那长枪刺来后,徐子青与它对上,这才发觉,这长枪也只是有筑基初期的力量而已,不过要更加凝实一些,他跟随师兄练过这些时日的剑术后,应对起来,不算困难。
很快剑尖一颤,爆出一团剑花,就把长枪整个打碎了。
另外五柄长枪是对着云冽以及极乐峰四人而来,云冽袍袖略为摆动,剑气过处,已是把它们全数接下。
那个险些被长枪逼到面前的李才骇得脸色惨白,几乎无力地要瘫软下去。倒是龙拳钟n看了他一眼,重重哼了一声,又才让他赶紧回过神来。
长枪尽皆粉碎后,那护山大阵不再做出什么反应,不过牢固依旧。
云冽掌心里黑光攒动,黑龙令重新凝聚,而后将它抛出,那黑光才放出可以容纳黑鹫傀儡的门户,让它飞了进去。
司刑峰上的灵气极其浓郁,每一口呼吸都有滚滚灵气吸入丹田,在那里飞速地运转,凝结成强大的力量。毋庸置疑,在这一座山峰上,至少也有一条一阶灵脉,才会有如此震撼的效果。
黑鹫傀儡毫不停顿,径直飞到了峰顶。
就在峰顶上,有一片庞大而雄壮的建筑,好似由玄铁所铸,光芒内蕴,却有一种坚不可摧的磅礴力量。
它的气息化作一种意念,似乎在嘶吼着:
“律法如山!违必催之――”
这么多年来众多代司刑们留下来的执法信念,都成为整座司刑峰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这样刚直甚至冷酷的气氛,徐子青感知到了,竟然不觉得讨厌。
约莫是因为不论在什么地方,总是必须要有足够的戒律、法度来进行一定范围的限制。否则天下大乱,人人都只懂得掠夺,仙人与野兽何异?而大道有三千之多,若是只剩下了赤裸裸的丛林法则,天道无法汲取众生信仰,恐怕如今这无尽的世界也都不能长远。
黑鹫傀儡最终停在了最为巍峨的一座大殿前。
有一个极大的牌匾高高悬挂,上书“刑堂”两个墨黑的大字,一打眼看去,就有一种强烈的杀伐之气传来。
之前飞入法阵中的黑龙令从殿里倒射而出,正被云冽稳稳接住。
同时,这座大殿也发出了响亮的钟声。
“嗡――”
只有一声,但是博大而旷远,悠然不绝。
同时,刑堂的大门也打开了。
大门上原本雕刻着狰狞的兽头,这大开之后,那黑黝黝看不清内部的殿堂,就犹如恶兽张开了巨口一般,显得十分恐怖。
徐子青并不能进入刑堂,除非他成为一名司刑掌事――或者有了另一种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身份。
因为执法堂是执行公务的地方,要审判犯人,宣判罪行。
此时云冽就是要把极乐峰的四人带入刑堂里,请堂主与九位司刑长老做出决断。而这种决断,司刑掌事是没有资格参与的,他们只能提供自己所知的信息。
徐子青顿住脚步,看向云冽。
云冽说道:“莫乱走。”
徐子青自然明白,立时应道:“是,云师兄。”
于是云冽便拎着极乐峰四人,走进那大开的殿堂里。他刚刚进入,殿门就在他身后严严实实地闭上。
兽头重新进入徐子青的视线,这时候他才发觉,这头恶兽看起来凶恶,但神情里却有一种威严而正直的气势,同时那一双兽瞳又带着戾气与血腥,显得矛盾却又毫不突兀。
徐子青想着,这也许就是司刑峰以此兽镇守刑堂的缘故,为了维护秩序,必须动用雷霆手段,所以此兽很是嗜血。而维护的秩序必须是附和道理的,刑堂也不得任意冤屈他人,因而此兽也刚正不阿。
思绪乱跑了一阵,徐子青抬眼看见了前方的一株巨木。它与刑堂相距不远,分明不及刑堂高大,却不会被刑堂太过遮挡风采,反而显得很有存在感。
如果说人到了这峰顶第一眼看到的会是刑堂,那么第二眼,就必定是它。
徐子青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树,它躯干大约有五人合抱那么粗,通体并不是常见的青翠色,而是一种红,一种好似血液干涸一般的暗红。
于是他忍不住走近,而下一瞬,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根本不是“像血”,这些暗红的痕迹,分明就是血液!
要将这整整一棵树都染成这样均匀的红色,不知经过了多少血液的冲刷、多少年的沉淀。
而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一株巨木并没有开启灵智。
这世上不止是禽兽之类才能开启灵智、修炼成为妖兽,草木花藤之类也能开启灵智,不过它们或者也会经受点化而成为妖修,或者就是与妖兽灵兽同样的存在,被称之为“精”。而且植株之类,天性往往比禽兽之类和善,若是不为恶,心性不错的修士也未必会见之则杀。
徐子青无法看清这株巨木的年岁,他之所以认为它应当成精,是因为它如今满身的鲜血。
众所周知,草木花藤之类开窍难,除了一些天生强大的灵种,其余的不论经过多少年岁,没有灵性就是没有灵性,只能给人炼丹做药。
而若要一株天资不佳的植株开窍,往往是经历天雷洗礼,或是被强烈的意念侵蚀,或是被邪恶之气灌溉,才有可能。
如果是前两者,草木花藤成精后多半为善,而若是后者,则多半为恶。
比如这株巨木被鲜血如此灌溉,鲜血中的怨气必定早已浸透了它的身躯,照道理,它早就应该因此生出灵智了才是。
为什么会没有呢?
还有,这些鲜血……徐子青倒退三步,仰头看向树顶。
果不其然,在那树杈之上,挂着数百颗早已干枯的人头。
徐子青的呼吸一窒,然后慢慢地放松。
能挂在刑堂前巨木上的人头,不必多想也能猜到……那必定是在这刑堂里被定罪斩首之人。
只是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罪行,使得他们以修士之身而被头颅高挂折辱。
闭了闭眼后,徐子青有些迟疑地再往前走了几步。
因着体质为木,又修习《万木种心大法》,他素来对草木之物很有好感,也颇有研究。这回遇到了这般特殊的巨木,他即便有些不喜那血腥,还是想要沾上一点血液,看看有什么不同。
已是走得很近也没什么阻碍,之后,徐子青便试探地,将手指往树干上轻触……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