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秦始皇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黑发青年, 眼神炽热，看上去像是恨不得将叶迟归整个人都拆开来了好好的研究研究。

毕竟, 无论是身为英灵的身份，还是身为上古的神话传说当中的月君——这两个当中无论是哪一个，都足够引起秦始皇的兴趣。

而叶迟归倒也并不反感来自于嬴政的打量和揣测。

一来,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被关注的目光, 无论是单纯的景仰也好, 又或者是在那当中还掺杂了别的一些什么糅合进去的情绪也好……全部都无所谓, 他在漫长的、人类根本就无法去想象的时间当中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太多。

而另一方面则是，即便是被人以歹意注视着, 叶迟归也完全不会在意, 因为那对于他无法产生任何的、实质性的影响。

所以月君大人便也就大大方方的任由打量，唇角的弧度看上去似乎都不曾改变过。

良久，始皇帝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语气里面带着慨叹。

“虽然朕倒是想说，你是由朕召唤出来的——但是不行，这样做的话，倒是对神人的一种侮辱了。”

嬴政抚掌大笑，随后正了正脸色。

“清贵高洁的月君啊, 朕并不知道你是受到了谁人的牵引，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但是，在你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一个人之前，朕这里倒是十分欢迎你一直待下去。”

这话要是给刚刚离去没有多久的芥雏子和高扬斯卡娅听到了，还指不定内心是怎样的一种波澜起伏的情绪呢。

毕竟此前, 秦始皇地狱他们可谓是有如秋风扫落叶一样的无情啊？无论她们在下面做了什么，用怎样的语言和行为去掩盖自己真正的心思，但是那一位帝王坐在上首的王座上依旧是能够洞若观火般的，将所有的她们试图隐匿起来的秘密都从心底扒出来，赤.裸裸的暴露在日光下。

那是足以让任何人都觉得无比惶恐的、像是心底半分的隐私都没有的可怕情绪，会在心底暗自的感叹着天恩难测。

王座上的那人纵然是无从窥见面容，但是也依旧能够稳稳的把控住人心。

太可怕了，这便是帝皇吗？

内心这样揣测着，依旧是不敢在对方的面前造次。

就是这样的，惶恐而又不安的情绪——这便是在始皇帝的威严浩荡之下，高扬斯卡娅与芥雏子的内心感受。

然而这却是叶迟归不曾在嬴政的身上感受到的。

这一位帝王是用平等的、乃至于是供奉一样的心态去面对叶迟归的，虽然不可能说是当真将叶迟归捧上神坛以天子之身去跪拜，可是比起另外的两位外界来客而言，已经是相当大的优待。

能够一统六合、使御九州八荒的，就合该是这样的雄才大略的君王。

但是细细想来，这却也不是什么应该感到惊奇的事情。

毕竟，如果说芥雏子和高扬斯卡娅都是抱有着自己的目的前来，说是妄图以大秦做跳板去达成自己的目的也并不为过。

然而唯有叶迟归，对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不抱有任何的目的和期望，诚如他自己所言，他是无意之间闯进来的过客，那么始皇帝自然也是会以待客之礼去接待他。

“月君此来大秦，所为何事呢？”

珠帘遮挡后的始皇帝轻声询问，语气和缓，像是友人间自然而然的问询。

“我并不知晓。”

叶迟归微笑着回答。

这倒不是他在诓嬴政，而是叶迟归自己都并不知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甚至——从理论上来说的话，他本不该作为英灵被召唤出来的才对。

所谓的英灵，是抑制力将历史上的那些死去的英雄灵魂重新赋予了生命升格为“座”、是将人类臆想当中的角色具现化且赋予了生命与生平，从他们的轶事当中提炼出来了技能与整个人生升华而成的宝具，为了守卫这一颗星球而存在的某一种起保护作用的“装置”。

而作为与法则伴生的神明、与世界的存在等同的高位主神，按理来说，叶迟归根本就不可能作为英灵被召唤出来才是。

可是偏偏，这样的情况确实的发生了，他被降格、以【拥有了月君之名的人类】这样的身份降临于世，手中握着剑，出现在了这一个异闻带的土地上。

面对来自于异闻带之王的问询，叶迟归回答道：“但是，如果等待下去的话，应该总有那么一天，我可以明白自己来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吧？”

他抬起眼来，朝着上首的君王看了过去，唇角一勾，双眸璀璨掐死星辰。

“不知道殿下，能不能容得我待下去？”

秦始皇大笑出声。

“天上的月亮愿意落在朕的国家当中，此乃幸事，朕又岂会有不答应的道理？”

始皇帝朝着殿下唤了一声：“侍卫长。”

李书文立刻就来到了殿前。

“陛下。”

他态度恭敬的向着帝王行礼。

“您有何吩咐？”

“你带着月君，去为他安排住所。”

秦始皇道。

“日后他便住在咸阳宫中。”

“是，陛下。”

李书文应声，随后看向了叶迟归。

“请您和我来。”

而秦始皇则是含着笑意，在叶迟归的身后道：“若是之后有时间，随时欢迎月君来同朕论道。”

*****

咸阳宫颇大。

这也并非是什么难以理解的怪事，毕竟乃是天子的居所，无论是多么的奢华都是应该的事情 。

而要在这样庞大奢华的咸阳宫当中为叶迟归择一处用来休憩的住所，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李书文在带着叶迟归于宫殿的回廊上面穿行的时候，遇到了另外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铠甲，身材丰腴、脸上有着肥肉的男子，戴着圆框的眼镜，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都眯的几乎要看不见了。

只是从那一双细细小小的眼睛里面，却是偶有锐利的光芒划过，是与这个男子本人的外在形象丝毫不相符的锐利。

只不过这样的锐利很快的便从他的眼中消去，如果不是因为叶迟归确信自己绝对没有可能会看错的话，说不定就会将其忽略过去了。

“侍卫长，好久不见哇。”

男人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脸上的肥肉一晃一晃的。

……总而言之，这并不是一个会让人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会产生好感的人。

当然，倒也不至于因此就产生恶感，一定要说的话应当是平平无奇的……路人吧。

李书文看上去和对方甚是熟稔的样子，与来人打了一声招呼。

“许久不见，韩将军。”

而对方则是挤出来了更大的笑容：“那么我先去面见陛下啦。”

双方不过是见面打了一声召唤，便匆匆分别。叶迟归回头看了那个远远走去的、仿佛是人畜无害一样的圆滚滚的身影，神色不明。

他在对方的身上看见了冲天的血色，耳畔能够听见的是金戈铁马，是碰撞在一起的兵器的嗡鸣之声。

“……那是谁？”

叶迟归问。

这并非是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 ，更何况秦皇嬴政也不曾下令要隐瞒叶迟归些什么，于是李书文便也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是韩将军，韩信。”

他道。

叶迟归于是有些微的沉默。

韩信是……这般模样的？

他觉得自己的某些认知似乎出现了强烈的冲击。

李书文将叶迟归带去了予他休憩的宫殿后便告退了，叶迟归一人走了进去，不过是刚刚在床上坐下，便听见了从窗户外面传来的窸窣的声响。

他走了过去，看见的是高扬斯卡娅正踏着砖石一步一步的走上来，正停在了他的窗户前面，面上勾着能够倾倒众生的笑容。

“您不邀请我进去吗？”

那一只母狐狸隔着窗户，同叶迟归比着口型。

叶迟归的眉头皱了皱，但还是抬起手来，打开了窗子。

高扬斯卡娅便得以轻轻松松的踏了进来。

“你有事？”

叶迟归高高的扬起眉，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恶客。

“……您这样的态度，还真是让我心伤啊。”

高扬斯卡娅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西子捧心弱质芊芊，但凡是个男人，恐怕都没有办法拒绝她。

然后高扬斯卡娅一抬眼。

叶迟归正在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您在看什么……？”

事情的发展和自己预想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于是高扬斯卡娅迟疑的发问。

“你的尾巴看着不错。”叶迟归答，“我想起来我缺一件冬天的衣服……”

且不说英灵是否会感到寒冷，扒了高扬斯卡娅的皮毛这件事也大可不必。

高扬斯卡娅清楚明白的知道，这是面前的英灵在警告自己。

她洁白的贝齿咬着自己粉.嫩的嘴唇，还是有些不甘心就这么离去。粉发的美人盈盈的下拜，小心翼翼的瞅着叶迟归。

“奴不过是心有疑惑，希望得到圣人的指点。”

她问。

“您……是为什么会以英灵之身现界呢？”

然而叶迟归并没有马上回答高扬斯卡娅的问题，而是稍微的愣了一下。

嗯……？

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套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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