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主上想知道, 自己为何会存在。”逐天回答：“他可以看到每个小世界里, 生灵的来处和去处, 也看到很多小世界形成和消亡, 但他, 却不知道自己为何存在。会去向何方。”

晋衡见逐天一直跪在自己面前，于是就在他面前蹲下身，和他平视而对。

“初境……一直都对自己的存在有这个疑惑吗？”晋衡问。

“我不知。”逐天回答，“您对我提出这个问题，您说您不知道自己为何存在，不知道宇宙树为何会创造您。您作为主神的时间里，您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所以, 您走遍所有小世界, 您尽量救助任何遇到困难的世界, 您悲悯所有人, 心中没有自己，只有他人，您以为这是您存在的意义。”

晋衡疑惑，难道不是这样吗？但看逐天痛苦的神色, 好像真不是这样。

“但，这时候, 宇宙树开始孕育下一位主神了。您即将成为过去，现世神的位置将属于新孕育出的主神。”逐天痴痴地看着晋衡，眼神和晋衡一般充满迷茫。

“啊？”晋衡其实已经对那宇宙树的法则有了一点了解, 知道主神唯一性，在孕育出新主神之后，之前的主神就将成为过去，在他的神体尚未消失时，他被称为过去神，在彻底消失后，那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过去神的能量会慢慢转移到新的主神身上，在他逐渐衰弱后，就会消失了。

“您对我说，肯定是您之前的思考都是错的，所以，才有新的主神出现，所以，您才会消失。您之前所认为的自己的存在意义，不过是您自己赋予自己的存在意义，而不是宇宙树赋予的。”逐天似乎在想曾经的初境在他面前表达这种意思时的场景，满脸恍惚。

“那不管初境，你是怎么想的？初境问你，他应该是想从你这里得到答案吧。”晋衡问。

“我是从凡人修成仙体，后又被当时的现世主神初境选为神侍，从仙而为神，我们修仙，最重要是修自我。我们对自己的道有自己的理解，并且贯穿始终，执一而生，如此，才能成就仙体。我的道，是进入神界，侍奉您。我奉您为道。我将这事告诉了当时的主上您，他因此更加不能理解此事。并说，再也不会见我。”逐天静静看着晋衡，晋衡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数十万年的时光。

“那之后初境再见你了吗？”晋衡问。

“没有。”逐天说。

“我想，初境是为你好。他即将消失，所以不想因为自己的消失，影响你的存在。主神消失了，他的神侍会消失吗？”晋衡问。

“有些会消失，有些不会。”逐天说。

晋衡想了想，道：“但这些都与周玄无关。”

“主上在周玄被孕育时，痛苦过，他并没有想到自己马上就会消失，他并不想消失。”逐天说。

“这并不是周玄的错，周玄是无辜的。我想，初境之后也明白了这件事，他接受了自己即将消失的命运，所以，把他要消失的事怪罪给周玄，是不对的。”晋衡说。

“我知道。但周玄对主上您的罪，并不是他替代了您。是他玷污您。但这只是表象……”逐天说得神神秘秘，晋衡一时没弄明白，不过，还是觉得尴尬，看来周边的人都知道他和周玄那点隐私了，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也就不是隐私了。

“那还有什么深层次的意思吗？”晋衡问。

“他抽了不少小世界里的运转能量进入您的神体，以保证您的神体不灭……以前从没有主神做过这种事……”逐天说。

“这个，我也听说过一些。”

“您作为当时的过去神，他作为现世神，通过宇宙树的世界法则，他能从您的身上获得所有能量，您还不明白吗，他完全可以通过您，将宇宙树所有小世界的能量都转移到自己身上，而且有您过滤小世界消亡的孽力，他并不会被宇宙树审判，他之后就可以取代创造所有小世界的宇宙树，成为一个新的宇宙树，不用再受宇宙树的规则束缚，他将是真正自我的主神。”

逐天说出这件事，晋衡整个人都懵了，直觉便是：“不可能是这样。”

“您不要被周玄蒙骗了，主上。”逐天说：“您当时会选择自爆消亡，并用自己的神核碎片去帮助那些即将生命消失的小世界，还把周玄的神体封锁在主神殿里，不正是因为发现了周玄的险恶用心吗？”

晋衡心想那些事，我都不记得，只是由着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但从初境自己封锁在他的核里面的在小世界的记忆来看，周玄并不是有这种险恶用心的人。

晋衡道：“在希望城里，吸收走了我的神核里的大量能量的人，是你吧？”

逐天面对他的质问，马上辩解：“正是因为我能吸收您神核里的能量，我才明白了周玄对您当年的迫害。”

晋衡：“……”

晋衡现在脑子一团乱，比起听逐天讲这些，他更愿意去听周玄的解释，他的手心的红痣越来越烫了，一团火再次燃烧起来，一条通道在火中形成。

逐天看到了这条通道，但似乎是对这火无能为力，只朝晋衡喊道：“主上，您应该听从我的劝谏，不要受周玄蒙蔽。”

整个黑暗空间再次被火中通道里传来的光芒照亮，然后消失，晋衡脚下一空，一股大力拽住了他，他尚没来得及慌张，已经被人一把搂住，在眨眼之间，他到了一个院落之中。

晋衡对这个院落比较熟悉，正是第一次见到周玄时，那个梵生路11号的院落。

把他带到这个院落的，除了周玄，不会是别人。

但晋衡对周玄产生了一些怀疑，所以完全没有自己被救了的欢喜，反而有些尴尬。

除了周玄外，还有翠琉璃在。

虽然翠琉璃已经变幻了身形，和当初出现在晋衡面前的卢道完全不一样，但晋衡此时看到他，就正如当初翠羽所说的“看到本质”，他一眼就知道翠琉璃是当初的卢道。

拥有了这种能力，晋衡马上就发现了。

“你没事吧？”周玄在犹豫之后，说道。

晋衡不知道该不该完全相信周玄，说：“我没事。带我走的那个人，叫逐天，你认识他，对吗？”

“对。”周玄说：“他曾经是你的神侍，在你消失之后，我依然留了他在神境里，继续让他做神侍。他没有伤害你吧？”

晋衡摇了摇头：“没有。他把我放在了他创造的一个世界里，我……”他抬起手来看了看手掌心的红痣，红痣不再发烫了，“这个痣让我意识到了那个世界是虚假的。我找到了你的这个梵生路11号。”

周玄眼神变得温柔，“这个印记，是你和我签的誓约，除非你我消失，不然都不会解除。这个誓约，是只要我想用空间法则之力，你就会回应我，和我一起。”

晋衡想了想自己之前对这个誓约的理解，似乎是有所偏差。

周玄审视了晋衡，“你现在已经吸收了从希望城拿到的核的能量，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晋衡感受了一番，苦笑道：“没有啊。”

周玄：“没有关系，等将所有能量核碎片都找到，你得到了更多的能量核能量，你就会恢复从前了。”

晋衡看着他问道：“我之前在初境的那片能量核碎片里，又看到了他封印在里面的一段记忆，是有关你和他的。”

周玄将晋衡带着进了房子里，那是另一道空间，他殷切又有些不太敢面对的样子，看着晋衡：“是哪里？”

晋衡说：“有‘寰宇’系统的那个世界。”

周玄的眉头皱了起来。

晋衡知道那对他来说，肯定不是好的记忆，但他非常想知道一件事，“在赤炎街被水淹之后，你找到初境了吗？”

周玄周围又出现了空间在挤压炸裂一般的能量波动，“找到了。”

晋衡：“后来呢。”

周玄：“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晋衡：“……”

见周玄似乎是陷入了当时的情绪，晋衡只得上前轻轻搂了搂他的肩膀，说：“我后来想了想，初境会把那个世界的记忆封印在他的能量核里，极有可能是因为那是他在参悟的属于他的‘道’的一部分。”

周玄没有就此和他讨论，而是说：“你和逐天在一起时，他对你说过什么吗？”

晋衡想了想逐天对周玄所作所为的推断，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他好像很害怕我手里的这个印记，不敢过分接近我。”

周玄道：“就是他吸收了你在希望城核里面的能量，我也知道他为什么可以很快就吸收走里面的大量能量了。宇宙树，如今给了他和另外四位神侍以主神法则之力，他们可以获得你的核里的能量。”

虽然晋衡觉得那些核是被初境扔出去保住那些小世界的文明了，不算是他的东西了，但是，有另外的人不顾他的意愿去吸收里面的能量，还是让晋衡觉得很不爽。

不过，更让他不爽的是：“主神法则之力？那个逐天也有？”

周玄好不在意地说：“是。宇宙树给予了他们主神法则之力，就相当于是认可他们也是主神了。”

晋衡这下不只是不爽，而且是世界观再次又要被重塑：“我以为，就只有你一个主神。”

周玄：“不知道宇宙树想做什么。现在他们也都是主神了。只是，他们好像暂时无法到主神殿里来。我想，应该是他们的能量不足导致的。也许宇宙树想让我们竞争这个位置？或者是他想做一个多个主神共治的实验。”

晋衡：“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只想把你的核全都找回来，既然宇宙树都认可逐天这种没有神性的神侍为主神，就应该认可你为现世神，让你一直存在。”

晋衡“哦”了一声，突然想问，周玄以前真想过要取代那最高存在宇宙树而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