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整个中央广场，密密麻麻全是人，除了中央广场，通往中央广场的大道上也全是人，如此一看，这座城市里的人极大可能都在这里了，得有数百万人。而即使人这么多，但人群也毫无吵嚷，反而气氛特别肃穆。由此可见，这些人可能是从心底崇拜他们供奉的神，每个人都有极其虔诚的信仰，才能做到谨守戒律，不大声喧哗，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统治这个希望城的宗教对信众要求特别严格，处罚严厉，所以，没有人敢在这种场合大声喧哗。

而要在这么多人里寻找韩亚泽，以晋衡现如今的能力，他不可能做到，要是是周玄，倒是可能把韩亚泽找出来。

不过，看看周玄的样子，他似乎对是否找到韩亚泽并没有什么兴趣，他只是在乎那为这个星球提供源源不断的无污染能源的能量核感兴趣。

晋衡挺好奇，那个能量核被周玄说成是属于自己，但那样的能量，在之前是以什么形态属于自己，而为什么之后又离开了自己，到了这么多世界，支撑这些世界的人类文明的保存和发展，其中原因，晋衡不清楚，他看了看周玄，不知道问周玄，周玄会不会回答。

因为广场上全是人，广场周围的所有建筑也都被这里的圣教控制，这里的警卫人员占领了这些建筑，以防止这场盛会出乱子。

晋衡和周玄在广场边上一栋建筑的台阶上，这里正好可以站得高看得远，而且周围因为没有供人跪拜的地方，所以没有人。

但很快，两人就被巡逻的人员发现了，巡逻人员朝两人跑了过来。

在神像之后的神台上，那位和神像长相相似的冒牌货圣人开始讲话了，大意是他是神降临人间的分神，在第一次降临人间时，他曾将自己的神力送与人间，并许下诺言，会在近期再次降临人间，所以，他如约而至。

他的声音像圣光一般可以落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他这话一说完，所有信徒都叩拜道：“感谢神恩，感谢神与我们同在。”

因为神的演讲，连那些本来要来询问晋衡和周玄的守卫也都停下动作，做出了祝祷的叩拜和感恩动作。

不过，越是这时候，越能看出其他问题，有些人即使站在祝祷的人群里，也在偷偷打量神台，对应之前听到的“战争”说，很可能这次聚会会有反对势力来捣乱。

而现场这么多人，只要场面一乱，发生拥挤踩踏事件，恐怕会有不少无辜的民众受到牵连。

晋衡担忧地看着这个场面，想着一会儿要怎么稳定人们的情绪，才能不出乱子。

这时候，周玄一把搂住晋衡，带着他从空中乘风而起，飞向了神像后的高高祭祀神台。

因为有在第一个世界里，被欧拉戏耍了一道的事，晋衡已经知道了和周玄闹别扭的后果，周玄很少说话，但做任何事，似乎都并不是没理由的，只要按照他的安排去做，应该就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虽然被周玄这样半抱着让晋衡很觉得尴尬，但他也配合了周玄的动作。被他带着飞向祭台时，晋衡再次感应了这座广场上的能量核的波动。

他说：“那个能量核，就在祭台后面的房子里，能量的确比在欧拉那里感受到的少。”

周玄已经带着他到了祭台中央，大部分参拜的人，都伏着身体，并没有看到周玄带着晋衡飞向祭台的过程，但是，祭台上的场景却被电视转播，直播的镜头将这一幕原原本本展现在了广场周围的超大屏幕上以及其他居民的电视上。

这一幕引起了那些看到的人的哗然。

不过，到这时，依然有人觉得这可能是神迹的一部分，还没有怀疑这是有人要破坏这次的祭神活动。

但是，祭台上的众人，却是慌乱了，因为之前的彩排里并没有这一出。

站在祭台中央，自称为“神”的分神的男人，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只是和晋衡长得有些像，最多二十岁，看起来稚嫩而清纯，在见到晋衡的那一刻起，他就呆住了，忘记了接下来的仪程。

他的呆滞，更让他身后控制他的人着急了，对方慌了神，大声呵斥周玄和晋衡道：“你们是什么人！”

又让警卫过来抓捕两人。

这一幕的声音通过现场的音响传了出去，整个广场里所有的参拜者几乎都抬起了头来，看向这个祭祀的神台。

周玄的目光扫过祭祀神台上的所有人，这些人，都是普通人，并没有谁有操控初境的能量神核的能力，他的手一抬，这些人全都从祭祀神台上飞了下去，摔倒在了广场上。

他的动作，更引起了广场上的众人的骚动，大多数人都从跪姿站起了身来，还有人想要离开，整个广场上都是杂乱的声音，要是这时候所有人不有序地撤离，那发生拥挤踩踏事件的可能性极大。

晋衡阻止了周玄要进这栋祭祀神台房子里的动作，而是对所有人说道：“神爱世人，这世人包含你们所有人，你们，平等，有爱，自强，自立。神的馈赠，也是馈赠给所有人，就像阳光，像空气，大家都应该享有，而不是供某些人把持。真正的神不需要代言人，我在你们所有人的心里。我如此盼望着我的恩赐给予你们所有人，而不是被私人利用。我在你们的身边，是给予你们温暖，而不是给予你们教条和惩罚。大家，回家去吧！”

他的身上光芒万丈，不需要荆棘环的加持，不需要圣袍的加持，大家在这一刻，心中都涌起了勇气、有爱和温柔，不需要其他蛊惑之言，大家都知道这是真正的“神”。

周玄非常震惊地看向晋衡，同为主神，但他和初境非常不一样，初境内心对谁都有爱，在他做主神的时代，他时常去各个小世界降下神迹，让生灵感到温暖，以促进世界的发展，在周玄这个替代他的主神从宇宙树里孕育之后，他也以无私的爱给予周玄，但越是无私，他越没有私爱，他就越豁达，也越不愿意接受周玄的感情；而周玄和他恰恰相反，他对世界很冷漠，认为这个世界需要竞争，需要自我完善，需要自我前行，即使没有主神，他们也可以创造更好的时代，所以，他做主神后，根本不愿意介入这些世界的发展，再也没有在这些世界里降下神迹，对于这些世界里的人类，他也以冷漠和无情的姿态看着他们自己斗争，胜者为王，他的做派，让如今的各个小世界，都在这份争斗里发展迅速，但也出现了诸多的问题，不过周玄认为这些问题，生灵们自己也可以解决，所以他依然没有介入的意愿，如此冷漠的他，却有很深的感情和执念――就是他对初境有凡人追求配偶一般的渴求。

周玄时常也会想，为什么宇宙树会孕育出这样的自己来。他也想过要改变，但要让他不爱初境，似乎是不可能的，他曾想参透其中的“理”，但至今没有得到结果。

这时候的晋衡，再次散发了他那“无私爱”的光辉。

周玄轻轻挥手，广场上高大的神像，在阳光下在风中，迅速地沙化，细沙飞舞，飞向了整个广场以及周围大街上的所有人，细沙带着金色的光芒，在第一个人伸出双手之后，细沙落在了他的手里，其他人争相伸出了双手，细沙就这样飞到了每个虔诚的人的手里。

晋衡看了看周玄，意识到了他这么做的意义，马上再次说道：“我不需要这个神像，现在，将它赏赐给你们所有人，你们所有人都将得到我的祝福。”

广场上瞬间响起了更大的朝拜声：“感谢神恩！感谢神恩！”

晋衡道：“回去吧！”

本来可能会发生的争斗在这时候不由被消弭于无形。

周玄身上的神力，会压制这里所有人的争斗之心，大家看到他，就会想对他服从和膜拜。

这时候，周玄拉着晋衡转身进了祭祀神台所在的建筑里，从平台走进去，里面是一个宽阔的大殿内部空间，九根高耸的立柱支撑着这个大殿，大殿从外面看有九层楼高，但内部并没有设置楼层，只是绕着墙壁，修建了一圈走廊，在底层，则有一台极大的机器，那机器是专门用于从这楼里的能量核里抽取能量进入其他储存器里的。

晋衡能感受到大殿中央空中带给自己的温柔的暖意，他闭上眼，面前虚空处有一片极为炽烈的光在那里，晋衡想，那就该是他的能量核了。

周玄也感受到了能量核的存在，但无法确定它的具体位置，他对晋衡说：“你去把能量核拿到手里。”

晋衡睁开眼看向他：“怎么拿？”

周玄说：“只要你想拿它，你就一定可以做到。那能量核是你的，你可以碰到它。”

晋衡却犹豫了，一时没有动。

周玄看着他明亮的双眸，问：“怎么了？”

晋衡说：“这个世界的文明，是靠着这个能量核而保存和发展，要是我去把那能量核拿走了，这个世界要怎么办呢？”

周玄静静看着他，有万种柔情在他的能量中心旋转，他对晋衡有一种天生的奉献和占有欲望，他说：“你不用担心，要是这个世界的文明，只能靠着你的能量核而保存，那他们本来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晋衡心想，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以及是这些人用一生所有的时间创造的文明，怎么会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爱所有人，甚至超过自己。

他望着周玄说：“我做不到。”

周玄皱眉看着他，道：“在猛犸城的时候，你不是就没有这么不忍。”

晋衡叹了一声：“但那不一样，不是我取走了能量核。再说，那里的人类，他们还有时间来解决能源问题。”

周玄：“这里的人类也有时间来这么做。人类的潜力，你不明白会有多大，才这样瞎操心。你应该知道，要是真爱他们，你应该为他们的发展考虑得更远。你现在必须去拿那个能量核。你的能量核已经支撑了他们上百年的发展了，他们的冰河期已经要度过了，他们可以解决自己的问题。”

晋衡迟疑着不太信任周玄，“但我觉得我不需要能量核不是也好好的吗，我要那能量核有什么用！”

周玄经常因为晋衡的这种无私而和他产生极大的矛盾，他此时说：“你必须去拿你的神核，这是你重塑神体所必须的。”

晋衡：“重塑神体？”

周玄：“对。你本来是和我一样的神，是你完全不顾我的意愿，将自己的神核分裂投入到这些世界支撑这些人类的存在，你才会消失。”

晋衡疑惑地说：“那就让我消失不就行了。我并不想活太久啊！”

晋衡刚说完，就感觉周围的温度瞬间降到了零点以下很多，周围的空气里甚至传来了滋滋声，也不知道是在发生什么事。

晋衡感觉有点恐怖，身体僵硬地看着周玄，第一次生出了被吓到的感觉。

周玄说：“我不可能让你消失。除非，我也消失。”

晋衡之前还想周玄既然是神，就应该没有上一世做皇帝的时那种疯狂的病了，没想到并不是这样的。

晋衡呆呆地“嗯”了一声。

周玄周身都散发着恐怖的气息，说：“快去拿你的神核！”

晋衡只得点了一下头，闭上眼睛去感受他的那一片能量核。

他看到那能量核了，在那一片白光的深处，有很小很小一点黑色，在那黑色上流动着玄奥的金色线条。

在他完全没有意识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飘了起来，踩着虚空，朝那能量核处走了过去。

而这时，整个空间，已经被周玄锁定，应该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入这个空间，但，在下方，空间的一角出现了波动，一个身影迅速向晋衡伸出手的地方飞掠而去。

晋衡解开他的能量核的密匙后会有很短暂的一瞬间，这一瞬间，能量核不会被晋衡所吸收，但密匙已开，其他神体也可以将这能量核抢夺拿走了。

之前欧拉那里的能量核，就是被这样带走的。

但晋衡什么也不懂，周玄当时第一次遇到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但这一次，周玄不会再让这种问题出现了。

周玄眉头一凛，瞬移到了前方，卡住了那要抢夺晋衡能量核的虚影，他的法则之力击向了那人影，那人影瞬间散开了，又在另一方再次凝聚了能量……

周玄感应到对方的能量，低声说了一个名字：“逐天……”

**

晋衡接近了那个黑点，黑点迅速变大，成了一个球体，包围了他，在球体上，有很多繁复的纹路，晋衡一看，不由想到了第一次在欧拉那里伸手解了纹路的迷，以至于看到了自己和周玄的前世，这一次，他不由有点犹豫，但想到周玄之前的恐怖，他就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让周玄为自己而死，也不想让周玄为自己而伤心，要是自己无论是消失还是怎么着，周玄都对自己无感，那才是他所追求的。

他怀着沉重的心态，伸出手，手无意识地拨动了球体上的繁复纹路，繁复的纹路在发生变化后，组成了一个规则的图形，球体破裂，他被球体破开放出的白光拉了进去。

他发现，自己到了一个中等文明的世界，他马上就明白了，他可能又会进入某一段被封印起来的记忆中去。

对于这种记忆，他既好奇，又很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