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一百八十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赵琮虽未立即赐婚, 但嫁妹妹到底是件大事,他自己纳妃子的时候, 都从未过问。换作赵宗宁,便不同。

那日宫中宴席过后, 赵琮便令福禄与染陶去准备各式物件,若要成亲,总要等到翻了年。公主嫁人无需住到男方家,也无需到对方家量尺寸打家具,更何况孙家早被封了。但公主府要修缮,府内的一应器具也要换新的。

也幸好赵琮从来不缺金银与好东西,更不缺人使。因有个妹妹, 也是早就开始为她攒嫁妆。虽不如大多数母亲那般细致, 但有染陶帮着打理,这些年来攒了不少好东西。染陶每隔一日便要出趟宫,往返于公主府与宫中,将作监的官员也早就去公主府量了尺寸, 更别提宫中的六尚局, 尚衣局已着手为其做嫁衣。

寻常人家,小娘子出门,都是自己做嫁衣。

赵宗宁自小到大就没做过女工,一点儿不会,到时候拿头盖绣朵花意思一番即可。

这样的动静能瞒得了大多数百姓,却瞒不了所有人。但凡官宦人家,有门路的, 能打听到消息的,都知道陛下这是要嫁公主了。只是还不知是要嫁给谁,也不知什么时候要嫁,但忽然准备起来,左不过也就这一两年。

有人渴求着做驸马,自然也有人家不愿做驸马。一些家有俊俏郎君的落魄人家成日做梦,梦着陛下能瞧中他们。重臣人家却有些胆颤心惊,生怕家中出息郎君被陛下瞧中。一当驸马,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再者,宝宁公主那个性子……哪家受得了,嫁过来就是供菩萨,还是个极难供的菩萨。

只可惜,陛下与福宁殿中的人口风严得很,一丝不透。

即便是参与其中的将作监与六尚局也是一问三不知,倒不是故作高深,是真的不知道!

细数起来,近来全部都是好事。

即便有端午那桩丑闻,也有易渔这株忽然冒出来的杂乱水草,但丑闻已解决,赵从德不足为惧,水草也终究会规矩起来。

赵琮面上每日都带着笑,连带着整个朝廷的官员都乐呵呵的。

秋闱的日子也一日日地靠近,赵世?虽不主动揽事,身份到底在,常有人拿事请示他,他这些日子也常往宫外去。再者公主府的事,赵琮不放心,叫他常去看看。

穆扶找了一圈儿,没在东京城中找到连姓秀才,只好又顺着官道往回找。

穆扶没找着,却有人无意中碰上了。

所谓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从来不是说说而已,赵琮布眼线也从来就不需要有任何避讳,穆扶找连姓秀才依然得藏着掖着找,毕竟他是赵世?的人。

赵琮的眼线们却是正大光明地守在各个州府与驿馆。

连姓秀才研得这门技术也是近两年的事,这回,他上京凑热闹,随身带了那些书册。他心中也是很得意的,为自己能钻研出这门技术。

连秀才读书上头没天分,偏偏善于经商。初时他也很郁卒,后头做生意发了财,他就再也不在意这商人与读书人之别,怎么他也是个秀才。他带着这些书进京,指望多卖些银子,毕竟是稀罕物。

到应天府时,他住在旅店中,应天临近开封府,赶考的学子也是众多。他便开始兜售那些稀罕书籍,因为太过昂贵,买的人不多,但好歹卖出了两本。寻常不过三百文的书册,因印得更为清晰,就连最为生僻的字都显了出来,他卖三十两。

虽说仅有两人买,却赚得胜过无数普通书册。

连秀才高兴坏了,深觉这是比大买卖,进了京中,有钱人家的学子多的是!

买他书的,不是旁人,正是邵宜的手下。他们专为官家做暗地里的事,自然也知道官家为甚事发愁,听闻有这样奇贵的书籍,便买来看,一看也果然不同寻常。他们二话不说,暗地里将连秀才看了起来,寸步不离地跟着。另外又有两人,直接进京禀报。

邵宜知道消息后,揣上书册便进宫面见陛下。

赵琮看到书册,十分惊喜,连道两声“天才”,印得比易渔的还要好!赵琮爱不释手地翻看着书,问道:“此人是何来历?”

邵宜回道:“他们回得匆忙,还未来得及打听,听那位连秀才自己说,是个落第秀才,苏州人,屡屡不中,索性做生意,却发了财。但凡秋闱春闱时,他常爱往各州府凑热闹的。臣已派人去苏州,过些日子,便能将这连秀才查清楚。”

赵琮笑:“此人有趣!回回都要凑热闹?”

邵宜也笑:“据他自己所说,是的。他们私下问了旅店的掌柜,掌柜的在应天府开店已有八年,据闻曾见过他两回。”

“时间对得上!”赵琮笑着低头,眼神黏在那两本书上离不开。

邵宜看陛下这副高兴样子,有些话在心底,也不知该不该说。

他的手下们暗地里看着连秀才时,发觉也有人在找这位连秀才。找人本是寻常事,只是对方找得太过有针对性。最为怪异的是……据手下所说,那些人似是十一郎君的人。

他的手下曾与十一郎君的人共事,一同去盯过杜诚,就是如今,陛下也常叫他们共事的。之所以是“似是”,而不是“定是”,是他们也实在无法确定。

因那人是曾经也隐隐现过一次,却从未明面上出现过。是位中年……

“邵大人?”赵琮叫了邵宜好几声,都未听到回应,不由再叫一声。

邵宜赶紧回神,跪下慌道:“陛下!臣有罪!”

“瞧把你给吓的,起来吧。”赵琮依旧笑眯眯,“这事儿,你们立了大功,回头朕给你们重赏!”

“皆是臣等分内之事!”

“你们将人好好看顾起来,护着他进京,秋闱之后,朕再安排此事。小心,别泄了风声。”

“是。”

赵琮摸着书,再说了一回“真是大好事”。

邵宜这般冷面,不由也再露出笑容,并问道:“陛下,易大人的事儿?”

“继续查着,后头办他时,有证据才好办事。”

“是!”

“虽说找到了这位连秀才,到底人如何,技术如何,还得当面细看。但总归是好事,况且就在朕最为苦恼于该如何处置易渔时,这位连秀才出现了,可见是天意。”

“可不是!”

“此事先这般,万事求稳妥,你们口风要紧,朕也当如是。有些事儿,提早说出来,不灵。”赵琮也真不是迷信的人,但这事儿实在太过重要,他不自觉便有些迷信。

邵宜连称是,又与赵琮禀报了其他事宜,这才转身离去。

他觉着陛下说得没错,万事求稳妥。等他查清楚那人是否的确为十一郎君的人,再来禀告也不迟。毕竟,那位是十一郎君,是陛下最信的人,他胡乱说话,反倒要惹来陛下不喜。

赵琮高兴了,便想分享,他抬头就要让福禄去叫赵世?过来。

福禄道:“陛下,您忘了,郎君这些日子忙得很。”

赵琮笑:“正是,礼院那儿正忙着,如何?秋闱一事可还顺利?朕瞧他们是真的忙,今儿连蔡雍都未进宫,怕也在忙着。”

“一切都好,有郎君在,陛下你放足了心!”

赵琮点头,埋头继续研究那两本书。

并不知自己早已被人惦记上,以为自己隐藏得完美无缺的易渔,这些时日却是愈加烦闷,烦闷得甚至有些急躁。

他的姨父姨母知晓公主府修缮的事儿,即便他已搬出去住,住在自己的宅子中,夫妻俩还特地上门与他说话,问他驸马一事。

易渔只说自己不知,他的老实姨父姨母却是坚信他将要成驸马。

理由都是现成的——

“陛下留你在京城,上回宅子被烧,陛下还特地叫你进宫安抚你。”他的姨母眼中全是期待。

易渔被她说得自己都快信了,况且他本就担忧此事。每日里,脑子里分析的都是这些。一会儿笃定陛下看不上他,一会儿又觉着陛下的这些行为明显就是要留他在东京当驸马。

姨父姨母成日里在他跟前念叨,念叨得他甚至有些慌乱。

他现在悔得很,当初就不该回开封!更不该请人去帮他说项!

可是郑桥忽然判处死刑,他十分担忧自己被牵连。当初之所以瞧中郑桥,便是瞧中了郑桥的贪。他一直以为有钱好办事,也以为杜誉下马之后,郑桥定是能够当宰相的。他熟读百书,知晓皇权与相权之间相辅相成,又相互忌惮,他觉着自己很懂这位帝王。

哪个皇帝不忌惮宰相太过无懈可击?他以为,陛下会看中有明显弱点的郑桥。

谁料,陛下宁愿叫黄疏回来,也不给郑桥这个位子。

他赌输了,倒也无碍,他的前途还长,朝中能人那么多,砸银子下去,他早晚还能有自己的势力。

他急急回开封,一是确保自己并未被牵连,二是趁此机会回来物色新人。

谁料就遇着这一连串的事。

三妹妹的小厮这些日子再往赵世?府上送东西,已全部被拒收。

小厮非塞在他们手中,门房一脸严肃,毫不留情地将东西都扔了出去,小厮们哪敢在赵府门口撒野,只好捡起东西,闷闷离去。

这些事儿,都很不顺。

易渔也怀疑,自己是否已被发现?可他自问从未留下任何痕迹。再者他的妹妹也很是沮丧,成日里偷着哭。

他烦自己,也担忧妹妹。

可是他还是找不着陷害赵世?的法子。赵世?身边的人,不是拿钱就能砸下来的。换言之,赵世?身边的人甚至难以接触到。近身伺候赵世?的人,一大半是宫中太监与宫女,另一小半据闻是赵世?从外带回来的,身在府中,轻易不出门,神秘得很。

无论哪一拨,他都贿赂不到。

拿赵世?的名誉说事?更别提了,陈御史那处连个后话都没有!同年于大人,如今已拒绝同他一处吃酒。

他往宫中给戚娘子送东西,也被一口回拒。陛下生辰将近,宫中规矩愈发严厉,轻易不收外头东西。

他如无头苍蝇一般,头一回觉着自己有些无用。

但他向来越挫越勇,不到最后一刻也是从来不放弃的。

又是一日,他出门去衙门上差。

陛下如今叫他在将作监宫外头的衙门里负责印刷的事儿,但又没给他个名头,名不正言不顺,他人都比往日里阴郁了不少。

他到了衙门,同僚们正说秋闱的事。

“……都是宫中十一郎君亲自督促的,这郎君威风得很,年纪很小,倒令人服气,据闻蔡雍那个硬脾气,也听他差使。”

“蔡雍本就是魏郡王府的姻亲,自然听他的话。再说了,王府郎君,咱们谁比得上?”

另一人“哈哈”笑:“可不是,咱们苦读十几年,从七八品慢慢往上爬。人家郎君,想做词臣便做,想管礼部的事儿就管,自是比不上的。”

“下辈子投个好胎罢!”

几人纷纷笑出声,说笑一番,又各干各事去。这样的闲聊是常有的,但他们又有哪个是真的嫉妒赵世?的?几乎没有。与其嫉妒、羡慕这些,不如多读几卷书。况且他们普通百姓,即便苦读之后为官多年,又如何能跟这样的人比?

地上的蚂蚁可会羡慕天上飞鸟?

不会啊!

蚂蚁无论如何都碰不着天上的鸟,天上的鸟呢,更是看都看不着地上的小蚂蚁。

这个道理,人人明白。

易渔却不明白。

他有甚过大部分人的财富,所差的只有身份而已。因为这层身份,人家十六岁能去礼部指使尚书给干活。他即便已二十六岁,却还是只能名不正言不顺地在这儿混沌度日。

赵世?正在礼院查看登记学生姓名籍贯用的木牌,身边作陪的有礼部尚书蔡雍,还有吏部尚书等人。

吏部尚书笑呵呵道:“陛下常说官员求精不求多,恰好明年将有一批地方知县进京述职,正愁没人填补呢,就指望着这回科考呢!”

大宋从前的官员过多,赵琮亲政后精简了许多,前两回科考时,录用的人数更是立国以来最少的两回。直到今年,精简得差不多,录用人数才往上调。

说到知县,赵世?便想到宝应县知县易渔。

其实若不是易渔成日里蹿,他们谁也不记得此人。以易渔的心智与财富,没有这些过于激进的心思,怕是迟早也要登上高位的。

只可惜,有些人就是不愿等。

忙到夕阳西下,赵世?从礼院出来,与几位大人拱手告别之后,他转身要上马。

来接他的路远赶紧道:“郎君,陛下说起风了,外头凉,叫您坐马车呢。”

几位大人听到,纷纷笑着打趣道:“陛下果然最疼十一郎君!”

赵世?已与他们熟识,知道他们并无恶意,他毕竟才十六岁。在他们眼中,还是个年轻后生,只不过这个后生身份尊贵些罢了。寻常看他,也跟看孩子似的。

他跟着笑了笑,听话地上了马车。

路远也跟各位大人行了个礼,翻身上马车,将车赶走。

几位大人又赞了几声,才各自作别回家。

也不知到底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偶遇”吏部尚书,还是为了见一见赵世?而来的易渔,站在礼院对面的铺子门口,望着这一幕,心中又羡又妒。

赵世?却忽然挑开帘子,与他对视。

易渔来不及收回视线,羡与妒的眼神落在对方眼中,易渔有些慌乱。赵世?却视若无物般地放下帘子,这让易渔更难堪。

他双手紧握。

赵世?靠在马车的榻上,闭眼听着车轱辘声。

这些天太忙,赵琮的心情又十分好,连带着他一时都忘了此人。

不过无碍,易渔也蹦?不了多久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嫡女娇妃女配她天生好命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她的4.3亿年命之奇书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重生之为妇不仁农家娘子美又娇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
相关阅读
替嫁美人重生之一世如莲虐文女主画风不对[穿书]同桌令我无心学习危宫惊梦公子难求盘秦丹阳县主爱是世间唯一幻觉[家教]被害妄想症患者沢田纲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