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急匆匆往楚州赶, 却又没能回到楚州。
他去了其他地方。
他在回楚州时,再度在半路被人拦下, 这回遇到的是从扬州赶来的转运使林白等人。转运使虽只是个从四品的官,却已是地方上官位最高的, 整个大宋仅有二十来人,便是在官家那处也是能排得上名号的。
他出行,场面也不小。
淮南东路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能在淮南东路任转运使自然也非常人。
林白当年考科举时,主考官是杜誉,虽说太|祖忌讳考官与学生过分亲密,百年以来, 这些主考官与学生之间隐隐还是有了些许关联。
赵琮并不是很忌讳这样的关联, 使用得当,反而能使朝中关系更为稳固,他以为太|祖的许多行为过于绝对。林白当年出任淮南东路转运使,也是由杜誉提议, 赵琮见他履历可观, 又叫进宫去说了几回话,才定下他来。
人人都有优缺点,林白的缺点便是过于迂腐、刚正。他以为官员之间,既有上下之分,上级便要维持姿态,下级更要对上级尊重。且他其实并不赞同陛下让宗室之人参与朝中政事,他甚至几度上奏。
赵琮没理他, 但也觉得这人有些意思。不理,他照样上奏。
因而此时遇上赵世?,他面上便不太好看。
赵世?与萧棠将到楚州时才给李志成传信,李志成又急急给他们传信。林白本就气,萧棠虽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不过也是个从六品,更别提那位陛下的侄儿,身上连个官位都没有。
陛下令他们来处理改革之事,他们竟不早早传信于他!
他带着一行人赶到楚州,扑了个空,又赶紧再往盐城县赶,路上遇到往楚州去叫护卫的人,一听盐场的盐民竟然闹事!林白则更气,他以为这位郡王府的郎君实在是胡闹!哪能不与官当地员知会一声,便直接去与盐民接触的道理?
官民官民,官在前民在后,即便改革,那也是河水自上往下流,盐民们接受便好!还与他们讲道理?!
他又没甚好怕的,从马车上下来,还等着赵世?给他行礼。
赵世?上辈子是当皇帝的人,这辈子只对赵琮低头,只跪赵琮与他娘。
其他人在他眼中什么都不算,他一见林白的迂腐模样便不喜欢,骑在马上,反而低头睥睨林白一眼。
林白不怕赵世?,其他官员可怕得很。
这要是其他人,扬州知州等人早已怒喝出声,偏偏面前之人,他们不敢!
林白已是中年,留了胡须,虽是面不改色,见他这般,胡须还是气得颤了颤。
赵世?已办好他此时该办的事,也不与他们多说,拉了拉缰绳,将马调个方向便要走。却听楚州方向又传来马蹄声,稍后便瞧见远方的尘土飞扬,飞扬间一位护卫骑马急速赶来,不到面前,他便从马上翻下,跪到林白跟前,大声道:“大人!杨大人被刺杀!已丧命!”
林白眉毛一扬,又惊又怒:“什么?!”
“大人!杨大人是在赶往楚州的船上被人所刺身亡!血水染红水面,才能被其他船只上的百姓发现!”
扬州知州也急:“杨大人岳母过寿,这几日一直在苏州,听闻京中有官员来此处,下官给他传信,他才急急往楚州赶来!”
“立即派人去将杨大人的尸身接回!”林白怒极,这几日,淮南东路连连出事,无疑是挑衅他的能力与威严,更是影响他的政绩。
“大人!已有人去捞取杨大人的尸身!”护卫紧接着又为他们说了一番当场的情形。
赵世?却没再听下去,他没料到此处的官员竟然这般有趣。
穆扶后来又审问了周立,周立也不知杨渊、林白到底是与京中哪位官员接洽。他看人倒还算准,林白这个人,迂腐得很,那副姿态虽令人不喜,倒真不像是那种不要颜面而去私吞盐本钱,去与下官共同收取贿赂的官员。
杨渊之死,是出自谁的手?杨渊突然死了,指向的又是谁?
他挑起嘴角凉凉地笑,原本真当几天便能解决好的事,如今怕是真要拖上一月有余。
他一甩马鞭便走,林白叫住他:“你留步!”
扬州知州等人也叫他:“郎君!您请留步啊!”
赵世?理都没理,与他的马一同迅速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上一回,穆扶派人暗自将杨渊家搜了个遍,只是具体搜出了些什么,他还不知道。他急速往扬州赶去,他得再去搜一搜如今杨渊的家。
路上遇着路远,他松了口气,本还担心无人可用,幸好他们在。
路远也是骑马来的,见到他,一脸惊喜:“小郎君!您说今日回楚州,小的们怎么也等不到你,茶喜姐姐急得很,命小的们来路上看看,可巧就看到了!”
赵世?拉住缰绳,看了看路远身后,不多不少,连上路远刚好五人。
他指着其中两个:“你们去一趟杭州,杭州城内十五巷,肖府。你只说是我派你过去,你找一位姓虞的人,你告知他,盐税司杨渊被人害死了,他便知如何做。随后你与他们一同去盐城县。”
被吩咐的两人听罢,再学一遍,赵世?点头,他们转身便走。
路远是赵琮的贴身太监,见识比许多官员都多,一听这些话,就知道盐城县出事了。
赵世?再看路远:“你们随我去扬州。”
他并不过问,立即应下:“是!”
赵世?往扬州去了一趟,算有收获,他带着宫中太监亲自去光明正大地搜杨渊的家。几本账册子明晃晃地放在书房内,想必正等人来搜。他拿起一看,终于知道这群人想要指向谁,账册子上,杨渊将私吞的盐本钱与收的贿赂,都送予了林白。
除此之外,另有书信,提及是杜誉向林白透露盐钞之事,更提及收取多少贿赂之事。
原来他们真正指向的人,是杜誉。
但不仅如此。
他们搜过之后,往回赶时,萧棠派人来通知他,他刺了一刀的那名盐民死了。
他再笑,原来这次指向之人,竟还有他。
又是谁这么厌恶他?这样的事,也不忘把他给拉进去。
他可才回京两月而已。
之后的事便再也无法控制,原本被安抚的盐民们因那位男子之死,再度躁动起来。尽管赵世?暗自猜测,定是又有人故意挑唆盐民暴动。但这次的暴|乱,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急匆匆赶回盐城县,林白自还是对他不满。
赵世?又不是什么心善之人,不管林白清白与否,他又何必为此人留面子?他直接将账本子扔到林白面上,笑道:“这是我从杨渊家搜出来的,他们家的家眷亲眼所见,我带来的陛下贴身太监也亲眼所见。林大人,周大人,还有些我不认得的大人,你们仔细瞧瞧,你们的名字可都在上头写着呢!”
林白虽气,倒当真不怕,只气得直吹胡子。其他人大多有猫腻,吓得赶紧拿起账本子看。
上头某某人,某日得了多少银两,记得一清二楚。
要说做这账本子的人也是聪明得很,九分真中掺了一分假,将那些真得了银子的人吓得立刻便软跪地上。其中几人纷纷对赵世?拱手道:“郎君!这账册子是假的啊!”
“你又不是账房先生,你说假便是假?”赵世?再看众人,“但凡名字在账册子之上的,全部捆住关起来!”
“你敢!”林白拍桌子。他为官多年,做了十年的知州,再做转运使,在地方上向来是被人奉承的份,如今却要被一个毫无官职的,向来被他瞧不上的宗室子弟这般行为,他能忍?
赵世?再笑,敢这样对他说话的人,都早死了。
林白不敬他,他其实并不气,他只是厌恶这种迂腐之人。
他连看一眼都不愿,直接朝路远示意,路远点头,拿起册子便问:“何清是哪个?!”
一位身着七品官服的官员抖抖索索地不敢抬头,赵世?抬下巴:“捆起来。”
几个小太监立即上前去捆他。太监们在宫里是受过老太监百般教导的,这些事儿做起来不比侍卫们差,甚至比他们还身手伶俐。这些个都是文官,少时读书,长时做官,身子早就乏软,根本反抗不了。路远一个一个地报名字,太监们一个一个地堵住嘴用绳子捆。
太监们出自福宁殿,平常是伺候陛下的,林白在他们眼中,甚都不算,他们照样捆。
念到最后,只余大约五人还没被捆,都是八九品的末位小官,估计也没人去贿赂他们。他们松了口气,倒也被吓着了,纷纷跪着低头不敢看赵世?。
赵世?望着被堵住嘴的官员,说道:“我无权审你们,也无权将你们关进大牢。这番作为,也不过是不想放走漏网之鱼。杨渊的尸身,我也已派仵作去查看。待我与萧棠萧大人解决完毕盐场之事,自会火速向陛下禀报此事。究竟是再派官员来这儿调查,抑或就地摘了你们的乌纱帽,再或者直接要了你们的命,权看陛下!你们若清白,自无事。”
“只是你们心中也当有个数,盐民不知事,无人挑唆,他们懂暴|乱?他们说的那些话,无人教予他们,他们会说?盐民们的盐本钱到底去了哪里?你们与场官到底又有何勾结?既我与萧大人奉陛下之命来到此处,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赵世?说罢,转身走出屋子。
路远面上也淡淡的,带人将捆住的官员挨个查了一遍,再与名册对一遍,才冷笑道:“诸位大人好生待着罢!”
林白被堵住了嘴,手脚又被捆着,转而怒视他。
路远笑:“这位大人别瞪我,小的虽是个太监,却也知道百姓苦。你们身为官员,却这样吸百姓的血!小的也替你们不堪!”
他说罢也转身离去,与其余几个太监牢牢守在外面。
赵世?连轴转,忙完这边,又赶紧往盐场赶。
李志成虽中规中矩,倒记得干活,与萧棠一同安抚盐民。萧棠一见他过来,立即擦了把汗:“小郎君!您可算回来了!——”
赵世?抬手,制止他的话:“我都已知道,林白等人已被我关了起来。”
“啊?!”萧棠与李志成都傻眼了。
赵世?挑重点,将杨渊之死与他家账册子那些事说了一遍。
李志成心中直道“我的个乖乖!”,林大人居然还贪盐本钱哪!亏他往日里那般信任、仰望林大人!
萧棠则皱眉:“小郎君,我的官位在他之下,这样……”
赵世?不在意道:“万事有我顶着呢。”
萧棠细想一回,来前,陛下便说若是当地官员拿乔,郎君身份正好拿来一用。难道陛下早预料到这点?
他倒是不禁又对陛下更为钦佩,心中想着出了这样的事儿,总要传信于陛下。否则,即便有小郎君的身份,他们也不好处理此事啊!
转而他便写信令人往京中传于陛下。
萧棠倒是又过分崇拜,赵琮预料到当地官员不好对付,毕竟都是地头蛇。他也知道这些盐场所在地,定有猫腻,但他也没想到猫腻竟会这般多。
他们往淮南来时,正好赶上顺风,且赵琮不晕船,在水面上身子毫无不适,船行得很快。从汴河改道再至大运河,顺流而下,五日之后到得楚州城内码头。赵琮使人去问了一番,知州李志成也好,赵世?、萧棠也好,果然都不在,如今均在盐城县。
他也不再逗留,直接又坐船去盐城县。
赵世?并不知晓赵琮将来淮南,他这些日子一直住在盐场附近,与萧棠各有忙碌。那日将林白等人捆起之后,他再派仵作去查那位被他扎了一刀的尸身。他扎过一刀的地方,果然被按着原本的口子再度扎了许多刀。
他令人提了大夫与叫场官询问,只知当时伤口已包扎好,那男子又不是什么贵人,既已包扎好,他们便都已离去。压根查不出来,到底是谁钻进男子家中又扎了他数刀。
而人流血过多总会死亡,即便不是致命地方。
屡劝不听的盐民们却再也听不得解释,以暴制暴,头一回杀一个还有用处,这会儿再杀,已无震慑作用。
盐民们在意的是什么?
无非是生存,是他们赖以为生的盐本钱。
他此时唯有将吞了他们钱的人找出来并杀了,才能震慑他们。
派到杭州去的人也是走水路,杭州离楚州虽不远,却也不是很近,恰巧又碰上逆风,来回花了两日多,寨子建在山里头,去提人也需来回一日多。因而当他们回到盐城县,再提人往盐场赶时,赵琮正好刚到楚州,也正好没碰上。
赵世?见人提了过来,稍微放下些心。
不管如何,赵琮是个和善的人,派给他的事,他还是愿意尽量缓和地去处理。杀了该杀的人便可,无辜的人实在不该被牵连。
被他牵连死去的那名男子,他已经令路远单独给了银子安置。
这两名场官早就被穆扶调|教过,老实得很,招了个干干净净。只不过他们俩只是寻常的催煎官,他们供出来的人无非便是些上等盐户,以及盐城县里头的末等官员。
林白也好,杨渊也罢,尚不是他们能触到的级别。
但已足够。
隔日清晨,赵世?令人再度将盐民集合起来。晒盐场上有个木台子,赵世?就站在上头,萧棠与李志成分立两侧。
赵世?看了看下头的盐民们,既觉得他们可怜,也恨。但他们不识字,不念书,何以懂道理?
念及赵琮的那些后招,赵世?倒也感慨,赵琮想得远,也有大志向。
这一日倒是个好天气,海风温柔,海浪声缱绻。
赵世?背手,沉默片刻,对下头的盐民们说道:“上回见你们,我便说,三日之后自有交代。你们却不信我,更不信陛下,又闹出风波来。那名被我误伤的男子,仵作前些日子也已查看过一遍,结果也已经告知于你们,他是被人再度扎了几刀才身死。”
“你是王府里头的郎君,自然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们平头老百姓,还不是被你们骗的份?!仵作说不定还是你的人!”
赵世?一听这话便有些气,但他今日要成事儿,不能动怒。
他听罢,并不理,只继续道:“你们在意的是什么,陛下心里头有数。你们怀疑的是什么,陛下心里头更有数!按我朝规矩,盐民每岁的盐本钱应按时发放,上等盐户每户四十贯,中等盐户每户三十五贯,下等盐户每户三十贯。这几日,我与萧大人、李大人与你们多人接触,并询问你们,也知道,你们从未按时收到过盐本钱,即便收到也是与规定数目相差甚远。”
下头人纷纷点头,叫嚷着“没错!”。
“你们以为是朝廷不给你们派钱?”
有人点头,也有人犹豫地说“说不得也是上头大人抢了咱们的钱去!”。
赵世?这时朝下面站着的路远点头,两个太监将两名场官押到了木台子上。李志成与萧棠也纷纷一愣,赵世?令太监将两人的头抬起来,他指着他们,问道:“你们可识得?”
“这是咱们盐场里头的催煎官大人!”立刻有人认出了他们。
赵世?点头:“正是如此。只是你们知道他们是催煎官,是否也知道他们其实吞了你们的本钱?”
下面的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些催煎官成日里头与他们打交道,住在一处,吃在一处,据闻俸禄也低得很,与他们一样可怜,媳妇儿都娶不得,怎会私吞他们的钱?!
赵世?冷笑,再微微一抬下巴。
太监抽出他们两人口中的布巾,他们老老实实地再招一遍,并将到底是与哪些官员联手,与哪些上等户联手也都说了出来。
下面一片哗然。
赵世?也不制止他们,只是又道:“盐场已被封死,方才他们二人提及的上等盐户,即刻便能抓住,谁也逃不掉!”他再指那二人,“各位也都瞧见了,并非陛下不给你们派发钱,甚至陛下每岁都惦记着这些,常要过问,宫中更有详细记录。只是陛下身在京中,要处理诸多事宜,如何能轻易离京,亲自处理这些事情?”
“陛下知道你们的境况,他亲政以来,一直为改善你们的境况而百般考虑,才想得这么个法子来。方才有人不屑于我是王府之人,我是出自王府,可我更是陛下的侄儿。陛下亲派我这个侄儿来此处,难道就是为了唬你们,为了与你们作对,为了杀人?”
他们不由便摇头。人家是贵人,哪会干这种事儿。
可赵世?又道:“但今日,我也的确要杀人。”他说罢,便再看路远一眼。
路远领命,走上木台子,从袖中抽出把短刀。众人怔愣之间,他已经手起刀落地直接用刀子割了两人的喉,只刹那间,两人便已毙命。
李志成再度腿抖,哪能杀人杀得这么猝不及防!
幸好路远瞧见,搭了他一把,否则他真要跪下来。
盐民们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忽然便亲眼见着两个熟悉之人被割喉,还要如何不慌张?!
赵世?要的便是这样的情景,杀鸡儆猴就是要用在最有震慑力的时候。
就在众人吓得怔愣间,他道:“这般之人,私吞盐民的钱,该杀,该死。往后,只要胆敢这般行事,有多少,杀多少!陛下心怀万民,极为憎恨这般不堪之人。在场各位,还要怀疑我与两位大人不怀好心?还要不解于陛下的打算?”
“不敢怀疑!”他们大声回道。
赵世?心中冷笑,他可不信,不过这回估计能震慑好些日子。他望着台下之人,再道:“陛下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前几日我便说,陛下还有其他思量。今日不妨告予你们,陛下……”
赵世?也从不知道他有这么好的耐性,竟真的与这些人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赵琮的好,更是将赵琮的打算一一详细告诉他们。
可他看不得这些人误解赵琮的好心,有史以来,赵琮这样的皇帝当真少见。
赵琮是真的很在意百姓,既在意,他便不能令赵琮失望。既在意,也不能白在意,他要令所有人都知道赵琮的苦心。
如果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赵琮的苦心与心愿。
那么他自己的心愿大约也就能解了。
赵世?说得详细,萧棠却又听得有些痴迷。
从来到楚州的那刻起,这位小郎君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全都是出乎人意料之外。他与李志成两人,徘徊在信与不信之间,无比折磨。每回当他们以为这次走进死胡同时,赵世?却又能徒手劈开一道口子,耀眼的光芒倾洒而入。
这样的人是奇人。
他也不知除了佩服,还该做如何反应。
这一路当真是惊险!
李志成更是痴迷,一边听着这位小郎君的话,一边拨拉着家中女儿。凭他的官位,正妻指望不上。可这位小郎君有陛下爱护,又这样有本事,往后说不定也能封个王爵。便是当王府的侧妃,那也比其他人家的正妻强!即便侧妃,那也是要上皇室族谱的!
想到皇室族谱上有个李氏,他心中便热得很。
盐场中,只有赵世?清朗的声音,为众人说明陛下的种种安置,每个人都仔细听着,并不时点头。
里头的人,谁也没瞧见,就在盐场门口,离晒盐场十尺的地方,站着一行人。
站在最前头的是位郎君,身着妃色长衫,外披堇色披风,披风的下摆因海风丝柔的吹拂,忽而便轻摆起来。
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看着十尺外的那个黑色背影。
海风柔和,却不陌生,因它带来的全是熟悉的声音。
它将熟悉的声音带至赵琮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