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开始指数级复杂起来。
谜团太多了。
按时间顺序捋一下:
1姬金吾身上有不明蛊毒, 他一直在秘密搜寻不同的蛊毒信息。并且他明明对易桢身上的无间蛊有所了解,却完全没打算告诉易桢。
2易桢自己身上的无间蛊。她亲妈为什么要给她种无间蛊?她亲妈如果不是死于难产,是死于什么(对,易桢亲妈必然是已经死掉了, 不然杨朱真人籍由瓶中船所造的因果就会让他见到自己真正的恩人, 而不是恩人在世上仅存的血亲)?
这里要稍微注解一下:易桢在《祸心》一书中看见的女主身上的无间蛊,和她现在自己体会到的无间蛊, 似乎有所不同。
原书女主身上的无间蛊, 表现出来的效果是“延缓伤害发生, 并且在伤害返还时减轻本该承受的伤害”, “极端情况下会反噬”。
而易桢身上的无间蛊, 倒是在无限靠拢大夫们描述的那种无间蛊:“延缓伤害发生,然后伤害双倍返还”。
之前被张苍搞的那次不算,她实在有点记不清楚了,她太怕张苍了, 估计是身体应激反应模糊了记忆。此后她有稍微试验过,小刀割伤之类的都是“延缓伤害,过后双倍返还”。再大一点的伤口就没敢试,她怕痛。
这是个疑点,不知道为什么蛊毒在同一个身体上表现出来不一样, 暂且记一下。
3易白这白眼狼到底是谁的孩子?为什么给她妈养?易桢的生父易老爷对这件事又知道多少?易白自己知道这件事情吗?
易桢亲妈的身份是什么?来自哪里?她老和蛊毒卷在一起是不是和南岭有关系?
草, 但凡当初那个医闹的傻逼来的再晚一点,让她看完了整本《祸心》,她也不至于被动成这样。
易桢正打算画张时间表和人物关系图来进一步分析一下, 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李巘道长端着碗面条站在门口,十分严肃地对她说:“我来给你送早饭。你有什么事情记得及时喊我。”
易桢想接下他手里的托盘,刚伸手过去,就看见李巘道长如临大敌,情急之下来不及组织语言阻止她,直接把托盘举高,让她够不着。
易桢仰头看举到自己头顶的木盘:“……”
李巘:“你不要端重物。”
在李巘的认知中,他对孕妇的了解还大多建立在少时被师父带着去茶馆听戏时,那些宫廷戏本子对孕妇的描述。
脚滑摔一跤,小产。
被人推一把,小产。
被猫挠一下,小产。
闻一下麝香,小产。
在他心目中,孕妇就应该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吃好喝好心情舒畅,当成瓷菩萨供着,不然就会小产。
易桢这种孩子父亲不负责任、被迫孤身一人漂泊在外的孕妇,更是极其危险。
易桢哪知道李巘道长心中自己的形象是朵应该供在佛堂里的娇弱莲花,还有些懵:“啊?”
她今天穿了件姜黄色的褶裙,看着倒是楚楚可怜,深得阿青扮演人畜无害小白花的真传。
与此同时,在世间已活了三百余年的杨朱真人,正穿着一件烈如火焰的红色长裙,坐在轿子里,往颖川王府内部而去。
杨朱真人各种奇闻异谈见了不少,毕竟三百年的阅历,许多事都已经波澜不惊了。
比如女装。
都是皮囊、表相,有什么不能改的?
但今天要发生的事情绝对不能用“波澜不惊”来形容。
轩辕昂一直待在良娣易白住的绀碧阁中,或许是前几日换的血有用,她难得能保持那么久的清醒时间,自然要多陪陪她。
“我身子那么差,这些天麻烦夫君了。”良娣易白刚刚哭过,眼睛红红的,好不容易给哄得停住了哭泣,整个人看起来苍白又可怜。
“你我多年情谊,说什么麻不麻烦的。”轩辕昂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你少流些泪,想些开心的事,对身体好。”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这句话一说出来,良娣易白右眼就先流下了一颗泪水,快速划过脸颊,滴落在手背上:“我的孩子……我只要想到我的孩子……”
她呜呜地哭出来:“要是我的孩子能活着,我甘心情愿去死。可是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他都没缘分睁开眼睛看一看……”
轩辕昂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正要安慰几句,忽然发现她只有右眼流出泪水来,有些惊慌地捧起她的脸:“你的眼睛怎么了?”
良娣易白生得与自己的姐姐易桢很像。
在轩辕昂看来,良娣易白行事是那种典型的温婉淑女,说话细声细气的,甚至有时候还有些有气无力,经常蹙着眉头,便是受了委屈,也只会在房内默默流泪。
如今被他捧着脸问,良娣易白也说不出什么控诉的话来,右眼的眼泪一个劲地涌出来,滚烫的泪水滴在他的手上,像要灼伤他的魂魄。
不仔细看没发现,良娣易白的左眼已经有些混浊了。
一边的医女低头禀报道:“回王爷,瑶主子便是勉强一口气散不掉,念着您,愿意留在世上一日挨过一日,毕竟也是身有沉疴。这些天换血已经不大起作用了,她身上许多地方已经伤到根本了。”
良娣易白哽咽了一下,勉强收住眼泪,细声细气地说:“我的左眼已经看不见夫君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右眼也会没用……我眼睛瞎了不要紧,只是想到再也见不到夫君,我心里就难过……”
一旁的医女继续说:“按理来说,桢主子与瑶主子是同胞姐妹,桢主子的血不该那么快失去作用……”
轩辕昂知道为什么。
因为这些天给良娣易白供血的根本不是易桢,而是良娣易白的异母妹妹易如。
可是良娣易白不知道,她还以为娶回来的新娘子是易桢,还为用姐姐的血而愧疚万分。
轩辕昂心乱如麻,问道:“那如今该怎么办?”
医女飞快地答道:“瑶主子的眼睛已经一日坏过一日,若要救回来,恐怕要取桢主子的眼睛来……”
良娣易白立刻打断了医女的话:“你胡说些什么!”
良娣易白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强行忍住眼泪,偏过身子去,黯然神伤道:“夫君喜欢姐姐,我能够理解。姐姐向来招人喜欢,她小时候就与表兄堂兄玩在一起,男孩子们都喜欢她,我就什么都不会,只会呆呆站在一边看他们玩。”
轩辕昂看着她,她虽然一直在擦眼泪,但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只求……若我死了,夫君与姐姐在一起时,偶尔也能想起我一会儿……”良娣易白偷偷望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一直在定定地看着她,触到他的视线之后,慌忙收回了眼神:“姐姐也没做错什么,她那时以为我死了。况且夫君那么好,姐姐会喜欢上夫君也是正常……”
你看看你,轩辕昂,她当初救你,你就这么回报她?
在她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被幼时欺辱孤立她的姐姐勾引了,如今更是让她流尽了泪水、伤透了心。
“夫君往后若是来坟地祭奠我,能不能不要带姐姐来?”良娣易白低声说,也不敢看他,垂着眼眸:“我虽然盼着夫君与姐姐和和美美,但有时我也会有一点点嫉妒的……”
轩辕昂只觉得心中百般酸涩,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握住她手的力气又大了些:“你不要担心,好好养着身子,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嗓子有些哑,觉得自己浑浑噩噩的,话就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人,你不要担心……我会娶她,只是因为她长得像你。”
正在此时,外面的奴仆进来通报:“桢主子到了,在外面候着呢。”
轩辕昂正要起身,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一股柔柔的力量挽住了。良娣易白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夫君,能不能让我先见见姐姐……虽然姐姐可能不太想见我,但……”
轩辕昂连忙点头,说:“那我去看看你的药,你小心别受着风。”
见轩辕昂出去了,良娣易白有些无趣地靠在了枕头上,方才小心翼翼的伤感神色散了个一干二净,也看不出有哪里不舒服不自在了,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压低,问身边的心腹:“那贱人怎么样?”
一旁的婢女回复:“奴婢方才去看了,倒是与主子您说的没什么区别,娇娇弱弱坐那儿,一副狐媚子模样。”
另一个婢女说:“我看她就是学您的好才把王爷勾引走的,这种贱人给脸不要脸。”
“对啊!那个贱人就是在学主子您扶风弱柳临水照花的风韵,还学得不到位,一股小家子气!”
良娣易白翻了个白眼,翻出自己刚染了鲜红寇丹的指甲看了看,说:“让她进来吧,外边风多大啊,她要是学我生病了呢?”
“这么多年,勾引男人的本事倒是一点不见少。”当初一面之缘便勾得男人念念不忘、千里相救;如今明明天糊开局,两三个月硬是从刺客变贵女,还成了正妻。
良娣易白毕竟没办法全部掌握颖川王府的势力,特别是轩辕昂安身立命的死士,对整件事知道的也不多,只是猜测“易桢是明媒正娶嫁进来的正妻,轩辕昂心疼易桢,于是用死士替三妹易如嫁到姬家,把三妹易如抓来供血”。
门吱呀一声开了。
轩辕昂的人在房间外的走廊上,现在门开了,他们是能听见房间里面的声响的。
良娣易白立刻想到,等易桢慌忙来扶自己的时候,她可以就地摔倒。就说是易桢故意推的,易桢是想趁着她现在病重,要了她的命!
反正一个在妹妹丧期就勾引自己妹夫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因为剧情已经偏移了原书,现在良娣易白做出的反应也开始偏移原书。
良娣易白立刻又柔柔弱弱地靠在了弹墨引枕上,咳了几声,微微喘着望过去,看见易桢来了,慌忙下床要去拜见主母:“姐姐见谅,我方才强打精神见过郎君,才怠慢了姐姐,不然肯定是要去殿外跪迎姐姐的。”
穿着绯红色衣裙的“易桢”回想了一下真正的易桢发来的消息。
这人在装病,她很健康。不过是想毁了自己的姐姐,让姐姐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才装的那么柔弱。
杨朱真人这么多年以来,对敌人一直只有一种态度:趁早杀了他,不然他就会杀你。
他也从来不敢看轻女人和小孩,更没有什么“不打女人”的忌讳。
女人和小孩能行走江湖,就意味着她们比常人更狠、更厉害,你看轻她们、让着她们,她们就会嘲笑你的愚蠢,再要你的命。
更何况他现在本来就是来讨人厌的。
杨朱真人觉得,讨人厌最简单的方法,应该就是:打他一顿。
但眼见着一身素白的良娣易白小碎步走到自己面前来,杨朱真人发现自己还是有点下不去手,毕竟这是个完全没有修为的弱女子。
要不然还是去打一顿轩辕昂算了?
然而他还没思考完,就见小白花一样的素白女子就地一倒,捂着心口哭喊道:“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杨朱真人:“……”
杨朱真人:“???”
我根本没碰到你啊???
一边的婢女立刻冲到门外,扯着嗓子嚎起来了:“杀人啦!快来人啊!杀人啦!”
杨朱真人:“……”
杨朱真人以三百岁高龄,在这个瞬间,理解了什么叫做宅斗。
宅斗就是你不杀她,她要杀你。你就算不杀她,她还要说你杀她。
原来和他平常与人结仇的操作是一样的。那就简单了。
绯红衣裙的女子原本是愣在原地呆呆看着倒在地上的良娣易白的,仿佛被这高亢的呼救声惊醒,她沉吟了半秒钟,然后直接推开来拉偏架的侍卫,从侍卫腰间抽出剑来,握着剑直接扎进了良娣易白的胸膛。
良娣易白根本没反应过来,被扎了个正着,血在她素白的衣服上迅速蔓延开来,她痛红了眼,一心想着这个贱人怎么敢!
只有我挖你的眼睛取你的血!你怎么敢还手!
良娣易白伸手想去扇她一个巴掌,可是绯红衣裙的女子不仅轻巧躲开了,见她还有力气挣扎,调整了一下剑锋,将剑抽出来,再度落下,把她整个人钉在了地上。
然后绯衣女子拍拍手,站了起来,对已经惊呆了、冲进来的护卫说:“对,她们没说错,我是杀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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