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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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金吾低声问:“不痛了。你遇见陈清浅了?”

易桢点点头, 她犹豫了一下, 没有立刻把陈清浅说的话告诉他,而是问:“她刚才听见动静就跑了,但她之前和我说了很多话, 你现在要知道吗?”

姬金吾却明白现在不是握着手互诉衷肠的时候,摇摇头:“我只需要知道几个问题的答案,详细的有空再说。”

“我身上的蛊毒, 曾经、现在伤害别人了吗?窃取谁的生机了吗?”

易桢摇头:“没有。你摔下来那次没死,她骗你的。你中的也不是什么不死蛊。”

姬金吾问:“它还会复发吗?”

易桢:“应该不会,我看着她把蛊虫捏死了。她自己也说以后不会了。不会再痛了。”她有些语无伦次的。

姬金吾的情绪好了许多, 看起来压在他心上沉甸甸的石头挪开去了:“那好。详细的以后再说。”

易桢点头。她到现在才慢慢把注意力分给了周围的环境, 而不是只放在面前这个人身上。

所谓的“昭王陵墓”根本就不是作为陵墓去建造的。

或许曾经是,但是在最后几年,设计者其实是将它临时改造成了一个猎杀闯入者的迷宫。

因此, 他们所站着的地方,与其说是墓道, 不如说是一条正常的宫殿长廊。

不同的是,这座“宫殿”被墙给围上了。

“墓室大门打开并不难。”姬金吾说:“是常规的机关术,略微有一点难度。我搞清楚机关运作方式之后, 用高阶雷暴符强行把机关拆了推开门的,应该问题不大。”

范汝在旁边翻了个白眼,看起来对“略微有点难度”这句话保持否定态度。

而且范汝真的很想知道秘密是什么啊!可恶!他刚才耳朵都竖起来了!说清楚啊!他才不要死了都不知道真相!

范汝想知道归想知道, 但是还是接受了自己好友的顾虑。而且从那几句简短的话中, 范祭司已经大致可以推测出真相的轮廓。

姬金吾实惨。范猫是一只讲道理的猫猫, 不会在别人的伤口上反复跳跃。

太平道的符籙区分很严格,只有真人阶位制作的符籙才有资格被称作“高阶符籙”。他说得平平无奇,刚才那两张符籙扔出去,简直是哗啦哗啦往海里倒金铢。

“按理来说,”范汝东张西望,有些疑惑地说:“我们都搞出那么大动静了,昭王的亲卫铁骑应该要来搞我们了,怎么这里静悄悄的。”

他们一行人站得离门并不远,方才被强行打开的门,只在将门扣死的机关被拆除的瞬间打开过,随后立刻合上了。

姬金吾并没有去再打开门,因为确实需要把致人昏迷的白色雾气挡在门外,而且他身上还有几张可以炸毁一切的高阶雷暴符,再把门炸开也不是问题。

钱可以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更何况姬城主从来不吝啬往海里倒金铢。

“我们可能高估昭王的亲卫铁骑了。铁骑人数可能并不多,甚至可能只是几十人。”姬金吾一边跟着探路的侍卫往前走,一边说:

“第一,要养活大量修士,需要非常多的钱财和物资。昭王墓穴封上了整整三年,准备足够养活‘数量巨大的修士团体’的物资,可不是一个重病垂死、被世家和北镇司旁窥权柄的老人能做到的。”

“第二,能让铁骑自愿被封入墓穴,昭王至少要告诉他们一部分真相,不然这些修士是不可能会下墓等死的。如果修士数量巨大,怎么能确保他们全部忠心耿耿、不把昭王的秘密说出去呢?”

“昭王的秘宝,可是能够‘转化阴阳五行’,生死人、肉白骨的。利益只要足够大,有人甚至能够出卖绞死自己的绳索。”

“若是昭王真有这么多忠心耿耿的亲卫铁骑,他怎么会在自己临死之前,任由北镇司和世家切割他手中的权势?”

范汝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锤了一下:“对!没错!他当初就是硬刚不过世家和北镇司,才会选择缩在地底图谋以后的!昭王哪来那么多指哪打哪的亲卫!他那么残暴!”

姬金吾点头:“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借助白雾来迷晕人。他们人手不够。那位真人位阶的云异道修士也腾不出手,他要维持这个吸取生机的大阵。我们接下来遇见各种机关的可能性,比遇见所谓昭王铁骑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不考虑范祭司时不时的不靠谱,这只白猫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朋友。

易桢还握着姬金吾的手,他方才慢慢地回握过来了,手指有些冷,但掌心是火热的。

他们根本没有牵过手。这是第一次。

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指,很贪恋的模样,然后还是放开了,这样方便继续前行。而且他明白自己修为不高,遇到点什么突发的事情很可能会拖累易桢。

昭王的“陵墓”完全不是按照风水相地之术修建的。他自己也知道,若是有人来开他的墓,必定会带上精通风水相地之术的修士。

盗墓小说就是这么写的,摸金校尉几乎个个是风水大师,到地儿一看,嚯,风水宝地啊,底下绝对埋着大墓。招呼上哥几个,洛阳铲一挖,果然,大墓。

下到墓里一看,到处都是机关。不过摸金校尉是不会慌的,再精妙的机关也是按风水规矩来,看破本质,那就是手到擒来。

所以,昭王是傻了,才会在明知“对方要带风水术高玩来”的情况下,把自己的陵墓搞成“男生女生向前冲·地下分冲”。

姬金吾说:“确实不是按风水相地之术来的。现在看起来更类似于地底迷宫。”

他一路上都在用玉简联系不同的人:徐贤、姬家下到陵墓中的旧卫、离上京近的其他姬家护卫。

“他们遇见了很多机关,北镇司那副昭王陵墓地图是假的。”姬金吾说:“他们那边已经开始死人了。”

“他们在陵墓靠里的部分,我们才刚进陵墓,在陵墓最外面的部分。”范汝说:“我们这连只鸟都没有。”

他们就在看不到尽头的长廊上绕来绕去,别说机关了,连能推的门都没遇见一扇。

“得想办法和他们会和。”姬金吾说:“我在根据他们的描述尽力画出陵墓的地图了。”

易桢:“我可以直接往指定方向前进,但是带人一起可能有困难……主要是修为消耗得太快了。”

姬金吾阻止了她:“不用,这样太冒险了,万一直接进入某个开启的机关陷阱之内,你很可能反应不了那么快。”

他们绕了一圈之后,发现长廊就是长廊,根本没有可以更往内部走的门。

牛逼,设计陵墓的人是真牛逼,他就是故意消耗闯进陵墓的人体力,说不定待会儿白色雾气逼到陵墓前,那些门还自己打开,让跑进陵墓的人全晕过去等死。

范汝竖起耳朵听了听,说:“我听见陵墓外面来人了,他们好像在吵架。”

世家、北镇司的精锐基本有一算一,当时全部在皇宫之中,现在全在昭王陵墓内部。

上京城的修士,原本就大都归属于世家,世家之间又并非铁板一块,而是各有嫌隙。

所以姬金吾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去与这些人合作。首先召集那么多人需要时间,召集来的修士水平参差不齐、不清楚背景性格,把事情说清楚也需要事件,最后召集来的这些人还都心不齐、不一定会听你的。

何必花无用功。还不如先和自己训练好、培养好的亲卫汇合。

易桢:“不能这样下去,就按我刚才说的来吧。”

姬金吾欲言又止,但还是默默点了点头。接着他从手上脱下来一个芥子戒,戴到她手上,说:“虽然已经送了你一些高阶卷轴,但我这里面还有一些高阶卷轴,要是发现不对,不要不舍得用。”

范汝一听就知道这位姬城主又在往海里倒金子。不,在用金子打水漂。水漂二十连击。一开局就把自己的王炸塞给队友,想想觉得不够,又塞了四个2给队友,生怕队友死在自己前面。

易桢点点头,接了过来,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化雁”是无视障碍物,但是没办法预料到障碍物之后是什么。

易桢呛了口水,才发现自己直接闯进了一潭水中去。

好在水中没养鲨鱼啥的,她呛水的瞬间就又回去了,一身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呛水的鼻腔酸痛,对姬金吾说:“墙后面是池子。”

范汝笑嘻嘻地丢了一个清洁咒给她,这是挺耗修为的一个咒语,但是范汝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也不在乎耗不耗修为。

他这种人,干什么事都是自己高兴最重要。

姬金吾从通讯玉简上抬起头来,对范汝说:“你变回原型,待会儿听听哪个方向有规律的爆炸声。”

徐贤他们在陵墓里面遇见了埋着雷暴符的方阵,虽然顺利过去了,但是雷暴符还在持续引爆。

范汝也不犹豫,刷地变回了一只雪白的猫,耳朵竖得老高。

猫能听到的频率范围是60-56000,而人能听到的频率范围为20-2000。

竟然有科学依据,草。

说起来,范猫猫看起来有点膨,不知道是真的胖还是吗毛太多。

不过胖从来不是猫的缺点,猫就算胖也可爱到炸。

范汝很快就听清楚了,轻盈地在走廊上跑动,最后停在某个地方,变回人形,说:“大致是这个方向,但是现在已经不再继续爆炸了。”

接着他又叮嘱易桢:“你最好飞得远一点,不然可能会卡在墙里。我听见的声音很小、隐隐约约的,这说明墙体很厚。”

易桢点点头。

姬金吾其实有些迟疑,虽然他觉得自己的思维步骤没有问题,但是因为实在害怕易桢出事,还是将自己得出结论的步骤说了出来:“徐贤他们和世家那些人不在一起,大阵启动的时候,他们落在了陵墓的不同位置。”

“以昭王的谋划来看,既然这个大阵无法让打开墓穴的人,落入必死的机关中。那么,他就必须在自己的陵墓内部,每一个地方都布满机关陷阱。”

“我们这么直接找到他们的位置,并不会出现自投罗网的状况。因为逻辑上,到处都是罗网。”姬金吾说。

易桢点点头:“嗯嗯,我能捋清楚,不用解释啦。”

她手上摸到了姬金吾给她的卷轴,他已经详细说过如何使用、以及分别是什么功能了。

易桢这一次闯入了一个堆满碗碟玉器的屋子。

她看着没什么危险,这屋子也有门,能打开出去,立刻返回,将其他人一一带了进去。

这么做完,她的真修消耗得已经很厉害了,脸色都有些发白。姬金吾很担心她,关切地问了几句,见她摇头说自己没事,不好再说,可是内心又痛恨自己没办法护她周全,喉咙发紧,不知道要怎么对她好才够。

范汝化作原型之后动作飞快,里里外外很快就找了一遍,最后结论是:“没人;机关对于我来说,不算特别难。”

因为在博白山碰见了帝流浆,范汝的修为涨得厉害,基本已经是上品修士的天花板了。

他说不算特别难,就是一般难的意思。对于他是一般难,对于其他人就是要命。

姬金吾问:“你确定声音是这个方向传来的。”

范汝皱着眉头回想:“应该就是啊,虽然很小很不清楚,但大体上绝对是这个方向。”

易桢问:“这附近确定一个人也没有?尸首都没有?”

范汝附和地点头:“我把能去的地方全去了一遍,到处都堆着东西,但是没有任何必死的机关。也找不到通往别处的门和路。”

易桢:“我们是不是被局限在了这个‘陵墓’中的某个部分?这个‘陵墓’可能是互不联通的。就算没有别人,至少应该有陈清浅啊。”

范汝说:“应该不是,互不联通的部分只有:我们现在的里部分和刚才门后那段环形、无边无际的长廊。”

姬金吾:“你确定?”

范汝点头:“确定。外面那些修士,应该已经把墓穴的门打开进到了长廊中。我刚才隔着墙听见他们讨论这长廊怎么没有尽头。”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好像……我们在的这地方和外面长廊的占地面积加起来,要比从外面目测的面积要小。”

易桢:“所以他们在一个我们找不到的空间里?”

范汝非但没有面露难色,反而笑嘻嘻地:“应该是,挺有意思的。”

姬金吾:“但是这已经在一个大阵中了,不可能在大阵上再叠加一个秘境阵法,营造出我们找不到的秘境……而且你你觉得里面小,应该是厚墙的缘故。”

他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易桢道:“你刚才进入的水域大概在哪个方向?”

易桢指给他。

姬金吾说:“我们去那边看看。”

范汝问:“怎么了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东西了?”

“水。”姬金吾说:“阿桢说那是个池子。昭王的陵墓中可是养着活人,怎么会让一池子的水白白放着,而不是用来喝。”

范汝:“可是我刚才也到那个池子附近了,那里确实没人,水都混浊了,应该就是个池子。说不定是昭王早年造来模拟他奢靡生活的,后来放着放着忘了。”

易桢倒是领会了姬金吾的意思:“既然那么大一池子水不用来喝,那应该是……在遮掩什么东西。”

姬金吾说:“破解迷宫的一个好办法就是‘从出口找入口’,我刚才想了一下,如果我是昭王,我处在他的境地,我会怎么设计这个陵墓。”

上京城那么多人、那么多修士,就算用尸体填满机关陷阱,也迟早能走到陵墓中心,毁掉这个大阵。

虽然这个可能性非常低,光是想明白事情的真相就困难,决定谁先死谁活着更是无比困难,但确实是有可能的。

范汝随口接话:“ 怎么设计?”

姬金吾说:“我造个假陵墓,让处在上京城的人冲进来找我,他们一直花费时间在找我上面,我最后悄悄打开门,让外面那些致幻的白色雾气涌进假陵墓。”

易桢说:“但是这个假陵墓中的机关不能是无解的必死机关,否则一想就知道,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这个假陵墓里面不可能真有昭王。”

范汝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假陵墓?那真陵墓在哪里?”

姬金吾:“皇宫下面。”

范汝:“这就是皇宫下面。”

易桢帮忙解释:“在皇宫下面的假陵墓下面。入口应该在那池子水下面。”

所以,刚才范汝听到的声音方向没有错,徐贤他们确实在哪个方向,只不过是在易桢他们脚底下。

就像做题做着,凭空多出了一个z轴。

他们不是被局限在了陵墓的某个部分,而是根本还没进入陵墓。

随侍的几个修士跳入池水中。

过了一会儿,几个侍卫一人拎着几只已死的食人凶兽上来,回禀道:“郎君,水底下有许多凶兽,没来得及仔细寻找入口。”

范汝跃跃欲试:“我我我!我也要去杀它们!”

于是他们再次潜入水底。

易桢忽然问:“就算水底下有门,我们怎么进去呢?”

姬金吾给的答案很简单:“炸开。”

易桢忍不住笑了一下。

姬金吾说:“你先别告诉我蛊毒的真相。以后有机会再说。”

易桢愣了一下:“为什么?”

姬金吾:“看你的表情,好像不是个好消息,她或许对我做过什么坏事。待会儿如果我情绪波动,可能做决策时,会出现不该出现的错误。”

易桢正要说些什么,范汝忽然从水中钻出来,哗啦哗啦扔出去几条凶兽:“我找到门了,快下来。”

在场所有人都是会游泳的,也不迟疑,往下潜去,果然在池子的角落里看见了一扇已经被打开的门。

范汝说:“陈清浅那婆娘知道这地方,她早就来过了。”

“要有人来喂这里的凶兽,所以要留扇门。”易桢说:“她身上有很多蛊毒,或许某种蛊毒可以让凶兽不敢接近她。所以她顺利地绕过凶兽打开了门。”

范汝率先进入了门内,啧啧称奇:“这里是不是放了类似避水珠的东西,水进不来欸。”

“应该是,万一这扇门出了问题,水顺着门流到真陵墓中去,这些水生的凶兽也会跟着过去的。”姬金吾说。

门后面是一个不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个迷宫,不知道因为什么,迷宫在微微的左右晃动,估计走进去的人,被晃个几分钟就要吐了。

迷宫入口处,还有个明显是用来放开门信物的地方。

“有特定信物的话,迷宫就会变成通路,可以直接过去。”范汝显然见过这个机关:“放上错误信物,迷宫就会变得更加复杂,多次放错,迷宫甚至会直接变成死路。”

“不过,为了防止特定信物丢失之后,无法进入迷宫后的宫殿。一般这种迷宫虽然难,但聪明人只要花上个三四天,一般都能破解开。”

三四天……

人都死完了吧。

易桢:“能直接炸开吗?”

姬金吾摇摇头:“应该不行。直接炸开,很可能这个池子和我们在的走廊会先塌掉。”

“而且,这个池子的深度不算特别深,一座布置大量机关的陵墓不可能只有那么高。”姬金吾说:“所以迷宫后面很可能并不直接通向真正的昭王陵墓,或许后面还有机关。”

他又开始代入昭王视角了:“要是我设计的话,迷宫后面的机关,只要碰到水就自动卡死,强行打开就变成必死机关。”

陈清浅好像是来过,她又显然没有正确的开门信物。放过一次错误的信物之后,迷宫开始微微摇晃,让难度增加了。

她不敢再试,而是直接进了迷宫。

范汝放弃思考了,问姬金吾:“这怎么搞?”

姬金吾看着微微摇晃的迷宫:“我有个想法。不一定对,如果错了我们可能会死。”

易桢这次没跟上他的思维速度:“什么?”

姬金吾说:“你看,这迷宫能晃,所以它应该是悬空的。底下支撑这个迷宫的东西,和放信物的台子直接联通。”

范汝:“所以呢?”

姬金吾说:“这个迷宫并不高,但是池子上面的路面并没有出现凹陷。所以这个迷宫的天花板,到迷宫上面、池子附近的路面之间,应该也是空的。”

姬金吾说:“这个迷宫所处的位置,应该一开始就有某样法宝能悬空支撑物品,然后很可能这样法宝还无法移动,所以设计陵墓的人,在这个地方设计了一个可以摇晃的迷宫。”

范汝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那路面到迷宫天花板之间是空的,怎么路面不塌呢?”

易桢轻声提示:“它只悬空了一小部分——就是这个迷宫的部分,其他地方都是实心的。就像一个桌子,桌子只有四条桌腿支撑,其他地方都是悬空的啊。”

范汝:“哦哦,理解了。所以你要干什么?我还是没想明白。你直说吧。”

姬金吾说:“我们不断放上错误的信物,这个迷宫会不断加大难度,也就是越晃越厉害。”

姬金吾拿出一个长方盒子来,在长方盒中心画了一个门上去:“假设这盒子是迷宫,这门是我们面前的这个门。我放在盒子前面的、不会动的左手,是我们所在的这个短廊。”

他按住盒子最中心,上下晃动起来:“迷宫是这么摇晃的。”

长方盒子被他倾斜成了一个坡面。而他的左手保持着最开始的放平姿势。

“迷宫晃到这个角度的时候,我们所在的这个门口,正对的就不是迷宫的入口了,而是一部分迷宫的顶盖。因为迷宫的入口会被挡住一部分。”姬金吾示意了一下长方盒的盖子表面。

易桢明白了。

范汝也明白了:“我们本来应该通过这个盒子——也就是从迷宫中走过去,但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用走迷宫,直接从这迷宫的平顶上过去就行了。我觉得没问题,搞快点。”

姬金吾点头:“对。但是我不确定这迷宫是不是真能晃那么厉害,要是倾斜的角度不够,我们是过不去的。而且万一设计者想到了我想的这一步,在这个迷宫的顶上和底下都加了障碍物……这些都会导致失败。阿桢,你怎么想?”

易桢向来是莽就完事了,毫不犹豫地说:“你觉得可以就可以。”

姬金吾点头。

他还要找错误的信物,结果范汝嫌他慢,直接坐在了那台子上。

范汝当然不可能是打开迷宫的信物。

在他重复了数十次“把自己放在讲台上”之后,面前这个平顶的长方体迷宫终于晃出了姬金吾希望看到的弧度。

也没有什么障碍物。

姬总牛逼。姬总有钱果然是因为他聪明。

他们一行人迅速趁着晃动的空隙,踩着迷宫的平顶过去了。

后面果然如姬金吾所料,接着一个遇见水就自动把门卡死的机关。

但是他们并没有带着水来,于是直接开了门走进去。

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迎面就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听说娴妃生前最喜欢夜明珠,所以昭王搜集了许多夜明珠给她。娴妃早没了,当年那海量的夜明珠倒是派上了用场。

易桢记得姬金吾都不怎么用也明珠的……或许是世界上九成九的夜明珠都在这里了,姬金吾没地方找夜明珠去。

范汝兴奋起来了:“这里的机关好像比上面的要难一点点!”

姬金吾又开始用通讯玉简联系人。

这下大家在同一个地方,终于不是鸡同鸭讲了。姬金吾描述了一下附近的样子,他派出去的那个部下又刚好经过了这里,直接给他指路,告诉了姬金吾怎么找到自己。

一路上的机关早就被破掉了,零零散散散落着几个人的尸首。

姬金吾是认识他们的,他下苦功夫去记过自己几乎每一位下属的名字和生平。

他作为一个每日都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的人,又目睹过太多肮脏与血腥,本该对死亡没什么感触的。

但是姬金吾忽然想,他可能也会这么死在这里。

要是阿桢能活着离开,他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关系。

刚才阿桢牵他的手了,阿桢是喜欢他的……吧。

是喜欢,不是可怜……吧。

姬金吾悄悄地对易桢说:“阿桢,你能不能剪一点点头发给我?”

易桢愣了一下。

姬金吾低声说:“之前你的头发,我不是丢了,是被人抢走了。对不起,我本来一直贴身放的……”

他还没解释完,易桢已经干净利落地用匕首割了一束头发给他。

姬金吾赶紧接过来,攥在手心里,接着便赶紧将贴身的香囊掏空,把这束头发放进去,贴着心口放着。

是喜欢的吧。不是可怜他。

他又不敢问,想着万一要死在这里,死的时候觉得她爱着自己,应该也……不亏。

姬金吾还没有爱上过某个姑娘。易桢是第一个。

原来爱一个人会让人觉得惶恐的。

她是千万般的好。世间她最好了。

可是他却没有一样的好去配她。

姬金吾想告诉她,说自己十七岁以前,也是很好的。大家都夸他,说他天资过人、聪颖俊朗、守礼知进退。

但是他没办法把这个很好的自己给她了,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已经不见了。她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好了。

他疲惫、他沉重、他虚情假意、他名声不好。他有时候痛得睡不着,会恍恍惚惚地想死。

他现在就不想死了。他好希望能活着。但是他可以为了她去死。

他心上的姑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应该嫁给世界上最好的郎君。

不是他。他是一摊烂泥。

他自作自受。不应该让他心上最好的姑娘,来承担他的不好。

他只是有时候,很希望她知道,他也曾经好过。他不是一直这么不好的。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说过太多客套话、太多模棱两可,他对所有人都好。

姬金吾都不知道怎么向她证明,她对他来说真的是特殊的;怎么证明他是真心的,不是骗她。

他真活该。

若是他真的死在了这个地宫中,和其他人的尸体一并被掩埋在黑暗之中。但是他心口上放着她的头发,过了很久之后,他会变成灰,她的头发也会变成灰,掉落在他的心脏中。

她的一部分就会永远和他在一起了。

那个时候,他们是互相依偎的尘埃,也算是……在一起了吧。

想到这个,觉得何止是不亏,简直是赚到了。

她能活着,依旧做世上最好的姑娘,依旧每天开开心心的。说不定想到他为她而死,还会为他哭呢。

“为他哭”。

这三个字简直不能念,哪怕是默念,也好像要被灼伤一样。心口发热,好像跳动的心脏现在就要化成灰一样。 ,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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