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谢三元得到这个答复的第一反应是低头再度狂刷帖子，且越刷她脸上的表情就越纠结、挣扎――她并不关心那个姓王的是不是死得特毫无破绽，她关心的是这人是不是该死。贴吧群众其实挺多时候都老不靠谱，但最起码爆料是真的，也就是那些被无数帖子里翻来覆去轮了无数遍的料假不了，都是一个市的、都是本地人，谁跟谁扯得了聊斋呢，那么综合下来，就是姓王的这个带着恶意踏进这栋单元楼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

即使吸收了灵魂契约谢三元也并不认同容忍外来恶魔肆意杀害地球人这种事，虽然这事儿跟她性命攸关且她并没有反对的能力，但……现在的事实是，若非这个花成精的所谓魔王出现，那么现在这个时刻新生活小区爆出来的大新闻就得是某花季少女被人发现惨死家中，罪犯还是个判不了死刑的未成年小畜生；就算是从最功利的角度，谢三元也不得不发自内心感激王林在前天夜里事件发生之前把那个花成精的魔王带到这个屋里来。

王林小心观察着这个大姐的反应，他自个儿日子过得跟天煞孤星似的、除了几个乡下的亲戚最关心他的就是谢三元了，要不然他也不会一口一个谢姐的叫着，说他怂说他贪生怕死他都认，他是真希望这大姐能看开、别去跟那个魔王死磕……绝壁磕不过又何苦送人头呢！

“其实他在也不算是坏事……他能当盘菜吃的只有那什么、暗形态的灵魂能量，换个说法就是恶意强烈到远超过平均水准、已经成了治安隐患的坏包，就像这个姓王的，他要不死，悲剧就大了。”王林尽量苦口婆心地，“再说……确实就跟你也想到的，他那需求量闹到最后肯定是要引起社会震动，可一是我们这没得选择，二是，至少我俩可以尽力引导下让他去对付那些法律审判不了的人渣……”

谢三元皱眉打断他：“你想什么呢小林，你觉得你跟我加起来能比公检法机关聪明？”

“当然不是了谢姐！”王林拍大腿，“你是操心他滥杀无辜，但问题无辜的人他压根就懒得理睬啊，又不能吃，就他那德性估计多看一眼都嫌懒，那我们还纠结啥呢？当然了，就算是专挑坏包下手下得多了我俩有暴露的风险，但谢姐你仔细想想，你跟我暴露、和看着这个姓王的家伙这类王八羔子干断子绝孙缺德事，你挑哪边？”

谢三元瞪圆了眼睛看着王林，数秒后一巴掌拍到人肩上：“是这个理，我太自私了。”

“呃……”王林自己也知道这种说法能说服对方，但真说服了他还是有点蛋疼。

谢三元长吁短叹：“换成是我遇到这个姓王的孙子，我情愿去蹲拘留也得把丫打出shi来……但这并没什么用，丫爬起来了一样对那女学生有威胁，还不如让那个花成精的出手一了百了呢。算了，以后我再俭省点，多存点钱给我妈，以后我们俩给抓了她也能多坚持几年。”

“……”王林第n次脑中冒出同样的念头，姐姐你不是个燕赵大汉没活在快意恩仇的江湖武林中实在太屈才了……

谢三元又道：“那你说的那个引导，你有什么想法没？”

王林精神一振：“必须有啊。”别看他这把年纪了，男人这种生物就算到死的那一天也绝不缺乏冒险（中二）精神，现在的情况虽然挺糟糕的但也意味着能实现一把当街头英雄惩奸除恶的梦想，要说对这方面没有yy那是不实际的，不然英雄大片也没那么多国人愿意买单，当即兴致勃勃地，“谢姐你记得去年那事不？就是一个小孩被逼得跳楼那事……”

“花成精”的帝利亚斯并不知道数米之外他的俩奴隶话里话外对他多不客气，又再通读了两篇文章后他开始感觉头大如斗……纯文学作品就算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耐烦读的也没几个，也不怪语系不同的他读得如此艰难。且看懂是一回事、理解文中要表达的隐喻又是一回事，帝利亚斯虽然有很强烈的不服输精神……最后还是得败下阵来。

……别说魔王大人了，咱们这些地球人能跟文青精神刚正面的其实也并不多。

丢开杂志，帝利亚斯转头看了眼阳台外的天色，施施然起身穿上鞋（和运动服一块儿准备的平价运动鞋），没有丁点儿通知俩奴隶的意思、自个儿大大方方出了门。

没错……对现代社会没有任何了解的魔王大人，只是读了三篇十几年前的文青小说就勇敢地踏出了面对未知世界的第一步。

开门，走出楼道，再度感受了一下这个毫无魔法元素存在的世界……魔王大人面无表情，抬脚随便找了个方向迈出去。

新生活小区在早上九到十点这个阶段是十分安静的，小孩们都去上课了、年轻人都去为生活奔波了、老人们要么还没起床要么结伴健身还没回来，只有小区正门保安室那有个年纪在五十开外的保安时不时咳嗽几声、发出点动静。

这种偏僻地区的安保工作其实也就是安保公司专门用来给员工养老的，方圆千米内就有个派出所、一条不到百米长的小店菜贩汇集的街道、一座只剩下老人妇女和留守儿童的小村子，平时小偷小摸都稀罕，更别说发生什么恶性事件――前天半夜倒是差点来了一次、但也给化解了，所以要说保安有什么警惕性……还真没有。

于是……当一个穿着运动服、留着一头飘逸白发长发、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大大方方从面前走过的时候，这个保安愣神盯着这人走远，脑子里面的念头居然是：“这小青年男的女的？”

无风无浪地走出新生活小区，出现在帝利亚斯面前的是一条专为这个小区修的六米宽的水泥路，路两边都是胡乱生长的灌木杂草，远点儿的地方能看见农田，更远点儿的地方就是g省最常见的群山。这条水泥路总长度大概有三百来米，中段与遍布小店菜贩的小街相连、走到头就是大马路。

……看到这儿大伙也明白这个新生活小区到底有多偏僻了，习惯了下楼就能买烟的城市居民住到这地方来的第一感觉大约都是“惨被流放”，所以就有些住户情愿在城里租房也挺少回来，这个小区才能这么清净。

帝利亚斯倒没这感觉，偏安静的环境才是他所喜欢的，要不是跟灾厄仇恨值比较大他其实都老不乐意远征打仗……作为本体是魔界植物的魔王大人，比较宅其实也是挺正常的。

但……再怎么清净人少也还是有人类活动的，一个买菜归来的妇女边走路边拿着手机玩，跟帝利亚斯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经意抬头看了下，猛然定住，半张着嘴巴目送帝利亚斯飘然而过。

说是妇女，其实也就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个新生活小区的居民姓李名红，是个怀孕刚四个月的孕妇，不怎么显怀、但因为紧张孩子的关系也停职在家养胎了。

李红本身的工作没什么出奇，但网络社会，一个人的现实职业还真不能说明什么――这人在网上是个acg圈的画手太太，粉丝几十万、兼职收入远远高过现实中的工作收入，这才有早早停职养胎的底气。

帝利亚斯惊人的相貌让这个绘制出无数虚拟美人的李红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要不是手里还拎着刚买的新鲜菜蔬又是走在熟悉的水泥路上她都快怀疑自己穿越了，于是……虽然没有跑到人家正面去拍照的勇气但李红也不忙着走了，握好了手机站在原地，等到帝利亚斯顺着水泥路转向转身的时候李红立即按快门拍下了帝利亚斯的侧面。

帝利亚斯没有理会刚擦身而过的人类，他眼中除了可“食用”的食材……就是对这个未知世界的新奇。作为长寿种又天然强大的种族，魔族其实并不如人类假想中杜撰的那样好战，除了生存必须的狩猎和荣誉之战，魔族平时压根就懒得动――这也很好理解，狮子老虎之类的猛兽吃饱了也是懒洋洋的，除非有同类挑衅到他们的地盘。

这个未知的人类世界充满着悠闲的和平气息，让帝利亚斯有些回到第十层魔界的错觉……魔王的竞争只发生在上层魔族之中，底层的魔族除了出征和捍卫领地时参战，平时的生活就是这么平静淡然。帝利亚斯的魔王堡垒之外，普通的魔族居民也是这么懒散地生活着。

当然……不同之处也是有的，帝利亚斯侧头看向隔着灌木杂草的农田，这一带的田地都是小区附近那个村子里的村民种植的，因为青壮年都去市里打工的关系照料得不是很精细，但田地里作物的茂盛状态仍然足以让帝利亚斯惊讶――魔族是半狩猎半农耕的种族，农耕上的技能树天赋……说实话不怎么样，反正即使是这种照料得很随意的作物状态也足以将其吊打。

“这是某种作物，粮食来源？是了……这个世界的人似乎很擅长种植。”帝利亚斯慢慢地走着、慢慢在脑中思考，“两个人类奴隶中王林的合作性较高，但主动性非常差。若要其坦诚交代这个世界的信息，我必先要先对这个世界有一定了解。这个非魔法文明发展到极致的世界，或许也有可值得我族参考之处。若来这一趟只考虑怎么回去，未免浪费了些。”

这么想着，帝利亚斯放弃顺着路面前行、转向特意留做天然屏障的灌木杂草区――这些灌木杂草就是留来保护村民农作物的，以避免有手欠的行人糟蹋庄稼。这当然挡不住身体的主要构成部分为纯能量组合而成的帝利亚斯，只见他的身体在穿过那些半人多高的灌木时忽然虚化、变成介于半透明和烟雾形态的能量体，到他踏足到可收获的农田中时，他的身影又恢复了正常。

僻静的水泥路上没人看见这玄幻的一幕，帝利亚斯穿过灌木杂草区后身影又被一人多高的玉米地掩盖，避免了灵异传说的诞生……

g省因为地理的关系并没有北方那种大块平整的适合耕种的田地，农田大多被分割得比较零碎且奇形怪状，这一片农用地整体上像个扭曲翻转的扳手、农业机械不便施展，耕种或收获都需要人力，当帝利亚斯一脸惊诧地穿过硕果累累（乱用词勿喷）的玉米地踏到田埂上时，一个正在扳玉米的小孩抬着头，正用呆愣的眼神儿看过来。

这小孩大约有八、九岁，穿着脏兮兮的小学生校服扎着个乱蓬蓬的马尾辫，在正该上学的时间段却在田地里做活，看到帝利亚斯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陌生人，一时间都惊呆了。

人类幼崽？这是帝利亚斯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真脏，这是帝利亚斯脑中冒出的第二个念头。有洁癖的帝利亚斯立即后退一大步，跟这个比王林还污染之源的小孩拉开距离。

“……哥哥你是来偷玉米的吗？”那小孩呆呆地说道。

“……”帝利亚斯马上想起“玉米”这词儿他在那本书的小说里见过，再理解了下“偷”的意思，脸色就不大好看，“不是。”

“哦。”小孩点头，眼睛粘在帝利亚斯的脸上下不来，人类的审美其实跟年纪没什么关系，她也很觉得这个大哥哥漂亮得过分，“那哥哥你要买玉米吗？很便宜，一块钱三个。”这价钱就是她扳了玉米后拿到市场上去卖的价格。

帝利亚斯扭头就走，他没钱而且也对这种陌生的人类粮食不感兴趣，除非把能吃的熟玉米放到他面前。

“哥哥你没钱？”小孩忙道，“要不你帮我把这袋玉米拿到市场上，我送你三个？”

另一边，商量好了要“引导”帝利亚斯去惩奸除恶的王林和谢三元对好了细节后摩拳擦掌出卧室，结果呈现在他两面前的是空荡荡的客厅和没关的大门……

“卧槽！！”x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