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婵脸上一热, 赶忙低下头, 继续撒石墨粉, “嗒嗒嗒”地砸了笔杆好几下……
司岂挑了挑眉, 提醒道:“纪大人,你该蘸粉了。”
“哦……”纪婵的耳朵红了。
经过一个冬天,她的皮肤比夏天白1嫩了许多,血色泛出皮肤表面, 变成浅浅的粉, 一缕卷曲的黑发从鬓角垂了下来,落在殷1红的唇上……
司岂舔了舔薄唇。
他又想起了昨夜那个被醉意催动的仓促的吻,视线不由越发灼热起来。
“司大人,要想帮忙就请专心些好吗?”纪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到底是专业法医, 面对沾满了两个人的鲜血的长剑,迅速平息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
“是。”司岂敛了敛心神,钦佩地看着纪婵——他心悦的女子, 跟那些只会吟风诵月的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
两人专心工作。
伴随着“嗒嗒”的声音,石墨粉铺满了剑柄、护手,以及护手下面那段没有沾染血迹的剑身。
“好了。”
纪婵直了直腰, 用抹布垫着手,捏着剑的两端,用力抖了抖……
浮在表面的石墨粉忽忽落下, 留下几处明显的黑色印记。
这些黑色印记便是凶手和诚王等人交叠覆盖的指纹和掌纹。
在护手上端不到半寸的地方,有两枚因覆盖而变得残缺的指纹。
二者十字交叉,一枚稍稍靠上, 一枚稍稍往下。
下面的那枚非常接近护手,几乎顶到了尽头。
纪婵抬起头,与司岂对视一眼。
这一刻,二人的欣喜不言而喻。
司岂用毛笔模拟长剑,做了一个从背后刺入,再刺入的动作,说道:“通过推测凶手的杀人方式可以判断,下面这一枚可能是凶手的。纪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应该取一下诚王等人的指纹指印,以便比对。”纪婵说着,拿起一只小瓷瓶,打开塞子,用毛笔蘸了饱满的透明液体,轻轻抖落在剑柄上。
她暂且想不到提取指纹的有效方法,就想把指纹固定在剑柄上。
桐油滴落在剑柄上,自然下滑,锁住石墨粉,暂时起到了固定的作用。
司岂道:“所有人的指印都不一样吗?”
纪婵颔首道:“是的,即便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指纹也是不一样的。”
司岂眼里有了几分兴奋,道:“如此,一旦确定那枚指印是凶手的,这个案子就有希望了?”
纪婵涂完整个剑柄,说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如果找不到嫌疑人,我们连比对的对象都没有,何谈希望呢。”
司岂问道:“以前的凶手用过的门栓,以及这次用来清理脚印的松枝能不能提取指印?”
纪婵摇摇头。
一是时间久了,指纹不够新鲜;二是已经受到了污染;三是在木头上提取指纹的条件太差,没有可对比性。
司岂的心里凉了几分。
但他很快又振奋起来,“无论如何,你这个提取指纹的办法都会对案子的破解起到极大的推进作用。”
纪婵心里一宽,暗道,司岂果然是明白的,不问方法的来路,只说此方法带来的正面作用,这正是她所期盼的。
她脸上的笑容又真诚了两分,说道:“司大人,这个方法不是我的,而是你的。”
司岂道:“那怎么行?”
纪婵笑道:“怎么不行?我没有功名,六品已经到头了,而且不知道还能做多久。另外,我不想京城中关于我的传闻越来越离谱。为了安静度日,我想送给你。”
司岂明白了,拱手道:“多谢,逾静生受了。”
“咚咚!”
纪婵正要说话,书房门又被敲响了。
她用布垫着,把长剑放到书案下面。
“哪位?”司岂一边问,一边将铺在桌面上的宣纸折起来一道,把石墨粉盖起来,再用一份卷宗压住。
纪婵塞上桐油瓶子,扬声道:“请进。”
“司大人也在。”左言推门进来,见司岂也在,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左某正要找司大人呢,听说皇上下了旨意,羽林军一大早就包围了所有的小倌馆和妓馆。”
“而且,柔嘉郡主就死在清风苑对面的别院里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纪婵先是一愣,左大人怎么知道的,消息怎会传得这么快?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在京城人脉单薄,消息不灵通实属正常。
如左言一般的权贵子弟若不知道才是咄咄怪事。
司岂已经站了起来,说道:“清风苑犯了诱拐和杀人的大罪,而柔嘉正是清风苑的大东家,现在怀疑她的死与清风苑作恶有关。”
左言怔了怔,“竟有这样的事?”
纪婵搬来一把椅子,请两位大人坐下,又亲自取了干净的茶杯,倒了热茶给左言,说道:“下官也很难想象,那么风光霁月的一个女人竟会做那般残忍的事,而且还死得那般凄惨。”
左言叹息一声,把玩着茶杯,没接她的话——柔嘉是他的堂侄女,他不好评价。
司岂喝了口茶,说道:“凶手进入府邸腹地杀人,我怀疑凶手熟悉郡主的别院。”
左言手上的动作慢了一下,说道:“司大人心里有嫌疑人吗?”
司岂摇摇头,“从奴才到客人,熟悉别院的不下上百人,找到嫌疑人谈何容易。”
左言道:“看来这桩案子很难办呢。诚王向来心疼柔嘉,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司岂笑了笑,“所以顺天府会很头疼。”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是没办法。”左言叹了一声,换了话题,“纪大人没事吧,最近听到有不少关于你的流言,都是些无稽之谈,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这才是他的来意。
纪婵拱了拱手,“多谢左大人提醒。”
司岂道:“过了今日,流言就不会是纪大人了。”
左言笑了笑,“司大人所言极是。”
几人又闲聊几句,左大人就被小厮喊回去了。
他走之后,司岂说道:“这桩案子皇上非常感兴趣,有些事还得我们亲自去现场查。”
“我们?”纪婵是仵作,不觉得侦查是她的工作。
她认为司岂有假公济私的嫌疑。
司岂确实有,但他的理由也很充分,“纪大人经验丰富,多一人参与就多一条思路,总不能让凶手就这样嚣张下去。”
纪婵犹豫片刻,到底起了身。
二人整理好东西,带着小马和罗清一起出了大理寺,又坐到了同一辆马车上。
“司大人不信任左大人?”纪婵说道。
司岂点点头,“他符合这桩案子的所有条件,可我却找不到任何证据,甚至连一丝可疑之处都看不出来。”
左言是庶出,但也是皇家血脉,有爵位在身,还是四品大员。
仅凭“条件符合”四个字,就断言他可能是凶手,这太可笑。
所以,司岂从不曾明言过,关于这一系列谋杀案的所有细节,他亦从不曾在左言面前细说过。
纪婵笑了笑,“如果司大人昨天不在清风苑,那么司大人的嫌疑比左大人还大。”
司岂点点头。
话是如此说,但该怀疑的时候,他依旧不会心慈手软。
纪婵又道:“用提取指印来确定凶手的方法,虽然有一定的限制,但也对罪犯有一定的震慑。”
“如果我们在一定的范围内公布,我们已经提取了凶手的指印,司大人觉得会不会有人狗急跳墙?”
司岂没有立刻回答,他思虑片刻,道:“办法是好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派出去的几个负责监视的小厮没起到任何作用,也就是说,所有的目标暂时都不是目标,包括左言。
趁着他们没有防备时拿到他们的指纹,比冒然打草惊蛇更为稳妥些。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对左大人不太公平?”纪婵还有现代警察的操守。
司岂道:“如果能够打消我们对他的怀疑,这一切就是值得的,而且,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纪婵想起了那只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左言把玩了茶杯,他也是右撇子,除了小拇指,其他四只手指都在上面。
她说道:“要想做这件事,需要司大人先拿来诚王和其亲卫的指印,以确定那枚指印是凶手的。”
司岂叹了一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是的,即便那枚指印是凶手的,也不一定能确定左言不是凶手,毕竟凶手有两个人,我到底还是急了。”
纪婵深以为然,案子一桩一桩的来,他作为行家里手,如何不急呢?
两人心情沉重,不再说话。
马车在柔嘉的别院门口停下。
纪婵下车后,发现李成明的马车也在。
顺天府的一个捕快发现二人,立刻带他们进了二进院落。
别院的所有下人都被集中在这里,院子不算大,人数却有四五十之多。
几个捕快按着腰刀站在周围。
院子里鸦雀无声。
外客厅里传来了低低的谈话声。
那捕快禀报道:“大人,司大人纪大人来了。”
老董在里面开了门。
李成明与他二人拱了拱手,继续问道:“……郡主生前宴请过几次客人,谁还记得哪位客人上过紫薇山?”
回话的是个管家模样的年轻男人,他说道:“郡主在别院宴请客人时大多都在春夏两季,一般有两处最常去,一处是湖畔,一处是山上,所有客人几乎都去过。”
李大人又问:“那一摞石块搭多久了,你作为管家不知道有人擅自从山头离府吗?”
管家垂下头,紧张地搓了搓手,“大人,郡主久不回京,小人平日又懒散了些,确实不知。”
“昨日才知道那是荣生所为,他相中了锦绣阁一个伙计的妹妹,就动了歪心思,垫了石头,三两天就跑出去一回。”
纪婵点点头,所以,凶手知道那里有条便捷的通道,可能就是因为碰到了这个叫荣生的。
“荣生多大了,来府里多久了?做哪些活计?”司岂问道。
那管家道:“回大人,他是家生子,就是照顾山坡上的那些花草的。”
司岂看看纪婵,又对李成名说道:“李大人继续,我们去府里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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