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两个就这么坐着, 谁也不松口示弱, 僵持的气氛让屋子里的宫人们战战兢兢的都不敢抬起头来,只恨不得再缩小身子,当不存在。
最后, 还是太后先开口道:“你们都退下吧。”
等宫人都屏退了,殿中就剩下皇帝和太后时, 太后看着皇帝那双不肯与她对视的眼睛,开口道:“哀家以为皇帝长大了, 可没想到, 这心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姐姐喜欢的,弟弟就要去争一争。可那宝贝再好, 若是因着这宝贝坏了你们姐弟情分, 哀家这个做母亲,也是见不得的。皇帝, 你是天下之主, 万事不可随自己喜好,为皇家传承子嗣,是你该做的。现如今,宫里子嗣还是少了些,依着哀家看, 你若不喜新人也可,但孙子孙女却得多生几个。哀家老了,也就盼着你能多子多福, 还多给大周留些福气。”
皇帝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睛中也闪过慌乱,也明白,他的秘密终究还是给他的母后知晓了。且也不出他所料,他的母亲,第一反应不是他和他皇姐谁对谁错,只会迁怒于宋z城。即使已经在皇位上坐了这么多年,可太后的这句话还是戳中了皇帝心里最隐秘的担忧。
他这些年克制再克制,怕的就是有一天,太后知晓了,他的子璋也就没命在了。毕竟,怕是自己这个儿子也重不过皇姐去,自己的母亲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让他们姐弟反目成仇,更不会让这个母亲百年之后回成为他和皇姐之间隐患的男子一直留存在世。
再听到太后说子嗣时,皇帝还是松了口气的,还好还好,他的母后还是有顾忌的,这是再给他软硬兼施,做交换呢。是啊,子璋不仅是他心上之人,还是他皇姐的丈夫,外甥的父亲,想来母为也不愿让皇姐守寡,让外甥丧父,只是自己的这份心思,让母后担忧的转辗反侧了。
皇帝想到此处,心中再有酸涩,也开口道:“母后,姐姐的宝贝就是姐姐的,多年前已经定下,再不会有波折。朕的皇子们虽比不上各位先祖,但也有几分机智,多加教导,想来也不会差了去。”
这是不愿纳新人了,太后心里一叹,说得再好,可能让皇帝心心恋恋,忍看着宋z城和端和在他眼皮子底下恩爱这么多年的这份心思,太后想来就觉得头皮发麻。原先,她还觉得因着先帝,她那因爱痴狂的先夫的往事在,皇帝心中有芥蒂,这才在后宫的妃嫔上心思淡淡的,未有特别喜欢的妃子。
前些年太后还是很满意皇帝的态度的,没有偏爱,雨露均沾,皇帝也算尽了皇帝的心意。她这个做母亲的私下还是心疼的,怕皇帝心没了热乎劲,高处不胜寒。因此,她把几个小皇孙尽量带着往皇帝面前放,可也没见皇帝对哪个孩子偏爱的。
倒是端和的天周从出生就被皇帝捧在手里养着,恨不得事事都要操心一番,太后原先是满意皇帝这个做弟弟的对姐姐的照顾和关爱的。觉得皇帝是记着他姨母的恩情和端和的姐弟之情,虽是个面冷的,可心却是软的,不然,也不会那样器重宋z城了。
是啊,太后一直就觉得宋z城能得了皇帝的青眼,除了自身的才华,也就是沾了端和的光。这么一来,她就更满意他们姐弟的姐友弟恭,觉得这辈子把这两个孩子护住了,护好了,也就值了。
可偏偏这一两年来,太后发觉不对来了,若不是她的心腹告知她,皇帝已经有七八年未招人侍寝的事,她还真没往其他方面想。可一个身子骨健康的帝王,无心无欲,这本就不正常,于是乎,太后就派了人细细汇报皇帝的近况。
太后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皇子这个样子,倒是和他父皇当初一个样子,当年她妹妹进宫,除了她承宠生了一子,再无皇嗣降生,旁人都道是她和她妹妹把持住了后宫,残害了皇家子嗣,实际上,她那风流半生的丈夫除了她妹妹却是再没招过人侍寝,若不是这样,也不会让钱家的女人那般恨毒了她们姐妹两个。
让太后不得不承认的是,她那个冷心冷意的丈夫心里只有她妹妹,那般的爱重呵护,若不是早就对他冷了心,绝了爱,怕也要吃了几缸干醋。
想到了先帝,再看现如今的皇帝,太后猛然惊醒,皇帝那是有心上人了,可若是真有这么个人,皇帝平时也没表现出来啊。太后本就心思细腻,没多久她就发现了端倪,之后却是心惊肉跳,再没想到事情会是那样的。
宋z城,竟然是个男子,这也就罢了,可他是端和的丈夫,皇帝的姐夫,这让太后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更何况,皇帝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当初他可是端和和宋z城这段姻缘的媒人。若是打一开始就喜欢,那,太后都不敢想这得多深的感情,一个帝王,用情如此,不过是第二个先帝罢了。
现如今皇帝还能克制自己,太后也能帮着镇压,可若是她不在了,皇帝又松了克制,宋z城若真和皇帝搅合在一块,依着端和的性子,他们姐弟怕是要鱼死网破。这两个,不管是伤了哪一个,都是在挖她这个做娘的心肝肉。
因此,才有了选秀这事,偏偏又赶上了戴氏的事,让皇帝有了借口,连秀女都没看就都发还回家去了。太后这才想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让皇帝收收心,可这结果却是不太如她的意的。
儿女都是债,罢了,罢了,太后按下心底的惆怅,对皇帝开口道:“端和早些年就和哀家说过,想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人情,哀家这个做娘的原先是舍不得她,圈了她这么多年在京陪着哀家。现今,哀家看南边那正缺人,不如就让端和一家去待一待,看看南边景色。”
皇帝先拒太后的一个说法,当下这个是不好再拒的,可这些年,他虽然不求宋z城知晓他心意,但也就是能让他在身旁陪伴一二,哪怕是贤臣明君,他也心满意足。若是南下,怕是没有十年太后是不会让他们回来的,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还有几个十年,难不成后半辈子连宋z城的面都见不着了。
皇帝自然是不愿意的;“母后,宋卿是朕的左膀右臂,再者宋老侯爷年岁渐大,身子骨又不好,宋家已经有个儿子去了西北为大周守国土,再不能连着宋卿也派出去了。再者,皇姐的性子虽说风风火火,可心里最孝顺的就是母后,让她一月不见您怕就想得不行了,去了南边,怕不出三月就得嚷嚷着回京来。”
皇帝说的面面俱到,可太后越听越心凉,不再提这个话题,母子两个就此打住,可他们心里明白,这事没有完。
却说周立谦这儿,自从得知了是韩铃兰做下的恶事,心中就更不安了。他虽然知晓贤妃有意把侄女许配给他,可在周立谦看来,这事得他父皇点头。再者,他心里都是戴如月,对这位名义上的表妹并没怎么在意过。
可就这么一个表妹,却要了戴如月的命,想到这儿,周立谦就不寒而栗。他再也想不明白,怎么就敢,怎么就生出了这么歹毒的心肠,去谋害人命。而这样的女子,却是他的养母,一直说待他视如亲生的贤妃为他选出的妻子。
若是这样一个心性的女子娶进门来,他以后的日子也是极其难过的。这一刻,因为爱情,因为人命,因为自责,他终于开始正视,在宫里,也不是如他所期盼的那样花团锦簇,地底下怕是藏了无数的阴谋诡计与皑皑白骨。
宋天周在宫里就没出来,也自然是知晓了戴如月事件的最后结果。这让他不知如何唏嘘,但他知道,会有那样的结果,其实也是多方推波助澜下的产物。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何况是在这天底下最富贵之地,任何人都不能等闲视之。
皇宫里不太平,宋府府上也不平静,宋天周接到他娘的通知,急忙往府上走。原因很简单,装病的宋老侯爷,这回真病倒了,且还十分的严重。
等宋天周回府时,就瞧见宋老夫人身边的叶嬷嬷来迎了他。而一路上,却是被宋二夫人和宋四夫人差点拦住。这群人不仅带着丫鬟媳妇,还带上了个子的孙子孙女,哭哭啼啼,悲悲戚戚,若不是知道宋老侯爷只是病重,宋天周以为这是她们在奔丧呢。
只是有叶嬷嬷在,公主府的下人们也很给力,因此对着那几位奶奶辈的欲言又止,宋天周就当没看到,可他心里却明白,怕是宋老侯爷这回的“病”和她们两房脱不开关系。早先的时候,他家公主娘就宋老侯爷对自己两位弟弟的纵容冷笑过,道有一天宋老侯爷肯定会自作自受。
到了宋老侯爷的院子,宋天周就发现他家祖母坐在正厅中,自己的公主娘也在,两人都没说话。宋老夫人瞧着宋天周来了,冷峻的面色稍缓下来,可瞧着跟在宋天周后面的两个妯娌,脸色却又冷了下来,简直能结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