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疏楼龙宿说:“剑子,不管你到底有没有存让我反噬缇摩的心思,总之,这是最后一次,至此之后,希望我们恩怨两清。”
剑子一震,猛的抬眼:“龙宿……”
疏楼龙宿目光流转,似乎颓然的叹了一口气,剑子仙迹还没从他这句话中反应过来,边听疏楼龙宿轻言道:“剑子,从这件事以后,你也再莫要来找我了,我疏楼龙宿当了你这么多年的免费打手与衣食父母,你也该知足了。”
“我不是要你去反……噬……”剑子仙迹“啊”一声,终于反应过来了疏楼龙宿的意思,一把伸出手要抓疏楼龙宿的袖子,却被疏楼龙宿面无表情的拂开:“剑子……这件事之后,无论疏楼龙宿是死是活,你我再无相干。”
紫光一闪,电光火石的刹那,疏楼龙宿瞬间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剑子仙迹愣愣的看着疏楼龙宿化光而去的背影,他想过龙宿可能会生气,会拒绝他,但是他重来没有想过这个从来都站在他后面,为他遮风挡雨、任他胡闹非为的人,会有一天对着他说:“剑子……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相干……”
即便是那次两人千年感情决裂,即便是他与疏楼龙宿刀剑相拼互相厮杀,即便是疏楼龙宿看着他一声“无奈”毫不犹豫的要杀他的时候,他重来没有想过,疏楼龙宿竟然会如此一声叹息,然后说:“剑子……从今以后,你再也莫要来找我了,我们――再、无、相、干。”
“龙宿……”剑子有些茫然的站在宫灯帏,外面雨下得很大,风呼呼的划过他的长发,剑子握着拳头的手慢慢背到背后,对着疏楼西风的方向,发出一声浓重的叹息。
无……奈啊!
剑子仙迹慢慢的拾起角落的伞,撑开,一步一踏走向雨中。
疏楼龙宿是个偏执而孤傲的人,但凡人太过偏执,太过孤傲,天下之大,却难有入眼之人,然而,一旦这人入了眼,便入了骨、入了情……入了心――便是痴情。
所以他一直明白疏楼龙宿虽然脾气不好,但对自己在乎的人,从来都是嘴硬心软,所以他亦一直在利用他这种偏执的宠溺,但是今日……他实在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疏楼龙宿飞速化光回到西楼西风,咬牙切齿的扶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侍女穆仙凤从屋内跑出来,看见自己主人的脸上竟是毫无血色的苍白,不由吓了一跳,“主人……”
疏楼龙宿咬着唇,紫衣柔发,红唇皓齿相交,在如此凄凄咽咽的雨中本是一副极其美感的画面,然而却已经浑身森然的煞气却让看着他的人有种刺骨的寒意从足底透了出来。
穆仙凤心里一颤,抬脚就要去扶他,却被疏楼龙宿挥手制止,疏楼龙宿凝着疏楼西风的花花草草,视线渐渐滑过墙壁慢慢移到了虚空,靠在唇上笑了起来。
嗜血族,是生活在城中的一群以吸血为生的妖魔,俗称吸血鬼,凡是被嗜血族咬了之人,若是不死,则会变成不老不死,永不能见光的吸血鬼傀儡,除非是反噬像生活在城里的西蒙和缇摩那般的吸血鬼王。
如今江湖中嗜血一族猖狂,无人能敌,剑子居然能想到让他反噬吸血鬼王,以魔制魔,以赢得中原武林能够不被嗜血族灭亡甚至反扑的机会?
想道此处,疏楼龙宿突然有些讽刺的笑了起来,“剑子啊剑子,你果然是我相交了千年的好友!”居然决裂以后都能大大咧咧的跑来向他提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
他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反噬不成功变真的会成为一个毫无意识的傀儡,有没有想过,他说出这种要求以后他究竟会是如何一种心情,他有没有想过他究竟至他们千年的情谊如何?有没有想过他即便是儒门的龙首,三教先天,也会和其他人一样会……愤怒,会……伤心……
他究竟从头到尾,除了利用他们之间的友情之外,可有一丝半点的情意?
偏执的思维方式越想越自虐,漫天雨水浇下,疏楼龙宿手指颤抖,心里彻骨的冰冷,靠在墙上笑了一阵,他慢慢的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继而平缓,面色转瞬变得平静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嫉妒冯衡和黄蓉,又有些羡慕她们,甚至忍不住想,剑子仙迹如果有那人万分之一的护短,今日他会不会提出这种要求,他又会不会令他如此的伤心?
然而――
世事无常,分合聚散,没有假如。
“凤儿。”疏楼龙宿招了招手让一直站在旁边的目瞪口呆的侍女去烧水,自己优雅带笑的踱回房间,今夜淋了很多雨,身上很脏,他要洗个澡。
三日后,疏楼龙宿如愿的反噬了嗜血族冰爵缇摩,成了除西蒙之外,世界上最后一个不惧阳光的嗜血族。
十三日后,西蒙被剑子等江湖武林人士顺利消灭,城灭,于此同时,天下儒门连同主人一起,消失在武林中原,不知所踪。
此后江湖风起云涌,武林形势几经变幻,妖魔再起,豪杰辈出,剑子依旧为了江湖武林奔波,似乎在变幻莫测的纷争和诛魔大计之下,有关儒门和疏楼龙宿的一切,渐渐被人淡忘在了脑后。
时光蜿蜒,缘聚缘散,人世如水,尘事无常。
剑子从来没有想到,在疏楼龙宿失踪的数个月后,自己居然会被自己的好友圣宗陷害,打落万丈悬崖。
剑子仙迹趴在虫蚁遍地的地上,浑身痛得不能动弹,不由的苦笑:“剑子啊剑子,你现在真是可怜……”竟然被朋友陷害,落到如此的境地,满身污泥的窝在草虫中,不由得想起了疏楼龙宿,于是笑得愈发的苦楚了,“龙宿……你看,风水轮流转,果然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刚自怨自艾的叹息了一下,眼前突然一阵清光闪过,一人青衣如墨,面色冰冷的看着他:“你说什么?”他冷冷的道。
剑子仙迹一愣,“啊?”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扫了扫面前的人,随即厚颜无耻的笑得一脸谄媚:“不知这位兄台姓甚名谁,出身何处,有没有嫁娶,在下今日不慎坠得骨头断裂浑身酸痛内伤外伤齐发就要死了,你能否帮在下一把把我扶起来顺便去找个好点的大夫?”
青衣人冷冷的看着他,幽黑的瞳仁深不见底,终于,在剑子仙迹脸都快笑僵了的时候,那人手中碧萧顺势一抬:“你刚才说谁?龙宿?可是一个姓疏楼名龙宿的人?”
剑子仙迹诧异:“你认识龙宿?”心念电转,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那敢情好,我剑子仙迹是疏楼龙宿的朋友,我们感情很好,如果你帮我扶起来找个医生顺便将我带回崖上,我想龙宿一定会很感激很感激你的。”他笑道:“我和他从小到大在一起,已经相交了千……”年。
“年”字还没说出口,只见一阵冷光闪过,剑子仙迹蓦地一转,大汗淋漓的喘着气,骇然的瞧着面前依旧衣不沾尘,拂袖而立的人。
这青衣人,是真的想杀了他。
刚才若不是他强忍着身上的痛苦狠狠的转了开,此刻怕早已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