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蟠龙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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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伟立刻连滚带爬地把香给他送去了过去。

一大把黑色的线香包在一个铁皮盒子里,被关伟手忙脚乱拿出来的时候撒了一地。

要再拾起来,哪儿还来得及?就在这么短短一眨眼的功夫,那道涂抹在屋子四周的犀角粉圈整个儿冒起烟来紧跟着变了颜色,墨染到了似的发黑变潮,恶臭四溢。

“狗日的!”见状刘华狠狠咒骂了声。随后一把丢开手里预备好了的打火机,他摇摇牙将刚才包扎在手掌上的绷带一把扯开,朝手掌的伤口上用力挤去。

挤出一大团血他迅速将它们涂到地上,在那些线香边涂出一行血字:唵嘛呢叭弥吽。最后一笔刚涂完,那些线香突然间嘶的声无火自燃了起来,于此同时那张悬挂在我面前的脸猛朝后一缩,仿佛对那升腾而起的香雾带着种强烈的戒备,他目光一转,冷冷朝着香雾燃起的方向看了一眼。

香立刻就灭了。

就在刚刚还像浇了汽油一样烧得灼烈的那一大堆香转眼全部熄灭只留冉冉一丝白烟在这突然间寂静下来的屋子里,在刘华那双瞪得几乎要爆出血丝来的眼睛前,轻轻一阵缭绕。随后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一下子给撕碎了,即便香气也没有留下半点,瞬间同白烟一起被满室的黑雾吞噬得干干净净。

这当口头顶一股冷风袭过。

匆匆抬头一瞥间,我大吃一惊,因为我瞅见那本悬挂在房梁上的老头突然一下子滑落了下来,瘦削身影真如一条蛇,卷着长长发辫一路而下,无声无息朝着刘华直扑了过去!

当心!我想这么大声提醒刘华。

但没等开口,本一直瞪大眼睛发着呆的刘华突地从地上直跳而起,一把抓起地上的枪对着我头顶上方嘭的声就射了过去。巨大枪声登时震得我两耳轰鸣两眼发花,一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下意识抱头朝下一缩,还以为他已经瞧见那个正扑向他的老头了,岂料他在开完那枪后一把将那散弹枪从手里丢开,再抽出腰间的自动手枪,疯了似的朝着天花板各个方向一圈扫射。

边射边退,边将手心里还未干枯的血朝自己身上抹,抹的依旧是唵嘛呢叭弥吽这几个字。当最后一发子弹射完时,人已经跑到了大门边上,眼见他转身便要开门,关伟急傻眼了,忙不迭一下扑了过去,用力抓住他胳膊大叫:“华哥!华哥你这是干吗啊华哥!别他妈开门啊!!”

“快走!这地方留不得!”刘华一把甩开了他的手猛起一脚朝门板上踹去。门板应声倒地,他嘭的声将那把放空了的枪丢进了屋里,“快走!”然后铁青着脸朝屋里的我们一声大吼:“快他妈跟我走!!”

吼罢,也不管有没有人回应,他转身头也不回就朝外奔了出去。饶是关伟在他身后急叫,他充耳不闻,关伟见状略一迟疑,便也立即拾起地上的枪和包跟着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苦笑着朝我大喊:“快走!华哥说留不得就留不得!快跟着一起走!走啊!”

我看着他俩一前一后急跑出去的身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是不想跟着一起逃,而是此刻的我根本完全没有方法也完全来不及让他们俩知道,就在他们刚刚跑出大门外那道矮墙的时候,那始终紧贴在刘华身后如影随形着的老头,突然咧嘴一笑张开了口,一口咬在了刘华后脖颈上。

血立刻从伤口留了出来,迅速流过领口,滑向了他刚才抹在身上那些字的地方。

而对此刘华和关伟全都没有任何察觉。

就在我刚刚喊出刘华你身后有东西这句话的时候,两人早已在围墙外不见了踪影,只有沙沙一阵脚步声在雪地里由近而远,急得我使劲跺了跺脚。情急下正想追出去,冷不防突然身旁一只手伸出,对着我轻轻一挡。

毫无防备间我被一下子绊倒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意识到刚才那一下是阿贵出的手,我立刻爬起来急问他。

他没有回答,只对着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身形一闪一下子到了那扇洞开着的房门前,手朝着门口那片空气一指一划,便见空气中一团黑气噗的声喷射而出,随后轰然一声闷响,一团巨大的长满了粗黑长毛的东西凌空出现在门口处,伸长了粗壮的脖子,朝阿贵猛发出电锯般一声刺耳的咆哮!

随即当头一爪,朝着他脸上直挥了过去。

但没等那些尖锐的长爪靠近,阿贵身子一闪已然到了它身后,手再度对着空气轻轻一划,只见那头巨大动物原本在门前拉长的身影,突然猛地一缩,像是被高压电猛地击中了似的,令全身一阵痉挛。

这令它骤地暴怒起来,猛一甩头瞪大两只磷光闪烁的眼睛,它豁地调转目标朝着我的方向一伸脖子,像是想要一口将我的头咬进它肚里去。

但没等它那张散发着浓腥的嘴挨近我,就听咔的声脆响,它的腰突然间朝下一沉,整个身体顷刻就像是突然被裂成了两段似的瘫了下去。

瘫倒在地上时,它勉强抬头再次朝我瞪了一眼。

那双眼里的磷光不见了,取而代之两颗大而幽深的黑洞,带着层雾蒙蒙的感觉,空荡荡紧盯着我,盯得我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两步。随后那双眼消失了,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连那巨大又充满了长毛的黑色身体也一下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块半人高的黑色木板,很厚,上面泛着层金属的光泽,看起来极为坚硬。

这块坚硬厚重的木板上极其清晰地豁开着一条深邃的裂口,几乎将它一分为二。

“这是什么”见状我不由呆呆问了句。

阿贵依旧没有回答。

低头看着那块木板,似乎在想着什么,随后伸腿过去朝那木板上慢慢踢了一下。

木板轰隆声响,被他踢得朝前挪动了半分,隐约似乎底下压着样黑咕隆咚的什么,我正要凑近了去看,他一伸腿,再次朝那木板上踢了一脚。

这次用了比刚才多得多的力道,所以那木板霍的下就朝前滑开了,一下子露出下面一道黑幽幽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个洞,一个被刚才那头动物在痛苦挣扎时用爪子刨出来的洞。

而之所以能被它用爪子刨开,那是因为原来这房子的地面是做了夹层的。

看似青砖铺地,实则青砖下面竟然是个空空的隔层。

而这隔层下面又究竟是派什么用的?

没等我继续探头往那洞里看,忽然地面微微一晃,紧跟着眼前突然一点光都没有了。

就像是有谁突然将密室的灯给熄了一样。

但此时此刻是白天,有着虽然不强烈,但好歹还算能够普照进窗子的阳光的白天。

即便是刚才关闭了所有的门窗,总还是能有那么一点点光线透得进来。可此时突然间一点点光都没有了,突如其来如此浓重的黑暗,带着突如其来一片仿若坟地般的死寂,令我所有动作乃至思维一下子凝固住了,只下意识朝边上摸索,试图摸到墙壁,但边上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阿贵!”当即我压低嗓子急促叫了声。

随后我的手被人一把抓住了。

用力朝前一拽,我立时无法控制地朝前跌撞了过去。

一路踉跄,没走两步脚下突地一空,整个人立即朝下沉去。

凭感觉是沉进了刚才所看到的那只洞里。很深的一口洞,因为往下坠时,我感觉自己坠了很久。

十秒?

还是几十秒?

根本没能去数,只头脑一片混乱地一下子朝里陷了进去,其余一切都无法细想。直到整个人被一双手稳稳接住,我脑子里依旧乱得一团糟,连此刻究竟陷入了一个怎样的处境之中也完全感觉不到。

“呵,宝珠”随后我听见耳边响起了阿贵的话音。

话音带着笑,可是真见鬼在这种见鬼的境地里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见鬼真见鬼我真想看看他此时的表情,可他近在咫尺,但是我一点也看不到他的样子,也完全听不见他的心跳和呼吸声。只有他的说话声和抱着我的那种感觉是真实存在的,这让我不禁循着那话音伸手慢慢朝他摸了过去,一边心神不定地问了声:“阿贵这是什么地方地窖么?”

“似乎是个地窖。”

“深不深?”

“不清楚,似乎很深。”

“出得去么??”

“不知道。”

“为什么一下子一点光都没了”

“不知道。”

“呵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这会儿只剩下我跟你两个人了。”

这句话出口,我心跳突地咯噔了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到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听上去有那么一点奇怪。

奇怪在什么地方?我却形容不出来,只下意识立即收回了手,僵硬着身子一阵挣扎,从他抱着我的那双手里挣脱到了地上。

脚踏到地面,轻轻吐了口气,随后轻轻朝后退,尽量不让他感觉到地朝后退。

“宝珠?”这时听见他再度开口。

我的腿不自禁颤了颤。

默不作声轻吸了口气,提着僵硬的双腿转过身,我朝着后面的地方慢慢摸索,想摸到什么坚固的东西可以让我稍微自由地移动一下。可是后面空落落的,我什么也够不到。

“宝珠?”这时听见他再次叫了我一声。

我不得不回答:“嗯。”

“你怎么了,心跳这么快。”

我呼吸窒了窒。

是了,这么一块静到可怕的地方,我听不见一丝他的心跳,可是自己的心跳却清晰得跟击鼓似的,想藏也藏不了。

当下苦笑了声,我咽了咽干燥的嗓子,答了声:“有点害怕,这鬼地方让我像个瞎子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不是因为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么?”

心脏再度咯噔了一下,我反问:“什么话?”

他笑笑:“没什么。”

话音未落,就听嘶的声响,一道光亮划破黑暗照进了我眼里,也映亮了离我不到两步远那道身影。

原来阿贵带着刚才被刘华丢弃了的那只打火机。

有了光亮,心里便稍微定了定,因为我终于能看清对方的脸和神情了,这比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中胡思乱想要来得安心许多。

当即抬头朝周围环顾了一圈,发觉这果真是个地窖。

一处应该是早在当初盖起这些房子的时候,就被原先住在这里的人建造好了的地窖,纵然蛛遍布,灰尘密集,却同时又有一种井然有序的感觉,因为里头柜子,家具,坛坛罐罐一应生活用品似乎都俱全,仿佛只要稍微打扫一下,就能在里头居住下来似的。

啪!

正继续打量着四周,并抬头估算着刚才那洞口究竟离我俩有多少距离的时候,打火机灭了,登时再度陷入一片黑暗,我立即回头朝阿贵方向伸了伸手,问他:“怎么了??”

“手滑,熄了。”

“再点上吧,看看我们能不能找根蜡烛什么的。”

他没吭声。

沉默了一阵,我不知道他沉默了有多久,在我看来似乎很久,因为那段时间我再度有些慌乱起来,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和慌乱。

“阿贵,”于是我再度开口:“怎么了,点不亮了??”

“好像是。”

“可是我听不见你点火的声音”

“是么?”他话音里再次透出丝笑意,这我开始感到有点不知所措:

“阿贵把它点上好吗?”

他没回答,但我听见他在黑暗中朝前走了两步。

所以我立刻也朝后退了两步,然后继续叫他:“阿贵??”

啪!

一声轻响,那点小小的火苗终于再度从他手中亮了起来。

我不由长出一口气,几乎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用那点火光照着我,看了看我:“你脸色很难看。”

“你吓到我了。”

“是么?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用力吸着气,用力按着自己跳得剧烈的心脏:“找个东西点上它吧,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出去。”

“出不去。”他的回答叫我突地一愣:

“为什么”

“因为刘华估计错了一件事,对于刚才那东西,清晨是它们最弱的时候。一过午时,我们则最好乖乖找个地方藏着不要动。过会儿就要到午时了,我们先在这里待着,挨过黄昏,也许可以试着找找出路。“

他说着这番话时,明显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是在想着什么,从刚才开始我就察觉到了,他想得有些出神。

所以当看到我举着那把从关伟包里偷偷藏出来的枪,颤抖着指住他时,他不禁微微怔了怔:“你这是做什么,宝珠?”

我摸索着打开了抢的保险栓,再次朝他指了指:“我受够我们这些没有意义的谈话了。”

“是么?所以你这是要朝我开枪么?”

“那得看你到底跟走尸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闻言他再度一怔。

“赶尸人,走尸人,操纵尸体的,尸王我不管你们叫什么,我只知道你们都跟尸体打交道,都能把尸体像活人一样操纵。之前刘华问你,为什么千里迢迢上这里来找几具腐尸。他所不知道的是,你们这些人本来就是靠操纵腐尸过活的,没点年头的你们根本还就看不上眼。”

“是么?”

“你别再装了!真以为我刚才没看出来你能瞧见那个老头么!”

“什么老头?”

“那个梳着头很长很长的白色辫子的,脑门上长满了茧的老头!”

“呵你凭什么说我瞧见他了?”

“你的眼神!”

“那你为什么之前没有当面点穿我?”

“我”我语塞。

“因为你怕了?”

淡淡丢下这句话,在见我依旧不吭声,他笑了笑,再道:

“怕我跟他是一伙儿的,所以眼睁睁看着他破了刘华他们布下的犀角粉,眼睁睁看着他跟在刘华他们身后追出去,而袖手旁观宝珠,你非常害怕这一点,不是么?”

“够了!你到底想做什么!!”没等他把话说完,我用力把枪朝他身上一顶,厉声对他道。

他低头看了看我手里的枪,再朝我看了眼:“想做什么?”

“是的!故意听任刘华他们往危险里跑,故意把我拖进这个地窖,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你想知道?”

“没错!”

“我怕我说了实话,你听后会更加害怕。”

“快说!”

他沉默了阵,然后点点头:“还记得我跟你说起过,关于慈禧用那蟠龙九鼎,所镇压着的那些人,他们的首领是谁么?”

“记得,那个叫载静的人。”

他微眯了下眼:“能不能再说一边他的名字,宝珠?”

“载静。”

“其实他更喜欢别人叫他静王爷的。”

“这跟我们在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么??”

“呵好吧,我告诉你。我之所以故意听任刘华他们往危险里跑,故意把你拖进这个地窖,那是为了”

话还未说完,忽然冷冷一阵风从地窖中卷过,倏的下熄灭了他手中的打火机,亦让我一惊之下不由自主扣动了扳机。

呯!

一声巨响过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登时枪脱手落地,我连着朝后倒退数步,在黑暗里匆匆叫了声:“阿贵!”

没人回答我。

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无尽的寂静,层层叠叠在我身周压迫了过来。

还有风。

一股冰冷细微的风,仿佛有生命般忽而盘旋在我头顶,忽而盘旋在我脚下

“嘶”风里隐约传来一阵奇怪的喘息声。

似有若无,却听得我全身一阵发毛,当即转过身拔腿就想跑,可是四周一团漆黑,我能跑到哪里去??

“嘶”就在我迟疑着的当口,那喘息声再度传来,近得仿佛就在耳畔。“阿贵!!”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正要在那喘息声霍然逼近的当口继续再叫第二声,突然一只手牢牢捂住了我的嘴。

然后一道没有心跳的身躯无声无息贴在了我的后背上,靠近我耳边,轻轻说了句:“嘘,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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