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自己和她置身一个你所能预料得到险境里就是为了眼下这个结果么。”带着我落到地面上后,铘松开手问那老鬼。“如果不是我赶到你几乎反帮着他们杀了她。”
老鬼身影渐渐恢复了原来清晰。他略挺了挺腰从喉咙里发出阵漏气般声响目光依旧朝着那辆燃烧着车方向,慢慢点了下头。
铘蹙眉。
将我身上绳子全部解除后他朝那老鬼方向走近了一步。
仅仅只是一步老鬼身体立刻像抽筋般剧烈地抖了起来他不得不跪到地上想借助什么支撑住自己身体,但周围一切对于一只鬼来说实也没什么可以用来支持终他匍匐了下去,一边颤抖着一边嘶嘶地笑了两声随后朝铘伸出自己枯瘦如柴手勉强令自己发出声音道:“神仙爷我知道有您那小姑娘必定不会有什么事,虽然我也没有料到他们会备着那么凶东西来制住您咯咯咯咯”
他干笑声音听上去像被锉刀刮过木头,令铘再次皱了皱眉:
“他们必然跟全真嫡传后裔有来往,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能弄到全真地藏天香,他们为了制你也真可谓是费心机。”话音落,他从衣袋内取出样东西,看上去普普通通一只石雕香炉模样,被他握掌心轻轻一握,便化成了一把细碎粉末:“但这样东西还是从此消失人世间比较好。”
老鬼见状再次笑了起来:“不愧是神仙爷,没有枉费我破釜沉舟去冒着被您吞噬险来惊动您大驾”
“放肆!”
他话音未落便被铘一声低喝震得全身一抖,就见那原本已凝固身影像被风吹开了似晃了下,登时两道黑色液体便顺着那老鬼漆黑模糊眼眶内流了出来,这令他好像哭似哀嚎了阵,似乎极度痛苦。
直到不远处靠近箱型车那片农田里响起一阵呻吟,他才安静下来,因为铘注意力朝那方向转了过去,我也因此循着声音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即发现,原来沈子琨母子竟没有那辆箱型车里被火烧死。
可能是车撞到树一瞬,他们被那股冲力撞出了车厢,正跌进附近农田里,厚厚冬小麦避免了他们致命撞击,因而虽然经过那样大一场撞击,他们仍活着。
这真不知道对他们来说是幸还是不幸。显见晓芝身体似乎已是彻底动不了了,她睁着清醒眼睛直直望着那老鬼方向,满脸惊怒。而沈子琨则腿和手部骨头都从皮下刺了出来,或许内脏也有破裂,满嘴都是血。他忍着剧痛使劲朝他母亲方向爬,而我们所听见呻吟声,正是他爬行时痛到无法忍耐所发出。
“咯咯咯咯咯咯”目睹这一切老鬼突然发出阵令我毛骨悚然尖笑声。
没等我反应过来朝他看去,他已如一只灵活猴子般闪到了晓芝身边,而原本虾团般佝偻身影蓦地立起,拔长。
可是细看,被拔长却只有他那爬满了皱纹和青筋脖子它被拔得像天鹅脖子般又细又长,顶着他骷髅般瘦削头颅垂挂到晓芝面前,把她吓得疯了般大喊大叫:“滚开!滚开!!滚开啊!!!!!”
十根手指将身下土地刨出深深坑洞,血从断裂指甲内渗透出来,纵然这样她始终无法让自己从那老鬼身边挪开半步,于是她惊极大笑起来,哈哈哈一阵疯狂大笑,随后张开嘴噗声朝老鬼那颗头颅上吐去一口血痰!
但血痰并未碰到老鬼。它从他身上径直穿透了过去,见状,原本静静爬到老鬼身后抬起手,试图将手里什么东西朝他掷去沈子琨呆住了。仅仅一瞬迟疑,沈东辰脖子朝后一扭,那颗头颅霍地对向了沈子琨,张嘴哈一口灰气喷出,眼瞅着那原本鲜活一个人瞬间直挺挺倒了地上,脸色由白至灰,似已气绝。
“子琨!!!!”边上那女人见状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尖叫,整张秀美脸几乎拧得变了形,她似要纵身而起朝那老鬼扑过去,却无论怎样用力,也无法令自己身体动弹半分。
于是她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对着慢慢将头颅再次转向她老鬼,以一种极度憎恶神情,一字一句道:“你很开心是么,沈东辰,你终于杀了我儿子替你儿子报了仇,因此你可以瞑目了。”
这句令那老鬼咧嘴一笑,点了点头:“没错。”
女人惨笑,点点头:“你狠。”
“我怎敢和你比狠。”
“是,你确实无法跟我比狠,沈东辰,”说到这里突然哈哈一阵笑,她朝边上那一动不动儿子看了一眼:“沈子琨不是你孙子,这一点你说对了,但他确实又有你血统,所以能车内迷惑了你眼睛。”
闻言原本笑得痛神色微微一敛,沈东辰紧盯住她:“你想说什么。”
女人轻轻摇了摇头,原本狰狞神色似因着沈东辰脸上悄然变化表情而慢慢恢复平静,她不再发抖也不再有任何表情,只望着他那张近咫尺脸,淡淡道:“所以,沈子琨其实是你儿子,就我和沈微婚礼当晚同你一起怀上,不然,你说他为什么同你那么像,”说到这儿她再次哈哈一声笑,笑得眼里滚出一串泪珠:“你从没发现他无论长相和处事都像极了你么,沈东辰?!”
沈东辰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他会突然张嘴将那女人脖子咬断,但他只是那样用那双模糊眼眶朝那女人看着,然后慢慢扭过头,向静躺麦堆中沈子琨看了一眼。
“确实很像”随后听见他喃喃说了一句。
那瞬他恢复了原先样子,如虾团般将身体又佝偻了起来,顶着一头灰白乱发风里呆呆看着沈子琨。
“恨我么。”晓芝问他。
他点点头。
“他活着一天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
他再次点了点头。
“亲手把自己第二个儿子杀了感觉怎么样,沈东辰。也许很乐吧,因为你很就能阴曹地府里同他会面了。”
“但我已经把他魂魄吞掉了。”老鬼木然回答。
“那意味着什么。”女人亦木然问。
“意味着他连转世投胎机会也没有了。”
“真好,你不仅亲手杀了他,也亲手销毁了他。”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你恨我么?”女人又问。
“恨。”他低头望向她:“恨不得把你魂魄抽出来,再一点一点地撕碎。”
女人笑了笑:“那就做吧。”
老鬼摇了摇头。
女人眼里瞬息闪过一丝恐惧。
“为什么摇头。”过了片刻她按捺不住问。
“对于一个人来说,可怕一件事是什么。”老鬼问她。
女人沉默,用眼睛逼视着他。
“是明明有腿却不能走,明明有思维却什么也不能做。”
女人呼吸急促起来,管她仍保持着平静样子。
“你知道我当日为什么要用力气让自己那样死去么,不仅仅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生活让我觉得活着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女人问,声音有些发抖。
“所以我要让你也尝尝那样滋味。还有多半小时,你家里派出车便会寻到此地,自此以后,你就会终生躺你当年每日伺候我那张床上,如我当年那样躺着,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人摆布地躺着。”
“沈东辰!!”女人尖叫起来,脸色由苍白涨到发紫,她用全身力量尖叫:“让我死!沈东辰!让我死!!”
“而你绝对不可能像我那样干脆地自杀,因为你连手都不能动了。除非你绝食,但,那可将是一个比较漫长而痛苦过程。”
“沈东辰!!你这畜生!!猪狗不如畜生!!”
“彼此彼此”
轻轻丢下那句话,老鬼身形一闪,已到了铘和我边上。抬头望向铘,咧嘴嘿嘿一笑:“多谢神仙爷高抬贵手,容我这些事件了结我此生积压了三十年积怨,但您处置我之前,容我再同这个小姑娘说上两句话。”
铘朝我看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于是老鬼望向我,目光微微闪了闪:“小姑娘,你履行了你,所以现轮到我实践我。”
“你说林绢即将死到临头,她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我径直问他。
他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我:“记得上次墓地,你碰到一个男人,他现怎样?”
我意识到铘将视线朝我转了过来。
不由脸一烫,恼道:“这关你什么事??他同你要实践东西又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你莫恼,他同我要讲东西确有关系。你见过他那天去拜祭人了么?”
“当然,他妻子。”我冷声回答。心里暗忖不知这老鬼跟我绕圈子究竟是什么目。
“你见了几个妻子。”
“妻子还能有几个??”
“所以,你看这就是你完全不知道地方了,不是么。他不单不止有一个妻子,那天你同他所站那片地方,整个三层所立墓碑,全是他妻子。”
“你说什么?!”这话不由让我大吃一惊。
还待再问个分明,却见他身影忽然间变淡了,摇摇晃晃地风里晃动,一边朝我露出一丝无奈笑:“小姑娘,我所能说只有这些咯,有用还是没用你日后自然就知道了。”说完转身朝向铘,对着他一头跪倒地:“神仙爷,老鬼我死有余辜,但膝下长子生性仁厚,从来只做善事。火场抢得他精魄一枚,求神仙爷渡他一渡,免得此后无人祭他,做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孤魂野鬼。而我那一点魂魄,几乎已经要散,也就不劳烦神仙爷,索性自行了断了吧”
后那句话音还未完全消失,老鬼那条单薄身影就这样风里彻底不见了踪影,只留清澈透亮一粒蓝色小珠半空中滚动着,铘见状伸手接过,随后纳入掌心,低头看了我一眼:“回去吧。”
回去?
老鬼消失前那番话让我一头雾水,我怎么能就此回去。我经历了那么可怕一切后得到就是这么一句话么?
什么“整个三层所立墓碑,全是他妻子。”
这意味着什么
僵立半晌,突然意识到也许有一个人可以为我解答这个问题。
因而眼见铘转身要走,我忙叫住他:“铘,能陪我去一个地方么?”
铘沉默,似是默许。于是同他一起往来时路走去,此时天已微凉,隐隐有车声朝这方向急急驶来,我想起晓芝还地里躺着,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已停止了之前疯子般尖叫。
一瞬间似乎老了很多,那一头乌黑长发竟有一半变白了,她一动不动躺那里,两眼直愣愣望着天,如同死了一般。
“走吧。”
耳边听见车声越来越近,我应了声,铘目光催促下加步子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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