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过去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杜景把照片展平, 依旧夹回钱包中, 继续说:“当初爸爸跟着妈妈到马德里来, 答应她可以另外嫁人,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亲眼看看我继父。”

周洛阳说:“当时他们还没有离婚?”

“没有。”杜景说, “抵达这儿以后,他很快就反悔了。他在继父的家里大吵大闹,要同归于尽, 最后被他们送走了。”

“你在场吗?”周洛阳问。

“当然, ”杜景出神道,“我们一家人,一起来的马德里。”

周洛阳:“……”

周洛阳不知道那一幕给杜景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父亲与母亲即将离婚, 父亲却还带着孩子, 与妻子一同来到欧洲。

“后来他回国了?”周洛阳问。

“没有, ”杜景答道,“他们把他关进了精神病院。三天后, 在医院旁的教堂,继父与我妈举行了婚礼,就是刚才咱们路过的教堂, 医院已经拆掉了,被搬去格拉纳达。”

“他生前是做什么的?”周洛阳又问。

现在他已经可以很自然地与杜景聊起他的过去,换了另一个人,也许会小心翼翼,避免触及一些杜景不想提的事, 但周洛阳知道,对杜景来说,他们不需要有太多的顾忌。

“诗人。”杜景说,“后来我去看过他,双相情感障碍,被误诊为精神分裂。我妈妈的婚内出轨加剧了他的病情。当然,这也不能怪她,他不愿离婚……既酗酒,又家暴。他们每次带我去医院里探望他时,他在病房里的墙上写满了东西,走来走去。”

周洛阳说:“场面有点恐怖。那些诗都写了什么?”

“中文,狗屁不通的词句,”杜景说,“没看明白,他确实是个疯子。”

“他想死,但他们不让他自杀,也不放他出来。他就在胶墙上写满了他的诗,再看着我笑。”

“笑容很诡异,朝我说,这个病房以后留给我,让我一定要来住,现在的他,就是以后的我,我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周洛阳:“………………”

杜景说:“对一个六岁的小孩来说,那一幕造成的印象……不太好描述。所以我不太想笑,他们都说我与他像,我也发现了,精神病人的笑容一定很瘆人。”

周洛阳把手放在杜景的手背上,稍稍握紧了。

杜景沉吟片刻,而后道:“再后来,他莫名其妙地就死了,死得很平静。他们去处理完尸体后,我进去看了眼他待过的病房,医院正在重新刷墙。”

“我不会让你被送到那种地方去的,”周洛阳说,“无论发生什么。”

杜景嗯了声,说:“如果有人来抓我,请让我躲在你家里。给我个地下室,给我脖子上拴条铁链,每天为我送水送饭就行。有人问起,你就说地下室里养了一只脾气暴躁的狗,当你的狗,也比进精神病院有尊严。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周洛阳笑着拍拍杜景的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保证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直到你自然死亡。”

“说好了?”杜景漫不经心道。

“嗯,说好了,”周洛阳答道,“我会永远记得。”

杜景从身后抱着周洛阳的腰,让他半躺在自己怀里,两人安静地听着雨声。周洛阳一时心里感慨万千,他知道自己的承诺很苍白,但不管他承诺什么,杜景都会认真地相信。或者说在被丢开之前,一厢情愿地说服自己相信。

可是一个人,能照顾另一个人多久?曾经他觉得父亲很悍,不惜与祖父撕破脸,也要与那个日本女人结婚,更伤透了母亲的心。再婚以后,他以为父亲终于找到了真爱。但就在去看他的时候,意外地发现:

他们看上去,也就那样。

他感觉不到父亲与继母之间有多深的爱情,在东京家里,他们一整天也说不到一两句话。父亲早出晚归,常常半夜两点才归家,还不如原来的家庭。

杜景沉默片刻,忽然说:“哪怕明知你在骗我,这一刻我也很高兴。不知道以后,你会是谁的男人,你未来的女朋友一定很爱你。”

周洛阳笑了起来,抓住杜景从身后摸他脸的一手,说:“喂,别乱来。你的心思有点危险啊。”

周洛阳与杜景在寝室里朝夕相伴,已经习惯了偶尔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但他这尚且是第一次感觉到,杜景居然对男生有反应了。

他知道杜景的荷尔蒙相当旺盛,这是他的病情所决定的。躁狂相会令身体激素失调,而身体与肌肤频繁接触,哪怕对方是同性,也会有反应。

但他们平日很少聊性这方面,周洛阳没有发现杜景喜欢自己解决,更不怎么看小电影。

“对不起,”杜景马上就道歉了,“不是那个意思。”

周洛阳抬起手,摸了摸杜景的头,杜景便这么抱着周洛阳,静静看着外头的雨。

周洛阳:“我其实对婚姻与家庭没什么憧憬,也许也是原生家庭的缘故。”

杜景说:“但你还是会谈恋爱,想到哪个女孩最后当了你女朋友,你所有的时间都要给她,以你的性格,一定会照顾她、关心她,太让我难受了。”

周洛阳轻松地说:“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我觉得……嗯,这样就挺好。”

杜景说:“当然她也许更吃我的醋,觉得你对我比对她还关心。”

“这不一样。”周洛阳觉得,自己有必要让杜景安心一点,于是想了想,说,“我不太想在毕业前谈恋爱。毕业以后再说吧。”

杜景却说:“想谈就谈,不用在意我的感受,和你认识,在当下,我已经觉得很高兴了,你知道我从来不和人提这些,我也不善于表达。”

“我知道。”周洛阳点了点头,知道杜景纯粹是怕失去他,因为杜景自己选择不结婚,一旦周洛阳有了女朋友,从此杜景就是真正的孤身一人。

“我想亲你一下,没别的意思。”杜景最后说。

周洛阳看见杜景的家庭里,继父会客时,哪怕是同性,也总会大方而自然地亲吻一下对方。

接着,杜景没等周洛阳允许,便亲了下他的耳畔。

雨停了,杜景回到路边,试着发动他的车,恢复如常。

这段话是周洛阳对欧洲最深刻的记忆,后来整段旅途都很热,而他们没有逗留太久,只在欧洲待了十天,便回了中国。

周洛阳忽然觉得,搞不好杜景才是会谈恋爱的那个,虽然他嘴上说着不结婚,但他太需要一个家庭,以及家人的温暖了。正因缺失,所以迷恋。

而关于他的病情,只要对方完全了解并知情,愿意陪伴他,又有什么问题呢?杜景还是很招人喜欢的,他是个踏实而负责任的大男生,人品又很好。

但令周洛阳猝不及防的是,他的预感居然这么快就成真了。

大二一开学,就有人朝杜景告白了,还是个男生,是他们的小师弟,但那又是另一桩往事了。

周洛阳摘下耳机,满身是汗,敲了敲门,推门进去看杜景的情况。

杜景沉默地躺在床上,床头柜上是个空了的药瓶。

周洛阳瞬间色变,上前看药瓶,颤声道:“杜景,杜景!”

杜景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天花板。

“杜景!”周洛阳摇了下他,霎时陷入了恐惧中。

他抱着杜景的腰,埋头听他的心跳,说:“你吃了什么药,杜景?杜景,求求你,快回答我!”

杜景还是没有说话,周洛阳一手不住发抖,甚至拿不住药瓶。

他强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足足三十秒后,他才看清了药瓶上的字——那是杜景常吃的、抗抑郁的药物。他不知道一次吃这么多会引发什么后果,是否需要送去洗胃,但当务之急,是马上送他去医院。

“主治医生电话在哪?”周洛阳发着抖,去翻杜景的包,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总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杜景,然而真到出事时,周洛阳才发现,他对杜景的情况,简直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杜景回国后在哪个医院复诊,也不知道主治医生的电话,甚至不知道他的病情到了什么状况。

周洛阳逐渐平静下来,低声而急促地说:“杜景,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让我先找到你的主治医生……”

周洛阳从杜景的钱包里,翻到了唯一的一个电话号码——然而,那是周洛阳自己的电话。

沉默片刻后,周洛阳跪在床边,握着杜景的手,开始给方洲打电话,询问他小舅在宛市有没有认识的精神科医生。幸而方洲没有多问,说道:“我去联系,要得急吗?”

“很急。”周洛阳说。

“别挂电话。”方洲说。

周洛阳把脸埋在杜景的手上,心中不停祈祷,听到方洲那边飞快的打字声,片刻后方洲说:“地址我发给你了,就在你家附近。”

“我搬家了,”周洛阳看了眼微信,地方不远,问,“能上门吗?”

不叫救护车的话,他实在没有办法将杜景带过去。

“我问问。”方洲那边沉默了数秒,说,“可以,你把你家地址发过来,不堵车的话二十分钟后到。需要我过来不?”

“不用了,”周洛阳说,“有情况我给你打电话。”

等待医生的这二十分钟就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周洛阳躺上床去,抱着沉默的杜景,杜景不说话,也不动,只有呼吸带来的胸膛缓慢起伏,告诉周洛阳他还活着。

门铃响,医生终于来了。

周洛阳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在旁边不安地看着,医生先是检查了杜景的瞳孔,似乎经历过不少相似的事,再看药瓶,问:“有病历吗?”

周洛阳说:“我找找,我不知道他一次吃了多少药下去。”

他找到了杜景的病历,医生翻了眼,说:“转阶段了。”

周洛阳说:“要送去洗胃吗?”

医生说:“最好带到医院去,我叫辆车过来吧。”

“你们是什么医院?”周洛阳说,“是精神病院吗?抱歉,我不知道……”

“七院,他是我的病人。”医生说。

周洛阳差点哭出来,闭上眼,说道:“谢天谢地,太巧了。”

“抑郁相引起的心理封闭,”医生解释道,“给他换个药吃,输下液,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周洛阳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家人,我可能在今天聊天的时候,不小心刺激了他。”

医生打完电话,说:“先观察一下情况吧。”

周洛阳几乎是哀求道:“他会好起来吗?”

医生说:“现在不能断言,今天晚上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问题不大,从现在起你得陪着他。”

周洛阳知道医生与律师一样,都不会给他肯定的答复,但这么说,应该是让他不要担心的意思。

“来,先把他抱起来。”中年医生倒是很镇定,说,“药应该不剩多少了,如果他每天吃的话,不需要洗胃,他每天都吃吗?”

“我不知道,”周洛阳说,“他自己说的,每天都按时吃了。”

周洛阳甚至没有每天注意杜景是否按时服药,就此事他问过杜景不止一次,杜景的回答都是按时服药。

“怎么能这样呢?”中年医生开始教育周洛阳,并让他协助抱起杜景。

“我家有轮椅!”周洛阳说。

“你必须监督他……”中年医生说,“……这小伙子还挺沉。”

周洛阳拉起杜景的手臂,把他抱上轮椅。救护车很快来了,把他们送到医院,其间中年医生不停地朝周洛阳讲解,照顾抑郁病人的注意事项。

“他为什么会突然吃这么多药?”直到杜景被注射了少许镇定剂,睡着了以后,周洛阳朝医生问道。

“你要用他的逻辑来理解。”中年医生说。

“他感觉到自己转抑郁相了,为了不让你发现,想把病情压下去,于是一次服用了剩下所有的药物。那一刻在他的理解里,药物等同于直接治疗,过量服药等同于病情瞬间被控制。接着他为了暂时度过这段时间,试图为自己进行心理暗示,封闭了与外界的交流。”

“是吗?”周洛阳说,“是这样……是这样还好点……他不是突然想自杀,对吧?”

医生像是想问周洛阳,两人之前发生了什么,最后却忍住了。

“爱人、家人,”医生说,“与双相情感障碍患者相处时,需要有足够的耐心。”

医生把曾经方洲小舅说过的话,大致又朝周洛阳教育了一次。看样子他们也很理解家人的痛苦,但对周洛阳而言,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始终握着杜景的手,注视他闭着的双眼,注视他英俊的脸庞,那道伤痕在医院昏暗的灯光下尤其显眼,令他倍觉难过。

医生走了以后,周洛阳又小声说:“杜景,对不起。那句话,还有后面的一半,只是我……”

“我知道。”杜景闭着眼,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并把手轻轻地放在周洛阳的头上,低声道:“与我想说的,是同一句。”

周洛阳终于松了口气。

当夜杜景恢复后神志清醒,却还需关门。医生没有教训他,重新给他开过药,周洛阳也没说什么“以后不能再这样”的话,缘因杜景自己也不想折腾他。

“对不起。”直到第二天傍晚,杜景回到家门前,忽然说了一句。

“别这样。”周洛阳努力笑了笑,放开杜景的手,他已经能自己走了,但因药物过量,会带给他少许晕眩,医生的建议是睡一觉就能慢慢恢复。

周洛阳开门,进家里时,他忽然意外地发现,乐遥居然在家!

“乐遥?”周洛阳意识到今天医生来过又匆忙出门,家里一团乱。

“你们去哪儿了?”乐遥诧异地问,“我以为你们出去玩了,吃晚饭没有?”

杜景撑着鞋柜站了一会儿,仍在头晕。

周洛阳让杜景坐下,给他换鞋。乐遥看了眼杜景手背上输液后贴着的胶布,眼里充满疑惑。

“没呢。”周洛阳说,“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乐遥答道:“突然降温,太冷了,大家提议去亚伦家里玩,我不想去就回来了。”说毕他摇着轮椅到厨房去,说道:“我来做晚饭吧。”

杜景在门厅里坐着发呆,周洛阳让他进房休息。卧室里,杜景忽然说:“乐遥进来过。”

“他以为咱俩在家。”周洛阳答道,“你想洗澡吗?”

杜景摇摇头,坐在床边,盯着他的表看,非工作日他习惯将它摘下来并放在床头柜上。

他考虑良久,最后没有说话,把表收进床头柜抽屉里,并上了锁。

周洛阳饥肠辘辘,又饿又累且奄奄一息,没有多想杜景所说背后的含义。翌日起,家里开始弥漫着一股低气压——杜景一直沉默着,早饭不吃,只坐在沙发上发呆。

乐遥有点被吓着了,却依旧努力地假装若无其事,不敢多说话。

周洛阳朝弟弟说:“没事的,杜景只是有点不舒服,让他自己待着就行。”

“他不会想不开吧?”乐遥朝兄长说,显然已经猜到了昨夜发生的事。

杜景这次的抑郁发作比任何一次都来得更严重,周洛阳朝乐遥道:“你当他不在这里就行了,也别找他说话。否则他要回答你,会让他觉得更累。”

乐遥点点头,说:“可他不吃不喝,是不是得想点办法?”

周洛阳心想实在不行的话只能带他去输液了,但他尝试了一下。

“坐在这里可以吗?”周洛阳挪了张小沙发,对着落地窗,窗外是宛市难得的碧蓝天空,风景很好,他让杜景坐在小沙发上,旁边放了张圆茶几,用葡萄糖煮了一碗燕麦,放在他的手边。

杜景便点点头,说:“谢谢,洛阳,我爱你。”

周洛阳听到这话时差点就流眼泪了,他知道杜景用他最大的努力,来冲破抑郁时的精神状况并予以他回应,这对发病中的杜景来说很艰难。

接着的两天里,周洛阳与乐遥照常生活、交谈,杜景就像雕塑一般,安静地坐在落地窗前,两兄弟都没有刻意与他攀谈,直到假期结束前一天,乐遥离开家去学校。

杜景有所好转,站在餐桌前喝牛奶,看了乐遥一眼,说:“下周见。”

“下周见。”乐遥笑了笑。

周洛阳叫了车,毕竟以杜景这模样,也没法送乐遥去上学,把他送到楼下时,乐遥担心地说:“你快回去吧。”

周洛阳点点头,笑道:“你长大了。”

乐遥欲言又止,最后道:“我……要么我请几天假?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周洛阳马上道:“别,我能应付。”

乐遥叹了口气,周洛阳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病人,家里又多了个病人,乐遥只是心疼兄长,觉得他实在太累了。

“没什么的,”周洛阳说,“这是一种甜蜜的负担,照顾你俩,我心甘情愿。”

“那咱们下下周见。”乐遥说,“你要去苏富比了,还得去店里,对吧?”

周洛阳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开了一家古董店的事了。

“我会努力的。”周洛阳扶额,说,“你也加油。”

“你就像太阳一样,”乐遥说,“哥哥,你太温暖了。”

周洛阳送走了弟弟,回到家里,看看环境。

杜景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段,这次病情来势汹汹,比杭州发作那次更严重。但他还是凭借顽强的意志撑过来了,这时他正坐在餐桌前使用电脑。周洛阳心想,已经在准备工作了吗?明天也要上班了。

走近一看,却发现杜景在翻电脑上,他们以前一起生活的照片。

“你从哪里找出来的?”周洛阳不安道。

“你还留着。”杜景说。

“当然,”周洛阳坐在他身边,说,“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刻。”

杜景说:“真的么?”

周洛阳答道:“是的。”

那时他们在许多地方拍了照,杜景因为脸上有伤,一直不喜欢被拍照,但周洛阳却很想把过去留下来。寝室里、下课后,以及两人一起出外逛街看展、旅游时。

杜景不告而别后,周洛阳选择把它们全部尘封起来,并给文件夹加上了一个密码,但杜景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开了密码。

两人都没有提密码,周洛阳到门厅里去,坐在小凳子上,给杜景刷他上班要穿的皮鞋。

“看完了吗?”周洛阳问。

“拍了这么多。”杜景说。

周洛阳说:“你是不是该去洗个澡了?”

杜景的头发很乱,却不显得油,然而从医院回来也有快三天没洗澡了。

“我不想动。”杜景说。

周洛阳又说:“明天你要去上班,总不能这样去公司。稍后我得去店里,咱们一起去,呼吸下新鲜空气吧。”

杜景没有说话,周洛阳又把他拽了起来,推着他往浴室去,说:“走,洗澡,洗澡去。”

这次杜景很顺从,赤脚站在瓷砖地上开始脱衣服,但周洛阳跟着进去了。

以前他抑郁的时候,周洛阳让他去洗澡,他能在浴室里站两个小时不动,任凭水淋。周洛阳拿了衣服,决定与他一起洗,就像那天在澡堂里一般。

他把两个浴室喷头打开,自己也脱了衣服,与杜景站在热水与蒸汽里。

“我没事。”杜景稍低头,注视周洛阳,认真地说。

周洛阳答道:“我知道。”

两人坦诚相对,杜景打量周洛阳的身体,周洛阳却很自然,任凭他看。

“老板,麻烦手臂抬一下。”

杜景把双手抬到肩膀的高度,平架在浴室一侧的木架子上,现出完美的腹肌与腰线,胸膛的肌肉轮廓充满了张力。周洛阳戴着搓洗手套,蘸了点沐浴露,为他擦洗胸膛、小腹。

“身材真好,”周洛阳抬眼,与杜景对视,打趣道,“跟罗丹的雕塑一样,拍片吗老板?保证你一脱成影帝。”

杜景没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周洛阳,他的头发打湿后搭在眉眼间,显得有点傻,像条忠诚的古牧。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恣意风流弥天记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女配她天生好命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命之奇书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嫡女娇妃她的4.3亿年至高降临
相关阅读
许愿池的王八少女纷纷落在晨色里白莲花掉马以后回到夫君少年时影帝们的公寓独占拯救全息游戏中的他[无限]离婚?甭想了!被怪兽饲养狐说魃道
作者非天夜翔其他书
相见欢 北城天街 星辰骑士 王子病的春天 武将观察日记 我和妲己抢男人 金牌助理 夺梦 国师帮帮忙 天宝伏妖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