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请了明湛来喝酒, 接待明湛的却是魏宁。
明湛略有吃惊, 他回帝都后与魏宁见的就不多了,关键是魏宁每天都要去大理寺忙,明湛又没什么正经差事, 他与魏安倒见的很勤。
魏宁在书房,开门见山, 劈头便问,“你要与阮家联姻?”
明湛笑了笑, “你听说了?”
这蠢东西, 还傻乐呢。
魏宁沉吟了一会儿,问,“是阮家长孙女, 阮鸿飞的遗腹女吗?”
想到母亲的意思, 明湛并未隐瞒,点了点头。
“不能换人吗?”
明湛有些惊讶, 魏宁很少插手他的事, 顶多是试试他的口风,或者旁边提点一二,这样直接,还事关阮家,明湛挑了挑眉, 拉开椅子坐下,“为什么?那姑娘有什么不妥吗?”
“明湛,你不要多心。”魏宁勾了勾唇角, 眼中却淡淡的疲倦,“虽事关阮家,不过对于皇子有关的事,我回避尚且来不及,怎会上赶着去找麻烦。”
“阿宁,我不是这意思。”明湛正色道,“母亲已经去相看过阮家两位姑娘了,她中意阮家长孙女,我得有个理由才能跟母亲交待。我跟你在一起六年,彼此性情还是知道的,我不疑你。”
魏宁靠着太师椅,回帝都这几日似乎有些瘦了,下巴尖尖的,颈项纤长脆弱,对着明湛招了招手。
明湛附耳过去,闻到魏宁身上淡淡的皂角的香,魏宁的声音压的极低,“我倒不是想阻你姻缘,只是这事……”唇角凑在明湛耳边一顿说。
明湛耳朵被他呼吸弄的极痒,挠了又挠,不能相信,“这怎么可能?”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这事只有我知道。你要给我要证据,我也是没有的。”魏宁重新靠回太师椅中,把玩着指间一块儿素白的羊脂玉i,垂眸吁叹,“不过,你去跟你母亲说,她定会信的。”
“你,你跟阮鸿飞挺熟啊?”明湛问一句,心里觉得怪怪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你完全想像不出的人。”
切。
明湛心底不屑,翘着嘴巴问,“有我帅吗有我聪明吗有我可爱吗有我善解人意吗有我腹有诗书气自华吗?”
魏宁完全没有半分笑意,他的眼睛如同上等黑石,肯定而断然的惜字如金的一锤定音的斩钉截铁的掷地有声的回答,“有。”
明湛绝倒。
回去跟卫王妃一讲,卫王妃脸色真叫一个难看。
凤家兄弟给她儿子做的好亲!卫王妃眉毛渐渐放开,温声道,“好在还没正式提及,现在知道也不迟。你年纪尚小,婚事缓一缓也无妨的。”
“母亲,阿宁跟阮鸿飞挺熟的吧,要不他怎么连这事儿都知道?”明湛倚在母亲身边儿问。
“岂止是熟。”卫王妃意有所指,转眸冷冽的看明湛一眼,“如今魏子敏是消停了,往十五年前看,在你这年纪时,魏子敏在帝都也是数得上名号儿的人物。魏子敏在十三岁时做了一篇《帝都赋》,深受先帝称赞,于仕林中也广为传诵,才名初显。那年正赶上阮鸿飞被点儿探花儿,先帝最爱少年英才,他们皆是琼枝玉树搬的人物儿,因魏子敏年少,先帝索性让他入宫为皇子伴读,到闻道斋继续念书。”
“阮鸿飞少年得志,恃才傲物,等闲人不放在眼里,只引魏子敏为知己,”卫王妃顿了一顿,看向儿子清透的目光道,“为此,你父王大为不满。”
“为什么?那会儿皇伯父应该还未登基吧。”阮家毕竟是北威侯府,能拉拢为何不拉拢?
“阮家当时已经有一女嫁予太子做良娣。”卫王妃道,“魏子敏却与阮鸿飞好似一人。那时,你父王与太子很不对盘,不过,太后以前品级不高,还住在坤宁宫的配殿,看方皇后脸色过活。你父王满肚子火都发在魏子敏身上,剥了衣裳吊在树上打的死去活来,魏子敏依然我行我素。”
“真看不出阿宁还有这样热血的时候,他现在完全是无利不早起啊。”
“热血?”卫王妃笑的讽刺,“他为何对阮鸿飞的事如此清楚,那段时间,他定是与阮鸿飞在一处儿。我虽不大明白这里面的事儿,可是阮鸿飞的死与他脱不开干系。”
“魏子敏此人,冷心冷情,聪明绝顶。”
“我看阿宁对那个阮鸿飞好像还挺有感情的,要不他也不会特意告诉我这个。当然了这事对他也有好处,阮家毕竟不怎么戴见他的。”明湛补充道。
卫王妃摸了摸儿子的头,温声道,“如果你看中了魏子敏,现在,不能动他。有一种人,是要靠手中的权势才能得到的。魏子敏就是这样的人。”
“太聪明,也就太容易看穿人心,权衡利弊得失,以他现在的地位,是不会与你在一起的。他自然知道你对他的好感,可是他不会再进一步的,保持这种若即若离的姿态,对他有利无弊”卫王妃见明湛眼中隐有失望,柔声道,“或许当你继承王位时,就能得到他。不过,我估计你还要等个二三十年,那会儿魏子敏都老了,你也会忘了今天的话。可是,我想在中间这许多年里,你们会合作的很好。”
“很明显吗?”明湛问。
卫王妃道,“你很少在意谁,总为他说好话,我不上心也难。”
“母亲不反对?”
“明湛,我见过许多出色的人物儿,也经历过许多事,”卫王妃浅浅笑了笑,打趣的问,“莫非你想看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胁你跟谁谁谁一刀两断。”
明湛笑,“不能想像。“事实上明湛从未见他老娘大笑或者大悲过。
卫王妃捏明湛的脸,笑,“只要你不屈从于欲望,理智克制,男女也没什么不妥。”
“母亲。”
“嗯?”
明湛扑过去抱住,啾,香一口。
卫王妃到底是传统女性,顿时脸都红了,揪住明湛的耳朵笑骂,“你这坏小子。”在儿子屁股上拍两巴掌。
“再亲一下。”
“快滚吧你。”卫王妃向后仰着头,避开明湛的臭嘴,一手还揪着明湛的耳朵,天哪,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不端庄淑女的一次了。
凤景乾正在同凤景南商量明淇的婚事。
“你就这么一个嫡女,她与明湛还是龙凤胎,这是咱们皇家祥瑞,朕又喜欢她的脾气,”凤景乾笑道,“朕想着,她虽是郡主衔儿,一应按公主的待遇,指婚后可以建府。”凤景乾说的客气,不过他也认为明淇可能过不了侍奉翁姑的日子。
凤景南道,“我想让明淇大婚后回云南定居。”
凤景乾脸色微变,“这是何意?帝都不好吗?”
“皇兄也知道我那几个儿女,开始明湛不能说话,我本嘱意明礼继位,如今明湛突然好了,心中对明礼难免有所忌惮。再者,明礼兄弟三个皆为魏妃所生,一母同胞,感情也不错。明湛也不是省油儿的灯,明礼三个抱成团儿的话,日后难免起纷争。若想全都保全,必要有万全之策。”凤景南淡淡的端起茶盏呷一口。
“明湛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凤景乾皱眉道,“你对他有偏见。这与明淇回云南有何相干?”
“皇兄也知道明淇前几年就开始在军中任职,云南驻兵二十万,将来,明淇会掌一半兵权。”凤景南道,“将来我会令明礼兄弟长住帝都。”
“明湛怎会甘心受制,你这样做,会让他们兄弟姐妹互相残杀的。”
“明湛的性子,我很了解,他有无上的奈心,如果不是我将他送到帝都,或者他会在云南做一辈子不出头儿的嫡子。他的忍耐性我都会惊叹,一个能忍耐的人,定会等待最好的机会。明湛日后虽忌惮明淇,可也不会动兵,”凤景南轻笑,“一来,他们姐弟颇有感情,以前明淇对明湛多有回护。二来,明湛是个聪明人,如果他们姐弟真的有了兵事,首先得利的就是新君。”
凤景乾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咳一声,瞪凤景南一眼,“镇南王府的存在是写在太祖祖训里的规矩。”老子可没对你出过手。
“皇兄,我并没有多心。这只是例行的分析罢了,明湛明淇都是聪明人,镇南王府是他们的依恃,兵变的可能性很低。而且明湛占了大义,他又不是个傻瓜,虽然明淇的存在可能让他觉得权力受到挑衅,不过,他会忍的。如果没有和平兵变的把握,我想他会继续忍下去。”
“如果有呢?”
“那于我也没什么损失,明淇自己选的这条路,不论他们两个谁胜谁负,胜利者定能成为一代镇南王,且凭他的本事,也能保镇南王府数十年的太平。做为镇南王,我并不算辱没祖先。做为父亲,我也已经尽了全力。”凤景南道,“明礼他们就在帝都安分的过日子吧。”
“你将明淇嫁到帝都,日后明礼他们照样可以也来帝都,让明湛继位,他们兄弟也争不起来。”
“明淇不会甘心嫁人生子的,她的脾气很独特。如果她嫁到帝都也会想方设法得到帝都权鉴,可是如果她嫁到帝都某一豪门,我相这并不是个好的选择。那时明淇不会再听我的,她会说服明湛帮她会与明礼争夺帝都权鉴。”凤景南道,“明湛定不会坐壁上观,这小子最喜欢的就是混水摸鱼占便宜。我已经累了,他们想争,待我闭了眼再争,眼不见心不烦。”
兄弟都这样说了,凤景乾还是要给凤景南面子的,嗔一句,“朕还年长你几岁,你倒先提闭眼的事儿了。”
你这脑袋怎么长的,将明淇放到云南,有没有防着朕的意思啊!朕不过提一句让明淇在帝都的话,你立码弄个备用的搁军队。是啊,明湛没了,明淇接着掌权。
咳!朕可完全没有过继皇子的意思,当然如果你没了嫡子,庶子的继承权自然差一些,何况明礼是个好拿捏的。
不过,你是真为庶子打算,还是不放心明湛的安全哪。那丫头片子,朕真瞧不出哪儿比明湛好来。
既然弟弟这样打算,那么明淇的婚事要重新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