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不是那种偷偷摸摸躲躲藏藏过日子的脾性, 自然想与阮鸿飞过了明路。由凤景乾确定阮鸿飞的身份, 再好不过,也再妥当不过。
明湛正在傻乐,又有人请安求见。
“谁啊?”明湛躺在榻上握着个苹果问。
“吏部徐尚书。”太监小红人儿何玉回禀。
“宣。”明湛坐起身, 徐叁就到了,行礼之后, 明湛问,“坐吧, 有什么事么?”
徐叁谢坐, 他对明湛已经有些许了解,知道太子殿下向来不喜人废话,温声道, “臣听闻殿下私底里几次劝皇上延缓禅位的时日。”
“是啊, 可惜父皇是铁了心。”明湛疑惑的看向徐叁,“你怎么知道的?我与父皇说的时候只有贴身内侍在?”莫非你在宫里有内线, 这可不是好开玩笑的!
徐叁脸一窘, 急忙分辨,“臣是猜的。”太子多聪明的人哪,哪怕是个笨的,也会做出个挽留的姿态来吧。徐叁道,“臣今日进宫, 就是想与殿下说有关皇上禅位之事。”
明湛洗耳恭听,徐叁低声道,“殿下, 您只在私下礼让帝位这是不够的。”觑着明湛的脸色,徐叁道,“殿下应该让百官皆看到您的贤德。”您怎么不在早朝劝一劝让一让呢。
“可这很明显了啊,龙袍我都试过了。”从某方面说,明湛的确是个实诚的。
太子殿下实诚过人的回答让徐叁嘴角狠狠的抽了一抽,抽完之后,徐尚书尽职尽责的劝谏道,“殿下,面子上的事总要做一做的。”
“知道了。”读书人就是事儿多。明湛捏着手里的苹果,咔吧掰两半儿,递给徐尚书半个,示意,“给你吃。”
事实上,武皇帝在史书留下了许多与臣子同衣同食的记录,这也成为武皇帝与臣子君臣相得的一种表现。许多人因此深受感动,徐叁就是其中之一,当然如果他知道太子殿下请他吃苹果的原因是:太子殿下其实不大喜欢吃苹果,但他偶尔也会尝一尝,一个吃不掉,半个又浪费,正好徐叁赶个正着,太子殿下为避免浪费,就分了一半给徐叁。
不过在徐叁眼中,这不仅是半个苹果,更是太子殿下对他剖心以待的标志。
于是,明湛在徐尚书的提醒下,在早朝之上上演了三辞帝位的戏码。因伯侄二人皆演技出众,早有默契,将一班大臣感动的热泪盈眶、颂扬不已。
史书中记载:景帝欲禅位于武帝,武帝辞而不授,如是再三,武帝泣曰,儿臣之德行远逊于父皇,安能居于帝位乎?武帝坚辞不授,厥于昭德殿。
明湛佯作虚弱的给凤景乾抱回宣德殿,坐在床上就开始宽衣解带,凤景乾诧异的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睡觉啊。”明湛已经扔掉外头的袍子,脱了夹棉的裤子,露出两条白白腿,一面扯开被子盖上,一面厚颜无耻道,“我这不是晕了么,御医都说我伤了神,得好生歇着,今天断不能处理政务的,您就让我歇一天吧。我自江南回来,气都没喘匀呢。”说着,他就躺被窝儿里了。
“你可真是个奇葩呀。”凤景乾啧啧两声,青天白日的,真有人有脸钻被窝儿里去,“自高祖皇帝开国至今,咱们老凤家还是头一遭出了你这么个奇葩。”
明湛嘿嘿傻笑,伸出一只胳膊拽凤景乾的袖子,甜言蜜语的央求,“爹,亲爹,你就让我歇一天吧。刚在早朝上我可是使了大力气的,这会儿忽然又没事儿了,岂不惹人生疑么?您想一想,回来有将将一个月了吧,我一天都没休息过。”
“我几十年都没青天白日的钻过被窝儿。”凤景乾笑着刺明湛一句。
这种程度的讽刺对于明湛那完全是清风拂面哪,他咧嘴一笑,贫道,“我哪儿能跟您比呢,要不怎么我管您叫爹呢。”
“混帐话。”凤景乾忍住心里的笑,斥一句,见明湛都闭上眼发出呼声,一副已经睡死过去的无赖样,只得随他,“歇着吧歇着吧,我看你以后登基怎么办?”
见凤景乾转身走,明湛忙说,“给我把帐幔子拉上。”
凤景乾止身回头,挑一挑眉,无比诧异的口吻道,“这人也真怪哪,刚刚还打呼噜呢,这会儿怎么又醒了。若是睡不着,就起来吧。”
床上顿时响起一阵堪比春雷的呼噜声。
凤景乾忍着笑,轻快的走了。
凤景乾不得不承认,他是喜欢明湛这种无赖小子的。克勤克俭了大半辈子,原来自己竟然喜欢无赖,这种认知,叫凤景乾有些难以接受。
坐在宣德殿的接见大臣的书房里,凤景乾听着礼部尚书欧阳恪道,“浙闽总督的折子上说海外一小国听闻我□□禅位大典。他家国王钦慕□□文化,自愿称臣,想亲来见礼。”
贱人果然要来!
凤景乾愉悦的心情一扫而光,点头道,“海外小国?这海外小国消息可够灵通的。”
欧阳恪详细的为皇帝陛下解释,道,“浙闽总督李大人说,这小国叫杜若国,孤悬海外,新王即位后听闻□□富庶强大,久有仰慕之心,遂派使臣前往,将杜若国书送到浙闽总督衙门,以期与我□□建交。”说着便将杜若国书送了上去。
冯诚接了,转呈凤景乾。
凤景乾翻开,前面是一篇看不明白的蝌蚪一样的文字,据说是杜国的官方文字,后面有着纯正的□□译文,其中包函了杜若国自谦式的赞美以及对□□的讴歌,凤景乾略略瞧过,心里吐了一回,脸上展现出一丝满足的愉悦,“难得这些海外小民竟有如此见识,让浙闽总督派五千兵马护送杜若国一行人来帝都参加禅位大典就是。”
欧阳恪大人继续道,“镇南王派了宁国郡主护送王妃前来帝都。”
“嗯。知道了。”
欧阳恪道,“太子殿下要登基为帝,如今镇南王府尚有两位公子,不知镇南王嘱意哪一位做世子?”两个儿子谁都不派,怎么弄个丫头来呢。这是啥规矩啊!
凤景乾不以为然道,“朕禅位后会去云南调养身体,顺便看一看明礼明廉的资质,到时再决定谁做世子比较稳妥。”
欧阳恪心中若有所悟,再禀道,“缅甸越南,西北草原鞑靼可汗都已递交国书,派使臣前来恭贺太子登基。”
凤景乾看向理藩院陈明慧道,“安排好对使臣的接待。”
陈明慧领旨。
明淇是带着杨濯一道来的。
后世学者认为:宁国大长公主在大凤朝的史料中占有不可取代的地位,在男权社会,这非常难得。直至今日,打着男女平等旗号的男权社会里,都很少有男人的成就能够超越宁国大长公主。
驸马在许多时候就是悲催的代名词,尤其是身为光华璀璨的武帝胞姐宁国大长公主的驸马,杨濯一生并未参与权柄的争夺,不过宁国大长公主能在云贵掌权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与这位驸马悲天悯人妙手仁心的德行有着切不可分的联系。
翻开一部医学史时,我们就会知道,宁国驸马在医学界的成就并不逊于宁国大长公主在权柄界的地位。
杨濯见到明湛很高兴,行过礼后,笑眯眯地,“可惜四弟没能去云南喝我与你姐姐的喜酒,我给你带了两坛子,你记得喝每天早晨喝一小杯,里头我放了许多药材,对身体有好处的。”
明湛拉着杨濯咬耳朵,“我给你的东西你看了吧?”
杨濯点了点头,明湛道,“一会儿我再给你些好的。”
“不行,你姐姐会知道的。”杨濯悄声道,“等什么时候,我过来拿。还有,药铺子的事我还要跟你商量。”
明淇简直无力,当着她的面嘀嘀咕咕,说着这些蠢话,只得冷冷道,“要不,我先出去,等你们说完私房话再进来。”
明湛哈哈笑两声,打趣道,“都大婚的人了,还是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明淇,没有女人味儿的女人不算是女人哦。”
明淇转头问杨濯,“莫非我是男人?”
杨濯拉住明淇的手,好脾气的笑,“四弟再跟我们开玩笑呢。”又对明湛道,“母亲说你先忙登基的事吧,不用回王府看她。”
明湛看了眼明淇,明淇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反正来日方长,何必现在打眼。”
“还不如以前自在。”明湛轻轻叹口气,何玉进门回禀:殿下,万岁请您去宣德殿,杜若国王到了。
明淇还在寻思杜若国是哪个鸟儿国,这样耳生呢。眼尾的余光就见明湛原本还因不能去看望母亲的带着淡淡愁云的脸庞仿佛瞬间明亮起来,眼中的惊喜如同破晓的朝阳,熠熠生辉。
这一刻,眸中的光彩让明湛平凡的脸上具有一种非同凡响的魅力。
在此时,明湛其实并不了解杜若国王到底是哪棵葱,不过,也就是在此时,明淇决定:要交好这位杜若国王。
明淇不是第一天认识明湛,这小子可从来没对哪个人露出这种嘴脸。事实上,明淇与杜若国王的友谊,让她在许多年后都受益匪浅。
甚至阮鸿飞都得感叹一声:凤景南那种贱人,怎么生出这样伶俐的一对儿女的?由可见母系基因对于子女智商的重要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