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
沈六做镖局的,赶了一趟镖走了三个月, 好不容易回到家, 将工作交差后领着银子出来就准备找个地方喝酒。
只是当沈六往熟悉的街上去时,忽然她脚步一顿, 奇怪的看着那张家茶馆人满为患的场景,还有不少人眼巴巴的在门口张望。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沈六一把拉住一个看着挺眼熟的人问:“姐妹,这咋回事啊?张家茶馆怎么这么多人啊?”
那女人一笑, 了然道:“你是不是好几个月没来咱们镇上了?”
沈六点头:“最近忙了,一直没来。”
“那就是了,就三个月前开始的, 张家茶馆请来了一个说书先生,可厉害了, 会讲好多故事,还讲得特别好,一开口立马就能把人吸引进去,咱们现在天天想进去,结果人太多, 想要去都得排队……”女人越说越激动,愤愤道:“劳娘一大早就过来了,结果人都已经满了,一个个的在里面待那么久还不出来,真的是太过分!”
“这都三个月了还这么热闹啊!”沈六惊呆了,还以为是最近的变化呢。
女人叹息一声:“是啊,谁让她说的好呢!”
沈六听了也心痒痒, 道谢之后跑到门口去看。
这一看,就懵逼了。
那台子上说书的青衣书生模样的俏女子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呀?
虽然改变挺大的,变白了,变漂亮了,眼睛都有神了,嘴巴也红了不少,腰肢纤细,瞧着跟个男子一样,但那容貌,仔细一看,沈六不由得惊呼:“这不是沈青柠吗?”
旁边跟她一起围观的女人听见,惊讶道:“姐妹你认识这说书先生?认识能不能让她再多加一场,实在太少了,别人说的都没她好……”
沈六囧了囧,胡乱摇头,不敢应。
她现在都觉得自己三观遭遇到了重塑。
想当初因为这倒霉孩子,柳郎君多惨啊,每天求着别人给他一点活,就为了多挣两个铜板能给这女儿花,甚至当初即使欠了债,还是坚持送她去学堂。
结果沈青柠考不上童生立马自暴自弃,不再去学堂了,反而总是凶巴巴的向柳氏要钱,家里整天吵吵闹闹的。
沈六家里刚好在沈家后面,她虽然经常走镖,但休息的时候也会回老家的,对这些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现在再看见台上那吸引着无数眼球的人,怎么看怎么不真实。
不过等沈六在那听了一会儿后,脚步就不愿挪动了。
等一场听完,她腿都站麻了,众人散场,沈六在外面捶腿,刚要走,忽然又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那不是沈家被沈青柠差点快打死的夫郎吗?
瞧着倒是俊俏了不少,脸上估计涨了不少肉吧?难道这日子真的过好了?
因男女有别,沈六没好意思打招呼,恍恍惚惚的走了,只觉得双*腿踩在云端,飘飘然的。
是不是她记忆出错了啊?
沈青柠其实是个有才之人?还跟自家夫郎关系很好?
……
青柠说书结束就去了茶馆里自己专属的房间休息。
站了半天,她也累了,一回到房间立马躺在榻上,随后拿了桌上掺了灵水的茶水慢慢润着嗓子。
张艳就是在这时进来的,一进来就瞧见这模样,神色古怪的在她胸口停留了一下,这才定了定神,嘟*囔道:“你这样也太男子气了,小心被人嘲笑。”
在外面好好地,没人的时候就身体一歪,带着几分慵懒,再加上这阵子吃得好,脸上长肉了,变得饱满不少,那骨相的美就凸显出来了,皮肤也白皙细腻比不少男子都要好。
咋一看就很亮眼,只是若不瞧着那胸,冷不丁张艳还以为是个风姿卓越的男人。
这也才三个月,就变化得完全跟之前不同了,要不是眉眼还是那么回事,她都以为换了个人。
青柠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一口饮尽,两手枕在脑后,淡声道:“又怎么了?”
张艳哼笑一声,不屑道:“能怎么了?现在生意进了正轨,挺好的。”
青柠点点头:“哦。”
张艳见状,贼兮兮凑到她跟前:“又有好些公子跟我打听你,还有个送了自己绣的荷包,你看看?”
“不用了,还回去吧。”青柠摇摇头,说书还是挺累的,尤其是人太多了,为了保证自己声音能够让大家都听见,她还用上内力,时间一长,就有些力竭,她也不适应这个世界,颇有些游离之外的感觉。
张艳很遗憾,语气又有些怪异:“我可打听了,人家可是县令家的公子,你要是同意了,这一辈子就吃香喝辣了……”
“不同意呢?”青柠下意识问了一句。
张艳撇嘴:“我听说这公子还挺刁钻的,要是不同意,估计你得吃一点苦头,不过你要是不去科举,那估计没事。”
考了秀才之后,还想要进修,还得由青山书院的夫子举荐,县令给通行路引,得罪县令的事干了,那可就困难了,尤其是她们这样没有人脉的普通人。
青柠木着脸看她:“我说过不准接这些东西,你居然还把他的荷包接了?还回去!”
“那不是不敢拒绝吗?”张艳弱弱的缩缩脖子,又挺了挺胸膛,不满道:“人家公子长得挺好看的,就是骄纵了一点,你要是娶了他,正好可以少奋斗好些年呀。”
“不需要。”青柠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
张艳见此,越发心虚,赶紧道:“那我去还了。”
算了,早点还了也好,免得反而惹出什么事来。
她屁*股跟被火烫了一样赶紧开门出去,青柠也休息够了,准备起来练功,谁知她又回来,说:“有个公子找你,说是你父亲拖他送东西过来的。”
青柠动作一顿:“让他进来。”
张艳点点头,不一会儿就将人带来了,自己转身出去。
谁知才走两步,就在拐角遇见有个容貌俊俏的小公子,正黑着脸瞪着她,冷声道:“你不是说她不见任何男子吗?!”
张艳背后一凉,笑容僵住。
*****
楚霖被人带到门口,这里他不止来了一次,只是每次来,都有些虚。
一开始是本能的对沈青柠的畏惧,到后来,畏惧消失,却多了他不愿意想的那些事。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一些,这才推开门。
屋子里,正负手而立,另一手拿着一本书的清丽少女对着自己温和一笑,瞬间将他刚稳定下来的心脏再次扰得噗噗直跳。
完全和曾经的沈青柠不一样的感觉。
他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低下头将手中给青柠的包裹放在桌上,随后下意识拉了拉自己肩头的包裹带子,轻声道:“郎君说你要考试了,怕一个人生活不好,要我过来照顾你。”
沈青柠说要考童生,在腊月二十的考试,因此挺长时间没回去,如今已经腊月初十,还有十天就要考了,大冬天的,女子一个人生活实在不方便,平时洗洗刷刷的,浪费时间,又怕她累病了,所以柳氏托他过来照顾沈青柠。
若是以前,他肯定是不愿意来的,沈青柠的脸,在以前代表着是恐惧,只要见到她,他整个世界都仿佛是灰色的。
其实这次他也有些不情愿,不过不是因为害怕她了。
只是郎君多次劝说,可之前两个月,沈青柠每次回去,都让他对她的畏惧少一分,还多了一丝他避之不及的感觉,以往是真的厌恶,除了对她和自己后爹交易买下自己,还有她对楚画做的事,对沈风做的事。
这样的一个女人,不顶天立地,怎么能托付一生?
男子手腕内侧中部有个红点,是守宫砂,只要这个没有消失,他就一直是干净的,哪怕名节损坏,他依旧能嫁给一个普通的农民做正夫。
至少不是沈青柠那个无所事事的人就好。
可现在不同了,沈青柠在变好,及时他对这个改变,或者说柳氏对这个改变心头都有疑虑,只是谁也没说出来。
若是如今的她,在这个世道男子本就艰难的时候,他愿意。
因此又一次被柳氏劝说,希望他能过来照顾沈青柠,这一次,楚霖没有和往常一样拒绝,而是思考了很久之后,收拾包裹过来了。
楚霖不敢抬头,目光只到眼前女子的腰际。
她站的很直,腰肢很细,仿佛比他的腰肢还要纤细,身材却高挑不少,身上的衣服,即使一个人独居也干干净净的,屋子里有淡淡的香味,像是某种水果的味道。
就这一点,也让他心头越发安定。
说完那句话,楚霖就闭上嘴,放在腰腹的两手紧握,些许汗渍出现,让手心变得黏腻。
青柠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还以为是和之前一样,送了东西就会走,没想到是过来照顾她?
青柠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这屋子,这是茶馆的后院,挺大的,但是有些吵,白天客人的吵闹声一直不停,晚上打烊了才会安静下来。
但这里也只是一个单人间,一张床一个榻,住两个人怎么住?
她扯了扯嘴角,摇头道:“不用了,我这里也住不下。”
楚霖刚养好的白里透红的脸蛋白了白,还算高挑的身材依旧有些瘦弱,气息都萎靡了许多,声音更小了:“郎君说他女郎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必须有个人照顾。”
青柠看了他一眼,正要再次拒绝,忽然想到张艳说的那什么县令的儿子,眸光微敛,笑了一下:“那麻烦了,不过这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得和我住一间了。”
“好。”楚霖大大的松了口气,脸上多了一抹红晕,眼底却闪过一丝失落。
当初是他不愿意,结果现在变成了她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