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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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文武浑身一震,连芦辉都长大了嘴,傻愣愣的不像一个三四十岁的成年男人。

芦珊似乎很满意她造成的结果,点了点头,笑道,“没错,阿立就是我的儿子。”

贺文武:“那……锦文他……”

芦珊:“他是袁家的人。”

“这怎么可能,简直荒谬!”一连串的事情让贺文武根本没办法接受,他脸上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袁家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孩子都弄错。”

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孩子的身份是很敏感的事情,就像他很肯定贺佑钦是他的儿子,因为从出生开始,这个孩子在贺家就存着一份档案。袁家当初在德海还是有些分量的,怎么可能拿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当继承人,更何况袁复立和贺锦文的年纪还差了几岁,要说年纪,贺锦文跟袁竟惟倒是相差不多。

等等,贺锦文和袁竟惟?

芦珊也好,袁复立也罢,几十年的隐忍让这一刻的胜利变得尤其可贵,连血液都在沸腾。她兴奋地想要把隐藏了多年的事实摊在人前,摘得胜利果实的满足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取代。

“从哪里说起好呢?”袁复立摸了摸下巴,他看着若有所思的贺佑钦,反而起了调笑的心思。“贺少是不是有了头绪?”

贺佑钦面无表情,却开口道,“你是袁家收养的。”

袁复立一拍手,“真聪明。”

芦珊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热水捧在手里,“当年,袁家正房夫人还没去世的时候有过一个孩子,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待在国外疗养。当时柯新雅不过是袁生养在外面的女人。”芦珊轻轻一笑,“结果也算袁夫人倒霉吧,不止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连儿子都保不住,那孩子身体本来就不行,一场急病就去了,当时袁生正和柯新雅打得火热。袁夫人也是出生德海大家,袁生忌惮她娘家的势力不敢把这件事情露出来,就和柯新雅商量去领养一个孩子顶替袁夫人的儿子,后来柯新雅找上了我,我就把阿立交给他们,所以袁生和柯新雅都知道这件事。”

袁复立斜靠在墙上,听着芦珊一字一句说出他的身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反倒是芦辉一脸错愕,“你……你做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如果阿立不是袁家的儿子,袁家怎么可能轻易就倒了。”芦珊弯着嘴角笑了笑。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疯婆子。”芦辉嘶哑着喉咙骂道,“你过得不好吗?爸爸妈妈对你不好吗?我一直把你当亲姐姐。”

芦珊的脸骤然冷了下来,“我本来就是你的姐姐,你觉得他们对我好那是你的想法,我一点也感受不到,什么叫好?接我回来就让我和人相亲叫好?随便选一个男人就把我推出去叫好?我想要出国念油画他们不愿意,我想在德海找个地方继续进修他们也说没必要,他们一心只想培养你这个儿子,根本没把我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当回事。我恨他们,我恨他们。”芦珊的每一个恨都让芦辉的脸色变得更扭曲。

芦珊却施施然笑了,她看着地上如同烂泥一样的芦辉,“你以为他们会收养一个成年的女孩当养女?你错了,虽然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的样子。他们当年把我扔在孤儿院,等你几岁了才把我接回去对外却宣称我只是养女。他们不敢面对我,他们讨厌我,他们觉得我是他们人生的污点,所以才让我嫁给那样的男人,觉得那是对我的施舍,我这辈子最恨人高高在上,他们以为我是什么?”

芦辉颓然地倒在地上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所以当年你说你的大儿子夭折了都是骗我们的?”

“你们根本没关心过我,更不知道我在那种穷乡僻壤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说他死了他就是死了。”

芦辉摇摇头,亏他当年还因为这件事对她愧疚,还央求爸妈把芦珊接回来,原来都是她的设计。

“柯新雅的运气很好,把我的儿子交给袁家没多久,袁夫人就病重了,而她却怀上了双胞胎。”芦珊拨弄了一下指甲,“没多久袁夫人就死了,袁生早就想娶柯新雅进门,正好她肚子里有了孩子,可惜碍于袁夫人的娘家他们不敢在明面上来往。但是人死都死了,又能阻止多久?”芦珊冷笑,“袁生对柯新雅倒是认了真,凭什么一个地方出来的女人各个都比我过得好。柯新雅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激an女人,她凭什么能嫁到袁家?”

“所以你使手段要来了锦文?”贺文武看着眼前柔丽优雅几乎看不出年纪的女人,不敢相信她多年以前就已经扭曲得不成模样。

芦珊轻轻一笑,“我只是跟她说,她拿走了我的一个儿子当然要还我一个,不然我就把这件事捅到袁夫人的娘家那里,等他们知道袁夫人和他的儿子都已经不在了,就不会再顾忌什么,恐怕到死都不会让柯新雅进门吧。”她轻哼一声,“是柯新雅自己答应的,她甚至不敢告诉袁生她怀的是双胞胎,生下儿子之后就偷偷抱给了我。”

所以这么多年来芦珊从没把贺锦文当成自己的儿子,因为他本来就不是芦珊生的,芦珊不过是把他当成棋子,任由他被人玩/弄也无所谓。贺锦文在芦珊身上乞求亲情也不会得到丝毫回应。

这个女人是疯的。

“柯新雅处处都比不上我,最后就成了袁家的夫人,连阿立都喊她妈妈,她却始终不满足。她想着她的儿子,到死都想着她的儿子,我就让她看不见他。这个世界太不公平,我和她只是等价交换而已,她却要违约。说起来我本来只是打算让阿立长大顺理成章接下袁家,她既然动了歪心思,就不能怪我动手。”

芦辉已经说不出话来,贺文武却像是把什么都抛开了,绝望得像一个没有了所有依仗的老人,干哑着喉咙说:“佑钦的妈妈……佑钦的妈妈,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他突然站起来想要抓住芦珊,却酿跄着摔倒在地。

芦珊摇头讽刺,“男人,这就是男人。到这种时候你只会把事情推到我头上?要说逼死简幼岚,我们谁都不输谁,说不定你占的分量更重。”简幼岚三个字就是芦珊一辈子的噩梦,永远压在她头上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女人,即使死了也让她不好过的女人。说起她,芦珊的神情也激动起来。

“当初明明是我们一起遇见的你,可是你宁愿选择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个孤儿的简幼岚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你疯狂地追求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甚至连你的家人都不介意她的出生愿意接纳她。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好处都被她一个人占尽了。”从在孤儿院的时候开始,简幼岚就是所有人喜欢的对象。

她漂亮,聪明,虽然心思细腻,却温柔包容。连苛刻的院长对着她也多几分笑脸,更别提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那时候她已经处处压着她,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比不上简幼岚,只能在她的光芒下活着,她就像长在臭水沟里的杂草,而简幼岚却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她以为等她们都长大了一切就会好起来。

可是最后呢?

她被自己的家人找回去,他们却从没好好对她。

而简幼岚一次又一次地成功,甚至得到了一个优秀的男人。

同样的出生,她却活得光芒万丈,凭什么?

芦珊脸上清晰的妒恨让人毛骨悚然,如果单单是嫉妒也就罢了,芦珊在提起简幼岚时分明还有刻骨的恨意。

她哈哈笑了起来,“她同情我,怜悯我,觉得我是小可怜,把我从穷乡僻壤的山沟里接出来,让我和我那个死鬼丈夫离婚,把我接到身边,甚至让我到她丈夫的公司去上班,我就成全她。我勾引她的丈夫,让她弄丢她的工作,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事实证明,没有了男人她也什么都不是。”

“够了。”贺佑钦猛地出声打断他。

芦珊看都没看一脸痛苦的贺文武,反而转向贺佑钦,幽幽道,“你真像她,眉眼神态都那么像她,让我时时刻刻都想掐死你。”芦珊笑了笑,“那些所谓的坚贞的一心一意的男人都是屁,不过是没人用心地勾引罢了,哪个男人不偷香,外面的永远比家里的好。你爸爸不就是这样吗?简幼岚再好也比不过外面的女人。那些嘴里说着一心一意的男人不过是没有出轨的资本。你妈妈死了,她是自己把自己逼死的。”芦珊渐渐得意起来,笑得癫狂。

“你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是因为你的嫉妒?既然忍耐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要说出来?”贺佑钦的语气出奇地平静。

芦珊摸着她的肚子,“当然是因为我有了我的小宝贝,我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那些肮脏的事情就让我在他出生前全部解决掉,包括你们。”

“疯子疯子,你这个疯子。”芦辉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想不通一个女人疯狂的嫉妒怎么可能弄出这么多事情。袁家被取替,厉家被吞并,贺家被压垮。

“为什么要对付厉容锐?”贺佑钦又问。

芦珊一脸嫌恶,“谁叫他挡了路。当初要出手救袁家,现在又和贺家扯上关系,厉容锐不倒,袁贺两家又怎么会倒。而且袁家那个小子做得那些只怪他自己贪心,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原来是这样,只要有人成为芦珊所谓的报复的阻碍,她就会不遗余力地铲除。

厉容锐的车祸,他的车祸,袁家、厉家和贺家一次次的起伏,都有这个女人的影子。

“哈哈,太可笑了,简直太可笑了。”贺文武是最接受不了的一个人,他坐在地上,上身趴在沙发上,乱糟糟的花白头发遮住了面容,一边大笑一边用手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沙发,甚至不敢再去多看他儿子一眼。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空旷的大厅里只余下贺文武的笑声。

贺佑钦开口打破了满屋子的沉默。

他只说了一句话。

“袁复立算什么?”

芦珊愣住了,芦辉扭曲着脸趴在地上,连袁复立自己都像是怔了一下,然后他捂着嘴笑起来。

“就是这样,我才喜欢你啊。”袁复立拉成了尾音。

芦珊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所谓的妒忌,妒恨命运的不公,妒恨老天爷的不睁眼,妒恨那些比她活得更好的人,而她自己却陷在深渊无法自拔。直到她有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想要摆脱现在的一切,把她这些年精心设计来的东西都给这个孩子。

那袁复立又算什么?

“看在你这句话的份上,我放你离开。”袁复立拍了拍没有沾染任何灰尘的西装,站起身走到贺佑钦面前。他们面对面地站着,视线相对。

袁复立扬着嘴角笑了,“我做主放你走。”他的手插在口袋里。

贺佑钦淡淡挑眉,“难道原本你们不打算放这里的人离开。”

袁复立耸耸肩,“你看看她的精神状况再看看现在这几个人的样子,她吐露了这么多,以她的心思怎么可能放知道真相的人走。”

“所以?”

“所以你欠我一份人情,你可要好好记住了。”袁复立突然凑到他身边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贺佑钦脸色不变,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擦了擦脸,然后把纸巾扔在地上。

袁复立又一次笑了起来。

芦珊却皱起了眉。

“谁说让他走了。”贺家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就是因为她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啧,赶尽杀绝一点美感也没有。”袁复立看了她一眼。

“你们一个都走不了。”贺家的大门被推开,厉容锐带着一群人进了大厅。

袁复立不知道什么时候缓缓弯起了唇。

芦珊谨慎地站了起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厉容锐笑了一下,走到贺佑钦身边,意气风发的样子让芦珊心里产生了巨大的疑惑和不安。她不知不觉抓紧了身上柔软的孕妇裙。“外面的人呢?”

厉容锐叹了口气,“你那么自信你找来的那些人都是可靠的?”他笑了一下,“就像你说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贪心的人。”

“你听到了我说的话?”芦珊阴狠地盯着他。

厉容锐看到她微微向前迈了一步的趋势,“你就算冲上来也是一尸两命,还是自找的。”

芦珊竟然冷静下来,“你一个破产了的人,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又凭什么站在这里大放厥词?”

“谁说他破产了?”贺佑钦淡淡出声。

厉容锐笑着摊摊手,“就算是电视里播的也不代表一定是真的。”

“不可能。”芦珊厉声打断他,“随意向媒体放出破产的消息如果证实是假的你也要坐牢。”

“这个我当然知道。厉丰的情况确实很糟,但要破产就要资产审核要结算要审查,你以为这前前后后需要多久?我的确向媒体放出消息,也对外公布了厉丰的状况,所以你们看到的也确实都是真的。”

芦珊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看着厉容锐轻松的姿态渐渐捏紧了手指。

“但不代表没有后续。”厉容锐拿起沙发上的**找好频道回放了刚刚的新闻。

屏幕里,在厉容锐宣布了厉丰的消息后闪起一片闪光灯,接着人群一阵喧哗。

几乎从未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沈三爷到了厉丰,在一堆的话筒和**面前宣布了擎天集团和厉丰的合作。擎天在关键时刻的注资意味着厉丰不仅获得了新的机会,还迈上了一个新台阶,两大巨头的合作拉动了整个商圈的新一轮洗牌。

角落里的芦辉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甚至笑得自己都趴在地板上。

“鼎泰的资产早在爷爷出国前已经被全部转移,爷爷才是鼎泰的董事长。即使你拿到了鼎泰也不过是个空壳子。”芦珊他们当初想把空壳子的南极星塞给他,他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原本倒在沙发上的贺文武愣住了,然后惨笑着摇摇头,像是老了几十岁,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什么。

芦珊摇摇头,“你为什么会知道?”贺佑钦怎么会猜到她的计划,她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不可能被人猜到,除非——有人背叛她。

芦珊猛地看向袁复立。

后者摇了摇头,无所谓地笑道,“我没有,你不用怀疑我,你让我做的我都好好做了。至于他们怎么知道的。”他哼笑一声,“总不可能世界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你刚刚说地那些已经被录了下来,芦珊,束手就擒吧。”厉容锐晃了晃手里的**。

芦珊失神地坐到沙发上,看着厉容锐身后的一群人,她轻柔地抚了抚微微凸起的肚子,对袁复立道,“既然这样,你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厉容锐突然察觉到不对,袁复立和贺佑钦站得太近了。

袁复立的手还一直插在口袋里。

厉容锐冲着贺佑钦大声道:“趴下。”

砰!贺佑钦的头顶上传来枪声,他身上一重,整个人都被厉容锐压趴在地上。

与此同时,又是砰砰砰几声。

袁复立陡然跪倒在地上,腿上已经血流如注。

保镖快速地冲上前制服了袁复立,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袁复立这边时,大着肚子的芦珊却猛地冲过来,她手上捏着细长的针管,作势要扎贺佑钦。

厉容锐想都没想就抬手挡了一下,针管插到了厉容锐的胳膊上,贺佑钦一脚把芦珊踢开,抽出厉容锐手里的针管,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不确定,惶恐,焦急。

“叫救护车,快!”

贺佑钦从不习惯过度袒露自己的情绪,但是这一刻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反抱着厉容锐,厉声质问芦珊,“你扎了什么东西?你往他身体里扎了什么东西?”厉容锐怀疑如果不是自己扯住了他,贺佑钦下一刻就会跳起来去掐那个女人。

倒在地上的芦珊翻滚着呻/吟,贺佑钦那一脚正好踢在了她肚子上,她一边痛苦地哭喊一边又哈哈哈笑着,“他活不了,他活不了,他会生不如死的,生不如死。简幼岚,我要让你让你的儿子生生世世都活在痛哭里,哈哈哈……”

保镖把那个疯女人拖了出去,贺佑钦托抱着厉容锐,“你怎么样了?”

厉容锐抓着他的手,感觉他的指尖都在发抖,他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然后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勾着贺佑钦的胳膊,轻声道,“有点冷。”

贺佑钦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抱着,“我不会让你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看来这章完结不了呢。。其实这章有些地方还讲得不太清楚,下一章结局的话会把前因后果全部交代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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