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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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众人走回到镇上, 天色已经大亮。附近村落受轻伤的也不在少数, 医护人员急缺,小五就没有急着回去,苏正卓和程宜宁则是打算先坐最近航班的飞机回a市了。

“老大, 嫂子,你们回a市后记得第一时间去做下全身体检, 毕竟先前你们都有过昏厥的症状,不一定全是低血糖造成的体力不支, 也不排除其余慢症状, 尤其是嫂子腹部有重力压过的痕迹,身体如果有疼痛或者其余异常状况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去医院里检查下。”临走前, 小五又特地嘱咐起来。

“知道了, 你自己在这边凡事注意安全。”苏正卓点点头应道,说时拍了下小五的肩侧。

千言万语, 临别时也只是道声珍重注意安全而已。

苏延全跟车一直把苏正卓和程宜宁送到市里的飞机场那边。

一行人都没有来得及去换套衣服, 虽然脸上泥巴胡乱擦拭了下,身上还是满是泥渍,到机场那边还是扎眼的很,过往的行人经常会望上几眼。

“我到前面等你。”程宜宁看出苏延全要和苏正卓说些什么,她自己说了一句后就走到前面的座椅那边去等苏正卓了。

“正卓――”苏延全嗫嚅着刚喊了声他的名字, “你要是想了解赵姨的近况,你就自己回去看她吧。”苏正卓说时并没有去看苏延全,小五把他眉毛上的伤口包了纱布, 白乎乎的一大块覆盖着他的视线,他到现在还没怎么适应一只眼睛的视力。

“我――还是不回去了,你说得对,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值得让人怀念。”苏延全说时忽然又低头回去,其实他个子也和苏正卓不相上下,不过因为年岁上去,削瘦的身板有些伛偻回去,这才显得比苏正卓矮了一些。

“记得让桑措念书,这样他才能走出大山。他不是你,没必要一辈子都困在这里。”苏正卓没说几句,又觉得烟瘾泛了上来,他说完后又下意识的摸索了下裤袋,不过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我会让桑措念书的,他刚上一年级,成绩还不错――我会让他继续念下去的――”苏延全显然也没想到苏正卓还会交代桑措起来,明显受宠若惊的应道,握着他自己烟杆的右手无比明显的颤抖着。

苏延全是老了,长年累月被烈日曝晒后,他的脸上黑红黑红的,头发花白,身上穿着自家缝制的棉袄,就连鞋子也是手工纳出来的布鞋,浑身上下都看不到一点现代工业化的影子。

他印象里那个可以为他撑起一片天的苏延全早已不复存在了。

苏正卓才看了一眼,便又快速的挪开了视线。

愤懑过后,理智还是会重新占据着他的大脑。

不管他曾经经历过怎样艰难困苦的时光,他的父亲还是活在这世上,以他从没有料想过的方式活着。

也许,他是应该觉得庆幸的。

至少苏延全还是活着的,不是么?

过去的已然过去,他已经改变不了,还不如就早点面对现实。

“快登机了,你回去吧。”苏正卓说时朝程宜宁坐着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他的未来在等着他。

“恩。”苏延全点点头,“正卓,那会你让我带人去山上找宜宁,我不是贪生怕死才不同意的,我、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村民去送死,他们不欠我的――”苏延全知道以后不太会有机会再看到苏正卓,这句话自苏正卓醒来后他就想着要和苏正卓说清楚的,他已经抛弃过苏正卓一次了,他不想再让苏正卓再添心结,眼下憋了又憋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道,一边说着双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只是一直下意识的去搓他自己身上的破棉袄。

“我知道,所以后来你自己一个人过来找我们了,我和宜宁才会得救。”苏正卓不假思索的接道,“爸――照顾好自己――”苏正卓说完后终于大步往前面走去。

苏延全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等他抬首朝前面望去时,苏正卓都已经快走到程宜宁身边了,这么多年一直压攒在他心头的重压才难得轻了回去。

不舍、酸楚抑或是感恩,一时间他只觉得心头五味陈杂,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上苍已然对他不薄了。

你们都要好好的。

苏延全在心里默念道。

“该登机了。”苏正卓走到程宜宁身边提醒起来,程宜宁起来时下意识的朝苏延全先前站的位置望去,已经看不到苏延全的人影了,她便也不再张望,和苏正卓一起往登机口那边走去。

这边回到a市,不到三个小时就下飞机了。

苏正卓上飞机前已经打电话给了司机,他和程宜宁下飞机后,未料到是杨树远过来接机的。

“你们两个怎么出去过个年弄成这幅挫样回来?”杨树远刚看到两人就无比夸张的问道,程宜宁原本是想自己打车回去的,不过有杨树远在,她也不好弄得那么生分,便也尴尬的挤了点笑意出来。

“先去哪里?”杨树远看出自己有些冷场,这会干脆扭头过来问后排的苏正卓。

“先送宜宁回她住处吧,等她换套干净衣服后再去医院检查下。”苏正卓说完后就闭目休息起来,杨树远刚才看到两人时,就看出两人的神色都是疲惫的可以,他点点头后就朝程宜宁的住处方向开去,也不再多嘴说话了。

程宜宁原本是想闭目休息着的,只不过坐进车内没多久,她就觉得左上腹的痛觉越来越明显了,先前在飞机上还只是隐隐作痛的,到这会觉得腹部的痛觉向浑身发散出去,她一手按压在腹部,想要以此转移下注意力。

“宜宁,你怎么了?”先前小五就提醒过苏正卓的,所以下飞机后苏正卓还是特意坐在后排,此时程宜宁挪动了下身子,他原本就没有完全松懈下来,感知到后早已睁开眼睛朝程宜宁望去,正好见着她身子蜷缩着,右手抵在腹部,看之脸色已经是非常不舒服的了。

“正卓,我腹部有点痛――”程宜宁虚弱的应道。

“树远,先开去最近的医院。”苏正卓无比慌乱的吩咐起来。

幸好这会路况良好,杨树远一路狂飙,不到半小时就开到了医院里。

到医院的时候,程宜宁已经疼得休克过去了。

车子还没停稳,苏正卓就打开车门,从后座上把程宜宁抱起往急救室那边跑去。

脾脏破裂,引发内出血,先前出血量少所以感知不明显,过了这么久,腹腔内积血越来越多才引发休克症状,要立刻进行手术。

值班医生没多久就诊断清楚了,并且要立马给程宜宁安排手术。

幸好有杨树远跟着,还都是杨树远跑前跑后的去安排付款事宜。苏正卓自从程宜宁被推进手术室后,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了似的,一动不动的站在手术室前面干等着。

“积血很严重了,再晚几个小时过来就很难说了――”他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主治医生的话语,身上的冷汗一茬跟着一茬的冒出来,先前上飞机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她怏怏的似乎不太舒服,此时回想起来,只觉得难以想象的后怕。

等程宜宁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到入住病房全都弄好,已经是晚上了。

杨树远原本是想过来当个车夫的,没想到遇上这种事,跑前跑后的也是累得不行,他自己本来晚上和周小蕾有约的,有心不想告诉周小蕾又怕周小蕾事后埋怨他,便又忍不住和周小蕾说了实情,果然周小蕾一听问了医院就火烧火燎的挂了电话。

程宜宁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后就一直在昏睡,医生告诉苏正卓已经没有大碍,他这才放心下来。

“正卓,小蕾就快到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下,这里暂时我和小蕾守着。”相识这么久,杨树远还是第一次看到潦倒的无以复加的苏正卓,不单是衣衫脏乱,加之左眼上面包扎着纱布,整个下巴却是泛起了青压压的胡渣,而且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是差的可以,他便开口提议起来。

“没事,我等宜宁醒来就回去休息。”苏正卓的嗓子还是沙哑的可以,他自己说完后就一动不动的朝病床上望去。

杨树远见他完全劝不动便也放弃。

没多久程宜宁倒是短暂的醒过来一次,大概是麻药的劲还没有完全退去,她稍微翻动了下又沉沉的睡了回去。

杨树远看程宜宁没有大碍,便出去到医院门口去接周小蕾。

“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周小蕾刚从出租车下来就无比心急的抱怨起来。

“我也没想到宜宁居然会脾脏破裂,也不知道怎么弄的,等她醒来你再好好问下――不过好在她已经没事了――”杨树远有些心虚的应道,之后带着周小蕾往住院部那幢大楼走去。

“你不是说苏正卓也在吗,宜宁只要一碰到他就没什么好事,我待会先问下他吧。”周小蕾是个急性子,还没问清程宜宁住的楼层就风风火火的先走在了前面。

“也行,不过我看正卓似乎也累得可以,可能两人去了偏远山区什么地方了吧――”杨树远点头应道。

两人一边说着,没一会就走回到了程宜宁住的病房里。

就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没想到苏正卓居然趴在程宜宁的床沿边睡了过去,还有点泥印的右手则是一直握着程宜宁没打点滴的左手,脑袋微侧,有纱布包扎的那边正好枕靠在床单上,这样把伤口压在下面,似乎也不觉得疼。

“他怎么也睡着了?”周小蕾过来的路上还是对苏正卓颇有意见的,直至到了病房里见着苏正卓胡子拉渣的趴在那里睡过去了,语气倒是收敛了点,不太自然的问起了杨树远。

“我也不清楚,他应该是太累了。就让他先趴一会吧。”杨树远无奈的摇摇头,之后走到苏正卓身边轻轻喊道,“正卓,要不你先去休息吧?”

杨树远一连喊了好几遍,而且手上也是用力的去掰苏正卓的手心,未料到苏正卓都是毫无知觉,而且手劲也没有送掉分毫,杨树远试了几次便干脆放弃,和周小蕾一起在旁边的沙发那边坐下来,安静的等待起来。

程宜宁到第二天早上就醒了过来。

“宜宁,你终于醒了?”周小蕾晚上也就靠在沙发上过了一夜,醒来觉得浑身酸乏,她刚才外面买了小笼包回来,就看到程宜宁虚弱的挪动了下,立马无比欣喜的喊道。

“小蕾,你怎么在这?”程宜宁不甚清醒的应道,原本想抽手回来,未料到苏正卓依旧发紧的拽着她的手心,她甚至不能抽手回来,她一连试了数次,发现毫无作用之后才放弃。

“树远说你脾脏破裂做了手术,把我吓了一跳。你们两个跑去哪里了,怎么弄成这样?”周小蕾无比好奇的问道。

“我现在没事了,你们熬了一个晚上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程宜宁看出杨树远和周小蕾也陪在这里守夜了,不无歉疚的应道。

杨树远看出程宜宁还是虚弱的很,知道周小蕾这个话茬子一打开就很难收回来,反正眼下也看到程宜宁没有大碍了,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周小蕾给拉回去了。

“我还没和宜宁好好说会话呢?”周小蕾被杨树远拉出病房时还不情不愿的。

“正卓一会就醒来了,你先等宜宁和正卓说会话,我们晚点再去看他们。”杨树远连哄带劝的应道。

“这样――那也行吧。”周小蕾这才勉强同意下来。

周小蕾和杨树远一走,病房里立马就安静回去。

程宜宁又侧头过来看了下趴在床沿边沉睡的苏正卓,她也留意到苏正卓伤处的那侧挨着床沿,也不知道会不会压到伤处,这才继续去喊了几声,想把他喊起来去旁边的陪床那边去睡。

不过苏正卓睡得实沉,不管她怎么发出动静,他都没有醒过来,唯有握着她的右手继续下意识的拽紧了些,她尝试多次无果后便干脆作罢。

程宜宁一个人躺在病房里,实在无聊的很,想要起来,微微挪动了下就觉得腹部上传来隐隐的痛楚,毕竟刚做完手术她也不敢乱动,便又干脆躺回去,加上自己的右手还是被拽在苏正卓的手心里,捂得这么久了,还带着他手心特有的糙意,她冰冷的手心也被他捂的发热起来,她此时心头再想到苏正卓的名字,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平和宁谧起来。

劫后余生,的确是让人能想明白很多事情的。

一直到那天下午,苏正卓才醒了过来,睡得太久了,他刚醒来时稍微翻动了下,还是一动不动的趴回到那里,好一会后他自己抬头去看,正好对上程宜宁的目光,他这才下意识的一怔,原本还握着程宜宁的手心才松了回去。

“你醒了?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我要不要去叫医生过来?”苏正卓身子还没站直回去就无比紧张的问道,前一刻还睡意惺忪的脸上立马就紧绷起来。

“我没事。”程宜宁的手心被苏正卓同个姿势握太久了,抽手回去时还是酸麻的可以,她自己一边说着,下意识的去揉自己酸麻的右手。

“那就好。”苏正卓也明显舒了口气。

护士下午过来给程宜宁拔了导尿管,苏正卓这倒是难得出去回避了下,不过之后就寸步不离的守在病房里。

傍晚时见着程宜宁把被子掀开一点,似乎要努力坐起来,他立马无比紧张的上前扶着她,“你要拿什么,我去帮你拿?”

“我想起来――”程宜宁小声应道。

“刚动完手术,还是不要下地了,要是牵扯到伤口就不好了。”苏正卓这方面的常识明显比程宜宁要好上许多,虽然是走到床头扶着她点,不过还是没有让她下床的意思。

“我去下洗手间――”程宜宁支支吾吾的应道,原本没有血色的脸上才难得有点红晕泛回来。

“哦。”苏正卓的确是没想到这一点,应了一声后才笨手笨脚的帮程宜宁盖着的被子挪去,之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起来,生怕一不小心会碰到她的伤口,程宜宁被他这么如临大敌的伺候着,反倒是浑身不自在起来。

“我没事。”她继续小声提醒起来。

“小心点总归是好的。”他也没有理会她。

先前原本以为终于是劫后余生的了,连那样没有尽头的黑暗都熬过来了,他是好不容易歇了口气,未料到在车里看到程宜宁毫无预兆的休克过去,那种真实恐惧的感觉,他此生已经刻骨铭心的不想再经历了。

程宜宁小心翼翼的从洗手间里回来后,看到苏正卓还是一丝不苟的呆在房间里,她想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我手机还没买回来,你帮我发条短信给周小蕾,让她发个唐绪江的号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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