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倾正骑马穿行于起伏的林间。
再往西南走三百多里,就是大周的北部重镇大名府。大名府的城池规模仅次于都城开封,人口达百余万,屯有重兵,有“控扼河硕,北门锁钥”之势,被时人誉为“撞不开的南天门”。其位置紧锁黄河通道,若有朝一日辽兵南下,只要能守得住大名府,则大周无忧。
他之前取了人头拜祭义父的那两个狗贼,只是两只蹦的欢的马前卒,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大名府作威作福呢!
春日清晨的风还带着入骨的寒气,叶无倾一张俊脸宛若凝聚着冰霜,马蹄声哒哒,似在为谁奏响着一曲送葬的哀乐。
想必,那人已经听说了两只走狗被人宰了的消息了吧?
叶无倾绝不是只凭一腔血勇,就想上演“荆轲刺秦”的莽夫。有些仇自然该报,却不能懵头懵脑地撞上去。在那人已有准备的情况下,他即便武功天下第一,也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
搭上一条命,奢望能换来一个同归于尽?
他的命金贵着呢。
怕自己的画像已经在各府县张了榜,叶无倾这一路上专走小道,他近期内并不打算进入大名府,还是得先给自己在附近找个安全的落脚点,待日后寻到机会,再去取那人寄在脖颈上的人头!
“嗯?前面有声音?”
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群大约二十来个衣衫褴褛、满面灰尘的周人全都回着头,战战兢兢地看着叶无倾。这些人有老头有少年,甚至还有三两个身骨粗壮的妇女。怀里抱着、肩上扛着些坛子麻袋,依稀还能透过麻袋的漏洞,看见里面塞着破旧不堪的衣服被褥等,让人很容易就猜到他们这是在迁徙的途中。
常言道:欢欢喜喜汾河畔,凑凑呼呼晋中南,哭哭啼啼吕梁山,死也不过雁门关。
其实,吕梁山和雁门关为什么那么惨?底下升斗小民活的朝不保夕,韭菜一样被割了一茬又一茬?还不是因为就在辽周边境,时有刀兵之祸!大名府以北这一带,虽说是比吕梁山那边强一点,可像这种凄凄惶惶的迁徙队伍,一路走来,叶无倾也已经见到好几拨了。
如同惊弓之鸟,听见马蹄声都要吓得噤若寒蝉。
他们盯着叶无倾来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等他骑马错身而过,这才终于相信对方只有一人一骑,且不是掠人财物的山匪,遂全都松了一口气来,互相勉励几句,准备继续赶路。
但就在这时!
叶无倾突然一声“吁~”把马停住,一双眼眸亮若寒星,盯住前方那片小树林高声说道:“前面的朋友,出来吧。”
身后的迁徙队伍顿时一片骚乱。
只听那片小树林里传来一阵粗豪地狂笑,跳出来一个须发皆张、露着胸前一片护心毛的彪形大汉!他手持一柄狼牙棒,身后跟着数十个精壮汉子,也都各持武器――前面十来个还是刀剑之类,排在后面的就是各种农具了,有锄头有耙子有镰刀甚至还有木棍……
“本想搂草打兔子,不料还能掀出一只肥羊来!兀那杀才,还不赶紧把你那匹马还有包袱都留下!爷爷今天只求财,不害人性命!识相的快点滚蛋,晚一会儿爷爷的狼牙棒就会让你知道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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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人不善养马,所以马的价格非常的高昂,叶无倾这么骑马往山里走,就跟开了一辆玛莎拉蒂效果差不多,他马背上放着的包裹还鼓鼓囊囊,这群山匪远远望见,眼睛早红透了。
“哦?我倒想看看,你们是怎么让我知道厉害的……”
他话音刚落,就打马冲向前,拔出背在身后的剑长身便刺,擒贼先擒王!
鉴于刚才那山匪头目说了只谋财不害命,叶无倾也就没下杀手,几招将那大汉的狼牙棒挑飞,他欺身而进,点住他的穴道,再用剑尖抵住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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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无倾寒声道:“谁敢乱动!我要他性命!”
胸毛大汉瞪着一双牛眼,鼻孔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有种你就杀!爷爷眨一眨眼都不算英雄好汉!”
叶无倾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以为你死了就算完了?敢得罪我,信不信我能让你们山寨从此鸡犬不留!”
他的声调非常平稳,仿佛在和人谈笑一般。但里面蕴含着的煞气却如同一块坚冰,让所有离得近的山匪们登时噤若寒蝉,胸毛大汉的脸色也刷的一下变白了,他怒吼一声:“你敢!”
叶无倾眼眸一垂,手腕一抖,挽了个剑花就朝他的脖颈处刺去――
胸毛大汉哪想到他这么利落就翻脸了,他自然不怕死,可这杀神摆明了先杀自己后杀所有人啊!他自认功夫不错,一手狼牙棒在百里之内罕逢敌手,不想一个照面就被人制住,虽说有轻敌的成分,可这人的功夫还真是高的了不得啊!他想血洗山寨,不是不可能。
“停停停!你是俺爷爷行了吧!今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爷爷,这梁子怎样才能揭过去,爷爷你尽管划下道来!”
叶无倾的手非常稳,他的剑说停就停,刚好便抵在胸毛大汉的脖颈肌肤上,却一点油皮都没给他蹭破。单凭这一手,就足以另所有人震服了。
听了对方的讨饶,他突然心中一动,道:“先领我去你们的寨子看看。”
胸毛大汉认定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绝世凶人,哪敢把人领老巢去啊!那不是引狼入室吗。连连摇着大头:“寨子里都是些屁都不懂的妇孺,俺们都服了,爷爷你就发慈悲饶了俺们这一遭吧!俺们清风寨虽说经常干些过路的买卖,可是从来不敢伤人性命的,只为赚些银钱糊口罢了……”
叶无倾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少废话,叫你带路你就给我带路!说的倒是好听,只求财不害命,你们连这些破家的人都能抢,跟害命有什么两样!”
胸毛大汉马上叫起了撞天屈:“爷爷明鉴啊!这些可不是什么破家之人,他们是故意装扮成这样的!那些坛子麻袋里装得都是北边来的人参、宝石!不信你叫他们倒出来给你看!都是先贩了私盐铜铁去北边,再走私回来的好东西!”
叶无倾皱眉看过去,果然发现那些人脸色剧变,原先麻木悲凉的表情变成了阴狠与警惕,坛子麻袋移到身后,挡住了叶无倾的视线。
……他竟看走了眼。
既然真是群走私贩子,他今日便统统不能放过了。
不然,等他们前面进入府县,见了他的通缉榜,说不定就会卖了他的行踪换赏银。
“你们也跟我去清风寨做客罢。”
……做个屁的客啊!
二十几个人见事不能善了,当机立断,全从怀中取出短刀,上中下三路分工,朝叶无倾扑过去!
这年头敢在边境干走私的,无不是心狠手辣的亡命徒,毕竟走私虽然赚钱,可每天都是拎着脑袋过日子,没点狠劲儿,你也撑不下来。
舍命不舍财,所以哪怕知道叶无倾不好惹,他们也要亲手称一称他的斤两!
刷!刷刷!
一盏茶的时间都没用,所有人走私贩子就都被叶无倾放倒了。
倒是后面那群山匪,都张着嘴拔着脖干看着,跟群呆头鹅一样。等那边叶无倾打完了,他们还要听从命令,一人一个的把所有人往山上搬。
余下的搬财物。
等走到清风寨老巢,所有人都累得呼哧呼哧吐舌头,挺冷的天儿出了一身白毛汗。
鉴于没人背的动胸毛大汉,叶无倾还好心给他解了穴道,让他自己走。
这要是在没打私盐贩子之前,胸毛大汉说不定还敢再跟叶无倾动动手,现在他却已经彻底认了命,只求这位爷爷好来好走。等以后再劫肥羊时,招子必须擦亮再擦亮!
他还主动请缨,要给叶无倾牵马背包裹呢~
可惜叶无倾将包裹看的死紧,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了。
清风寨是个小寨子,但借助地形的便利,再加上首领胸毛大汉的个人勇武,这些年倒也在此地站住了脚。官兵数次来剿匪,周围的小寨子破的破没得没,唯有清风寨,依旧屹立不倒,颇有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气派。
叶无倾进了寨子,环视一圈,得来的结果就是――这地方可真穷啊!真想不到一群山贼还能混的这么惨!那边几个瞎跑着玩的小孩儿连鞋子都没有,穿的极单薄,手脚都冻裂了,又瘦又脏跟泥猴子一样,见了胸毛大汉这一行人回来,跑过来一阵欢呼,长长的鼻涕流到嘴边,又嗤的一声吸回去。
胸毛大汉接住其中一个泥猴子的飞扑,强颜欢笑地往叶无倾这边看,生怕他突然凶性大发什么的。
“给我安排一间屋子。”
“爷爷你也要跟俺们一起落草?!”
……落个屁的草!叶无倾已经感觉到那只陶碗里多了一个纸团了,一心急着找个清净无人打扰的地方细看。
这边胸毛大汉见叶无倾并未直接拒绝,也不知哪儿来的灵光一闪,瞬间福至心灵,双膝一软,纳头便拜:“爷爷,你要是落草在俺们寨子,从今天起,俺就让出寨主之位,尊您一声大哥了!”
他磕一个头,再瞪一眼离得近的几个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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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无倾:“……”
再三推辞也没让这群大小山贼死心,他一时也懒得再跟他们歪缠,以累了要休息为名,找了间好歹四面不跑风的屋子进去把门插上了。
取出纸团,纸团上只有几个字:“方便收东西吗?”
叶无倾回道:“现在可以了。”
很快,陶碗中就多了一个纯黑色、一面是金属一面是琉璃、看上去十分精美华贵的手掌大四方小板子。
还有一张密密麻麻又是字又是画的“说明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