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要做到简单真实,看似很容易,可在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娱乐圈却很难得。
许意从宋漫让她别把自己逼太紧就显出意外的神色来,等宋漫后面作为掩饰一般的说出一长篇话,她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地看着宋漫。宋漫说完也发现自己相当失礼,虽然是出于好心,也没有提李恒俊,但话里明显就是在影射他,后面那一长段话更是又掠钟敲终谩
谁都不会愿意被人戳伤口,何况还是不那么熟悉,认识并不算久的人。
宋漫正想怎么不着痕迹地表达自己的歉意,就见许意突然把手里的剧本往桌子上一放,腾地站起来,站起来之后,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地停住了,手不由自主地摸到桌子上,又把剧本拿了起来。
“嗯。”她应了一声,嘴角的笑有些僵硬,但到下一句话出口的时候,她的笑容平滑流畅起来,“我懂你的意思,就是难得碰上这么好的剧本,想尽力试试。”
这个时候的许意跟平常完全不一样,就像戴上了一层娱乐圈里人人都有的一个面具,圆滑敷衍,竖着一扇重重的心防。
她不是那个反射弧很长总是慢半拍的许意,她是一个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有了一定地位的成熟女明星。
宋漫看着许意嘴角那一抹娴熟客套的笑容,突然觉得很碍眼起来。
碍眼也没办法,她跟许意还没有熟到能什么都摊开讲的程度,只能忍受着那种奇怪的氛围。
说起来许意脾气很不错,后面也没给她脸色看,更没有阴阳怪气地不理她,仍然是平时相处的样子,宋漫却越想越不舒服。
许意把头发吹干,就披散着,没有扎起来,长发披肩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十分温柔。她没有再请宋漫对戏,而是自己慢慢琢磨。
付出努力总会有回报,就像宋漫所说,她这段时间的表现越来越好了,情绪的表达也越来越精准,这一点从拍摄时候崇导满意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宋漫躺在床上,看着许意灯下寂静的身影,却怎么都睡不着。
过了许久,许意动了,翻过一页纸,宋漫猛然间醒过神来,不管她们现在相处有多融洽,她们都做不了朋友,等过一段时间,许意不讨厌她都是好的了,怎么可能还会像现在这样和谐地相处。
这个认知让宋漫相当烦躁,对自己接下去要做的事也更加抵触,可是她又是那么清晰的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想到接下去要做的事,她还没半点头绪,宋漫就觉得更加郁结了。崇华那个人,简直是油盐不入,从这段时间的相处和私下挖掘来看,她没有不良嗜好,也没什么明显的弱点。
她简直就像一颗没缝的蛋,让人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宋漫甚至试探过走感情的办法,但她丝毫不为所动,对她刻意显露的情愫视而不见,难道她真是圈里少有的笔直笔直怎么都不会弯的那一拨?
后天她有一个通告,要离组一周,一周时间,能让她有充分的时间布置,也能让剧组这边放松警惕,这是最好的时机。宋漫闭着眼,心里开始急躁起来。耳边传来许意的脚步声,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轻,间隔的时间也比一般长,像穿着一双棉底拖鞋,踩在厚厚的绒毯上,几近无声无息。
这是刻意放轻担心打扰到她的脚步声。
宋漫的心一下子坠入渊底。
隔日起来,宋漫把自己打扮到最好的状态,由于要离组,崇华将她的戏份都排到一起先拍。
到片场,崇华已经在那儿了,正在和灯光师分配打光的任务,副导演和摄影在检查摄影机,几个机位都保持最好的状态。
“崇导。”宋漫走过去,端着杯咖啡,看到崇华眼底快要垂到下巴的黑眼圈,觉得自己这杯咖啡是做对了。
听到宋漫的声音,崇华回头,看到她手里的咖啡,她清亮的目光有瞬间的凝结,随即,她转回去跟灯光师低声说了两句,灯光师连连点头,快步走开了。
等灯光师离开,崇华回过身,见宋漫今天状态不错,就问:“剧本看得怎么样了?”
宋漫叹了口气:“当然已经看好了,崇导你放心就是了。大早上的,别太紧张了,来,喝杯咖啡提提神。”
崇华听着,先是没什么深意的笑笑,后面见她把咖啡送过来,立即满是歉意:“不好意思,我不喝这个。”
宋漫呆了一下,抿了抿唇,遗憾地低下了声:“这是我亲手做的呢。”
崇华没有让步的意思,抱歉的笑了笑,没说话。
她看起来是怎么都不可能改变立场了,宋漫只好耸耸肩:“那好吧,崇导,你也要自己注意身体,黑眼圈都可以媲美滚滚啦,这样真让人担心。”说罢,她似乎猛然惊觉自己说多了,忙又掩饰一般的把目光投向别处,羞涩地不敢直视崇华的眼睛:“我们剧组都要依靠你……”
崇华笑起来:“我知道,你去准备一下吧,八点半准时开拍。”
她说完,就越过宋漫的身边走了。
走过她身边十多步,崇华仍能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锲而不舍地盯着她,有如实质。她神色如常,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也没有半点动摇。
走到导演椅边坐下。
森和端了一杯咖啡来,崇华昨天睡得很晚,精神不太好,正需要咖啡提神,就请森和帮她做了一杯。不过既然拒绝了宋漫,她今天只能靠意志力抵抗睡眠了。
“崇导,趁还没开始,快喝吧。”森和特别贴心地说。
崇华深情地凝视了那只白色的瓷杯几秒,有气无力地说:“你喝吧。”说完又掀起眼皮,更加有气无力地补充了一句,“电影拍完前都不用帮我准备了。”
变化来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森和跟被人骤然间定格了似的,站在原地,默默地用眼神谴责她的善变。
紧张地拍摄,每一天都没有放松的时候,崇华留意每一个情节的转换,每一句台词的设计。电影拍摄过程中改剧本是常有的事。梁青也长时间的驻留在庄园里。中间有了灵感,他也会想着加一句点睛之语,或删去一句略显冗长的话语。包括拍摄主视角,灯光布置,场景转换,其实都是灵活的事。
电影是一种艺术,艺术充满创造,灵活而生动是电影的特点。
崇华喜欢这种灵活生动的创造过程,她享受将纸上的场景搬到大荧幕上的过程,在电影上映的时候,会给她巨大的满足感,为了那一瞬间的满足,她愿意蛰伏上很长的一段时间,用尽心力,耗费精力的去打磨一个个镜头,雕琢一个个人物。她要让电影,活起来。
晚上,跟梁青和副导演讨论过一个在发现尸体时演员的站位问题,崇华回房。
一日终结,她想到崔贞在昨天离开前跟她提了一下,她可以接下电影主题曲演唱。崔贞的名字,几乎就是票房的保证。这几年来,圈里有一个奇特的现象,只要能和崔贞扯到一起,就是火的保障。如果能让她接下主题曲,这部电影哪怕拍得一塌糊涂,至少票房,是差不了的。
崇华确实在考虑主题曲演唱者,候选人中有不少实力歌手,但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崔贞。倒不是说崔贞不是专业歌手。她没出过专辑,但她为一个公益广告录过一首主题曲。这首歌是国内最著名的音乐人写词编曲,由崔贞演绎,一出来,就传唱广泛,被用作各种场景的背景音乐。那支公益广告,也成了国内广告史上的经典之作。崇华听过那首歌,她闭上眼,优美的唱腔在她脑海中回旋。
堪称完美。
那么好的机会,那么绝佳的人选。崔贞提出来的时候,崇华却离奇地不想答应。
她下意识就想拒绝,她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感觉,潜意识里,她抵触崔贞为她殚精竭虑,哪怕只是举手之劳。这种感觉并不是不想跟崔贞扯上关系,也不是怕欠她,就是潜意识里,她不想崔贞为她做得太多,为她操劳,为她费心费力。
真是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她曾经欠过她很多似的。崇华揉了揉太阳穴。幸好昨天她不知怎么回答的时候,崔贞也没有生气,她只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低声轻柔地让她考虑一下。
“不用急着回答,你考虑一下,想好了,随时可以告诉我。”崔贞看着她,她那双深沉的眼,仿佛蕴藏地柔和的光,每当她注视,崇华总觉得,她是她的全部,而她也只属于她。
这种被拥有的感觉居然离奇地让人安心。
崇华摸摸摸,摸出一个平板,她已经不满足于手机的小屏幕了,平板更大,看得更清楚。轻车熟路地点开一个视频,是崔贞的另一部电影。
崇华表示,每一部都有不同的美感,百看不厌。
她坐下来,正打算聚精会神,门口传来扣门的声音。
崇华恋恋不舍地用力看了一眼电影里的崔贞,然后快速地关上,看了眼时间,十二点了。
她起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