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脸色变了变,他原以为会有至少三天的时间来说服怒风号离开,然而没想到这一次他大错特错,哪怕在仅仅几个小时前那头巨大的海兽本应该结束了上一轮猎食沉入海底,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怒风号的闯入还是惊动了它——这头该死的海怪,与其说它是日出之国的看守海怪,还不如说是不知道谁留下来专门监督日出之国看守人的监督者!
“现在知道怕了?那家伙浮出水面的样子岂不是要把你吓的尿裤子——喂,雷克?!”
几乎不用船长大人下令,怒风号上已经第一时间动了起来,甲板上传来咚咚咚的奔跑声,水手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最快的速度将抛下的锚收回,刚刚收敛起来的风帆被重新展开,一片混乱之中,雷克站在船舷边上扔下了绳梯,凯撒抬头给了他一个难得的赞扬眼神,随即,二话不说拎起了麦加尔的领子将他放到了绳梯上,感觉到黑发年轻人扒在绳梯上浑身僵硬得要命,男人狠狠地皱眉,手劲儿很大地揍了下他的屁股蛋:“这个时候还发什么呆?上船,逃命!”
“我就考虑下要不要走,少废话!”
麦加尔回过头,意外的,方才还停留在他脸上呆滞此时此刻却一扫而光,看不到半丝的恐惧或者其他的负面情绪,黑发年轻人将自己的手伸给男人,耳边是声声不绝的来自深渊的兽吼和海浪翻腾的声音,麦加尔不得不提高嗓门大吼:“要走一起走——我一个人走算怎么回事儿?!”
啪地一声脆响,凯撒一巴掌抽在了麦加尔摊开的手心上,这货的不识时务让男人怒不可揭,恨不得现在就掏出一把火枪把他一枪崩了:“我他妈要能走还等着你来找我?——上船,快滚,别拉着老子都怒风号跟你陪葬!”
这句话显然起了作用,麦加尔狠狠地瞪了凯撒一眼,然后就想一只敏捷的猴子似的爬上了怒风号的甲板——凯撒在下面看着还忙里偷闲觉得好笑,这家伙从前爬绳梯时候总是笨手笨脚,这会儿大难当前看来是爆发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潜力,手脚利索得可能他都要自愧不如。
围绕着海神波塞冬的雕像,海浪越来越大,凯撒眯起眼,看着他的怒风号就像是疯狂中的一叶扁舟般无助地随着巨大的浪花摇摆,翻滚的巨浪卷着海水冲刷着甲板,一些拉着缰绳的水手甚至会被浪花从甲板上直接冲到海里——
天空中风雨骤变,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了乌云后面,天空中将下夹杂着大块冰雹的暴雨,狂风呼啸着从冰川夹缝中吹过发出如同冤鬼一般的哀号——而怒风号那巨大的、凯撒用实木精心定制的舵盘就像是被上了什么机关,完全不听使唤地疯狂转动着,几个舵手扑上去企图固定住它,取得的效果却微乎其微!
那来自深海中的野兽咆哮却越来越清新,几乎就在耳边——
传说中,日出之国作为海神波塞冬赠与他的妻子安菲特里忒给他生下半人半鱼的儿子特里的成年之礼,海洋上所有的生物出生与灭亡都将会在这里详细记载,日出之国的大门随着日落开启,随着日出紧闭。
而为了保证其他的儿子不来侵.占特里的领土,波塞冬留下了这头寿命很可能和整个地球同岁的巨大海怪。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说而已。
没人知道那长期盘踞在这座雕像之下的那条似龙非龙似鱼非鱼的生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日出之国好近难出,如果此时此刻是夜里,凯撒几乎会毫不犹豫地下令要求怒风号暂时驶进日出之国——然而,日出之国的入口只有在夜晚的时候才会开启,在白天,从外面看来它只是一座无懈可击的巨大海神波塞冬雕像!
翻滚的巨浪让整个地中海最稳的船只摇曳得几乎要散架,龙骨传来那嘎吱嘎吱不堪负重的巨响让男人的脸黑如锅底,他站在雕像的脚边,巨浪几乎影响不到他,当他背着手面色阴沉地看着怒风号一点点在抽离巨大的漩涡时,一条青黑色的身影终于泼水而出!
它咆哮着在天空中展开了比船帆还大的肉膜翅膀,那是一条长长的、就像是蛇一样的生物,它的眼睛是鲜红色的,粗糙的、有碗口大小的青黑色鳞片覆满了它的全身,只有肚皮前面的一点儿是乳白色的,海兽獠牙和赤脊每一颗都有成年人那么巨大——
它飞在天空中俯视着怒风号,就好像十分不屑似的拧开脑袋甩了甩尾巴,随着木头断裂的巨响,怒风号的船只整个儿被打偏歪斜,甚至连右船舷的龙筋也被打断,巨量的海水随着暴风迅速灌入怒风号……
凯撒仿佛听见自己的脑内有什么玩意啪地一声断掉了。
自打他设计出怒风号,就没有谁胆敢把他的船弄成这幅德行。
甲板上陷入了一片恐慌,在经历了亲眼看见同伴们掉进海里卷入漩涡再也没有浮起来,船员们每一个人都试图找手边能固定住自己,他们惊恐地叫声在冰川缝隙之中久久盘旋不去,然而就在这时,甚至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天空的那条巨大怪兽忽然转移了目标,似乎有什么东西真正地激怒了它,当它抬起就像爬行动物一样锋利的爪子拍向波塞冬雕像的底座时,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船长!”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下一秒,作为回答,巨大的重物落在甲板上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
“叫什么叫,人没死都被你叫死了,垃圾。”
从甲板上站起来,男人抓住手边的桅杆稳住身体,他依旧□着上半身,如同鹰隼一般锐利霸气的目光在周围每一个傻愣着看他的水手们身上看了一圈,在他身后,一声比一声更高的海怪嘶吼仿佛成为了男人重归怒风号的最强背景音,他头也不回,三两步冲上操控甲板,踢开要死不活扒拉在舵盘上的水手亲自掌舵,“还愣着干什么?——伸出长桨,伸出大炮,各就各位准备开火!”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声音不大却让人如同吃了定心丸一样异常叫人安心,这熟悉的命令就像是把怒风号上水手们的魂都从九霄云外叫了回来,他们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大吼着松开了手中抓住的试图稳住自己的保命玩意儿,风还是那么大,雨还是在下,甲板上滑的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可是,怒风号终于变回了那个战无不胜的怒风号。
所以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瞧瞧,船长回来了,他就在那里,和我们一起战斗!
仅仅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内,当海怪再一次用尖锐的尾部尖刺狠狠地扫过船舷,那被挂起的木屑飞溅,伴随着底舱里躲避不及被刺入船舱的尖刺刺得鲜血淋漓的水手的惨叫,一排排保养良好的黑森森大炮终于从完好的炮口伸了出来,炮口整整齐齐地对准了漂浮在半空中并不太高的海兽!
凯撒掌管着舵盘,他粗壮的手臂上因为用力此时此刻青筋暴起,然而他却仿佛完全不在意这个,琥珀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半空中的海怪,紧接着,他手上一个用力,那沉重的舵盘狠狠向右打了一圈,随着吱呀的轰隆声,怒风号缓缓地打横了船身,凯撒啐了一声,眉头紧皱大吼:“对准它的翅膀开火,把它给我从天上打下来!”
“打、打它的翅膀!”
“瞄准翅膀!”
“准备开火,填装炮弹,倒数三秒开炮——”
“三——二——”
炮火的光亮几乎照亮了整个阴沉沉的上空,燃烧着的炮弹划着完美的抛物线密集地被射向天空中的海兽——并不是每一颗炮弹都完美地击中凯撒要求的翅膀部位,但是架不住密集攻击,十颗炮弹里,虽然可能有七八颗都打偏在了那皮粗肉厚的龙皮上,然而,那海怪的翅膀却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脆弱!
海怪发出的痛苦咆哮声震耳欲聋,听在水手们的耳朵里却仿佛最美的天籁!
伴随着巨物落水的声音,海浪被激起高达十余米的巨浪,泛着泡沫的巨浪将怒风号狠狠地往外推开了七八米远!
弥漫的硝烟之中,冰川夹缝之中仿佛又回归了平静。
每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儿,停下了呐喊,他们面面相觑,在彼此的严重看见了恐惧,看见了迟疑,更加看见了小心翼翼的期待——
到硝烟过后,他们看见了海面上还未完全散去的浓浓的绿色血液,而那条巨大的海兽,看上去像是受了重伤一般奄奄一息地趴在海神波塞冬巨型雕像的底座上,它的半条身体挂在那儿,半条身子深深地垂入海底,残破的翅膀千疮百孔,所有的血液都来自那些仿佛破了洞的窗子似的肉膜翅膀,这似乎让那海兽疼痛难忍,它趴在雕像底座,缓缓地闭上它那双如同蛇一般的双眼,重重的呼吸从它的鼻孔处喷出,腹部在剧烈地颤抖着——
怒风号上的水手们看呆了眼。
直到在他们的头顶,那个掌舵的位置,他们的船长发出一声不可一世的嗤笑。
整个怒风号沸腾了,所有人互相拥抱着他们居然还在呼吸,水手们欢腾鼓舞大呼着凯撒的名字,绕着甲板跳着乱七八糟的古老胜利舞——
楼梯下,麦加尔探出脑袋,抹了把脸上的炮灰,转头去问他身后那位藏得比他还结实的姑娘:“这就完了?”
“这就完了的话日出之国就不是日出之国了好吗?”枝枝翻了个白眼,伸手戳了戳黑发年轻人的腰际,“根据情报,这头海兽是不会死的,只要日出之国一天没有看守者,它就会一直对前任看守者不依不饶,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会把他抓回来扔回这座雕像底下——”
“少废话。”一个海盗从麦加尔耳边狂叫着奔过,他嘶了声倒抽一口凉气,揉了揉耳朵,“说重点。”
“喏,要提前换届很简单。”枝枝伸出手,指了指挂在黑发年轻人腰间的鬼杀,“用这个,对准那条海兽的头盖骨,狠狠地插下去。”
“然后呢?”
“……还有然后?我把一把匕首□你脑门你是什么反应?”
“……”麦加尔想了想,“如果没死的话,大概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所以咯。
枝枝摊手,无语地看向麦加尔。
“……”
麦加尔秒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