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文学城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第485章:反弹

(两万字的大修, 六天了,审核了64次,修了无数遍, 审核员小姐姐我都眼熟了……我好配合的呀……qaq, 跟重写了一遍差不多,求求了,实在不知道怎么改了……)

容修给丁爽发语音, 让他半小时后过来,然后去了书房。

直到书房门关上,劲臣才起身, 脚步放轻,回主卧。他搬出工作箱, 拿出清洁用品, 瓶瓶袋袋, 又拿上换洗衣服去浴室。

浴室里, 花洒打开, 药水洁净身体, 劲臣伏在洗手池上, 软得紧,水声中呜呜地喘。等他再出来, 已换了身纯白。

西装剪裁贴身,瘦削, 宛美,腰线拉高, 腿修长。

两位助理来送晚餐。

见顾哥气色好,衣着体面,头发还湿着, 花朵就放下心来,晚饭摆上餐桌,自觉离开了。

劲臣入座后并未动筷,容修没出来,他就先办公。

今天的组会他托病请了假,回复了数条留言后,没多久,司彬给他发消息,问他,休息了吗,感冒好些了没,明天工作照常?

劲臣犹豫,想起一会要面临的,耳尖忽然就红了,想了想写道:待定。

接着司彬发来一段语音:今天会上,李导和原著作者吵架,作者直接断开视频连接,李导大怒,幸而参总不在。

劲臣问他具体情况。司彬说,那个作者肯定有抑郁症,稍不如意,就寻死觅活,还在微博上内涵演员。

劲臣微哂,诮笑了声:“这些闲话,以后不要说。”

容修就是在这一来一往的手机震动中,出了书房,经过廊厅,他望向桌前的背影,听见劲臣在笑。

劲臣回完了信息,转头见容修走近,起身迎向他。

容修瞟了一眼他拿着的手机,坐在劲臣对面,示意他坐。

出于习惯,劲臣随手将手机翻转,屏幕扣在桌上,给容修添饭。

容修接过碗,轻描淡写问:“忙么?”

劲臣端坐在他对面,回道:“不忙。”

容修拿起汤勺,掀开汤盅盖。

见他动手,劲臣拿起筷子,闻到浓郁的扑鼻香气,这才注意到,汤品是他喜欢的黑豆鲤鱼汤。

容修很少吃淡水鱼,鱼汤更是不碰,可是两人每次外食,容修都这样点菜,餐桌上大部分都是他爱吃的……

劲臣眼酸,没留意就开了口:“怎么又点鱼汤,你都不喝,下次点猪骨汤,或者点两份,点你喜欢的,好不好。”

声音软软的,有些糯,带了南方腔调,容修看了他一眼,没应声。

随后就听桌上的手机轻微地震动。

容修盛了汤,将汤碗放在劲臣的眼前,随口问:“和谁发消息?”

“嗯?没事的,不是工作。”

劲臣垂着眼,失神地应道,看着他大手掐着汤碗递过来,那手指修长又漂亮。

容修瞟他一眼,漫不经心夹菜,送到他碗里,“不是工作么?”

和往常一样,头口菜夹给对方。

这令劲臣更走神,回答慢了两秒:“不是的,不是工作,就是些闲话。”

先生给他盛汤,给他夹菜,坐在他对面,与他平常对话……这就意味着,此时非“情景”,两人是平等身份。他是他的爱人,是挚友,是战友,是至亲。同时,也是这个家的主人,他的主人。

客厅灯光明亮,笼着容修身形。

一个餐桌的距离,劲臣就着那灼光,以眼神细细描绘他的眉眼。

多久了。

两人工作都忙,聚少离多。

出国的这段时间,即使同处一室,也很少一起用饭。他格外珍惜与容修相处的时光,唯恐哪怕一秒钟被外界事务抢夺。工不工作都不重要,全世界都不重要。

容修不再出声,顾劲臣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溜号。

直到容修夹了第二口菜给他,劲臣才回过神,忙去喝汤:“谢谢。您也吃。”

两人食不言,容修安静用餐,可手机没一会儿又震动了。

嗡嗡,嗡嗡,听起来让人焦躁。

劲臣拿起手机,示意抱歉,得到应允,回复了一句“在吃饭,先到这里”,忙调了静音。

一顿饭下来,容修没再多说一句。

只是用饭的速度比往常慢了些,大概怕他一天没吃饭消化不好,就着劲臣的速度,也没有容少校著名的“餐桌说教”、“引诱喂食”。

直到确定劲臣用完了饭,容修才搁了筷,道:“和年轻人相处得还愉快么?”

劲臣起身,给他倒咖啡,微笑应:“还好,有时挺累的,讲不听,听又不去做。”

容修接过咖啡,轻啜一口:“乐在其中?”

先生并没吩咐“请坐”,劲臣就侍立在一旁,莞尔道:“那倒不至于。不过,接触下来,的确也很有趣,让我想到以前,刚出道时,比他们还小的年纪,相处起来,还觉得自己挺合群的……”

话没说完,容修放下杯子,轻微“当啷”一声响。

容修瞧着劲臣,眼底敛了笑意:“所以,捣腾那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就是为了和小年轻应景儿,合群儿?”

劲臣僵住:“?”

容修:“注意自己的身份,那种幼稚的东西,只会让小孩在背地里笑话。”

劲臣背脊绷紧,强烈地感应到容修的不悦。

我的身份?

已经“开始”了?

劲臣第一反应就是以臣服姿势跪下,但是他又实在不明白先生话意。

劲臣心底一瞬慌乱,挪上前小半步,喃声道:“请先生明示,您指的是……?”

“顾影帝,国际影帝,”容修唇角挂着一抹笑,“剧本不是你的战斗武器么,回答我。”

这个称呼令顾劲臣一惊。

容修很少主动与他聊工作话题。

劲臣疑惑了下,神情始终保持平静,应道:“是的,剧本是电影的灵魂,影视作品的根本,台词和演技是我的武器。”

容修颔首给予他肯定,转而问:“所以,那种亲手写上字迹的、有签名和批注的、影帝的原始笔记,适合拿去送人?”

劲臣怔立片刻:“您是说,我的剧本,送人?”

容修不急不缓喝一口咖啡,忽然又开口:“刚才和谁发微信?”

突如其来的问话,劲臣下意识:“司彬。”

“他是谁?你和他很熟?”容修接连问。

第一个问题就把劲臣问懵了。

怎么会,容修脸盲他知道,但司彬天天过来,大家还一起参加过节目,容修不记得了?

劲臣惊慌地看向容修的左侧额头,头发遮住的地方还有道疤。

他边仔细观察,边认真回答:“司彬,二十四岁,抖音网红,目前是暂定的恒影贺岁片新人演员,我之前并没有和他合作过,容哥你是不是……”

“正如你所说,他是新人演员,而你是一名优秀的电影人。顾劲臣,年轻演员们把你当成人生导师,理想向导,你是他们的榜样,努力的目标。”

容修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思维跳跃很大,嗓音极其温柔。

过于温柔了。

劲臣浑身一激灵,差点接不住:“谢谢您的称赞。”

容修盯着他的眼睛,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淡声道:“不过,人们对‘理想目标’总会付出一些强烈的感情,所以,年轻人,经历少,难免会混淆这种感情,师生之情,孺慕之情,敬仰之情,等等。”

劲臣:“……”

依然是柔和的嗓音,话意却格外严厉。

如果是换做场景中,这将是一场严肃的训教,即使挨鞭子也不为过。

劲臣身体紧绷,着实怔了好一会,他快速地解读先生的意思,实在忍不住,不顾规矩地反问出口:“很抱歉,我不太理解先生的意思,您是说,司彬,对我的……感情?”

容修眼光发寒:“他看你什么眼神,你自己感觉不到?”

劲臣:“?”

容修:“天天晚上开什么视频会议,还一起上礼仪课,他就是想跟你多呆两个小时,我知道的。”

劲臣:“??”

容修:“还特意做了个漂亮小本本花费大量的时间手写批注送人家……”

这句话一出口,劲臣就彻底愣住了。

容修也愣住了,足有五六秒才缓过神,他垂眸,掩了情绪,低声道:

“那孩子是你的影迷,就算他再喜欢你,你也不能有所回应,免得让年轻人产生误会——你要保持距离,不要过度热情;有家室的老师,更应该自律,严格要求自己。请注意你的身份。”

耳边是沉声责备,劲臣心如擂鼓,唇角却禁不住上翘。

有家室的……

这个身份吗?

桃花儿泛着一丝亮光,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容修,像是在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测,迅速占领他的整个大脑。

而大脑一时间还接受不了这个巨大的冲击。

劲臣眨了眨眼,脱口而出:“您……在吃醋?”

容修拿咖啡杯的手顿住:“?”

劲臣端详他侧脸:“先生吃醋了,因为那个本子?”

容修放下杯子,抬起下颌,神色睥睨:“你这小东西,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先生。”

“别叫我,请正视问题,严肃回答。”

“容哥。”

“……”

容修别开视线。

劲臣实在没忍住,挪上前,贴着他,伸手拉了拉他袖口,“容先生,你吃醋了吗,是……是吃醋了吧,你……”

“够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容修轻哼一声,唇角不经意地调笑,“吃醋,”他咀嚼这两个字,带了一丝讽意:

“我只是在提醒你,身为优秀的电影人,栽培幼苗没问题,但请不要做超出你职责范围之外的事,为了合群,和年轻人打成一片,还私相授受,不成体统……吃醋?那是什么?我会吃醋?嗯?我会吃一个小孩的醋?”

劲臣眉心微动,眼神宠溺:“不会。”

容修敛了笑容,直视他:“告诉你,我没有。”

劲臣抿着嘴,强绷着表情:“是的,没有。”

容修:“……”

过了好一会,容修又瞟了他一眼,脸色阴沉,似暴风雨来临:“顾劲臣。”

劲臣扯着他衣袖的手指一抖:“是,先生。”

容修眸光深邃:“你好放肆。”

劲臣心颤了下,当即松开手,后退半步:“对不起,先生用完餐了,我……帮您洗澡?”

“不必。去客厅等我,我有话对你说。”

不等对方回应,容修推开咖啡杯,起身就往廊厅那边走。

劲臣稳住身影,望向男人离开的背影,目光落在他发红的耳尖上。

客厅大灯熄了,留下一盏暖色落地灯。

窗外雨声急切,玻璃上雨痕斑驳,混着墨染的夜色,别有美感。

容修去了浴室,劲臣失了魂般收拾餐桌。从小酒吧出来,他来到三角钢琴边,看着琴盖上的本子。

容修真的万分尊重他。这个贴纸手账本,一直放在这里,明摆着是给他的,封面还贴着他喜欢的大黄蜂,他却连碰也没碰过?

主人先洗澡预示着什么,再明确不过。

琴凳边,劲臣诧异地发现,沙发上的抱枕都扔在地上。他恍神地垂眸看了一会,俊脸不禁染上了一抹红晕。这太不成规矩了,可这显然是先生的意思,他选了个喜欢的抱枕,慢慢跪下来。

过了没一会,膝盖没觉出痛意,脸上却浮现出显而易见的纠结神色,看上去格外的难受。

劲臣陷入到迷茫中,怎么也想不通。

他与司彬的接触,和所有后辈差不多,老实说,身边的新人们都是这么对待影帝的,众星捧月,圈内哪个大咖大腕不是被捧着的,劲臣在这个环境中已经习惯了。

回想着这段时间的交往,并没有和别人有过任何过格的举动,以往在剧组,和搭档碰头、对戏、琢磨剧本,这是常有的事,容修从未理会,根本不可能为此吃醋。

刚才过于震惊,他直接问了出来,问他是不是吃醋了,太直白了,会让先生难堪吧?容修洗澡的时间比平时长了很多,他在浴室里做什么呢?

实在不敢相信,像容修那样的男人,拥有无数信徒的舞台上的帝王,他的信仰,他的神明,怎么可能会吃醋?

可那确实很像吃醋吧,真的是吃醋吧,容修吃醋了……

醋了……

劲臣望着浴室的方向,膝不自觉蹭着抱枕,他知道这样不对,不该高兴的,可实在忍不住,他无端开始傻笑。

浴室门打开,容修披着浴袍,经过客厅,只睨了劲臣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小家伙上扬的嘴角。

容修脚步一顿:“……”

劲臣神游天外,敛眸含笑不知在想什么,稍远的距离,容修打量着劲臣的西装。

听到动静,劲臣侧头望去,触到他的视线。

契约关系建立以来的一切场景中,他们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主从仪式感。

顾劲臣身体紧绷,眼神不由慌乱一瞬,肾上腺素急剧上升,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直冲上头,他还是头一次这么紧张。

容修径自走向衣帽间。

没多久,他更衣回来,暖色灯光里,他拎着小提琴,换了身正式的西服。

顾劲臣一软,差点跪不稳。

容修着一身黑,盛装如夜般神秘。

黑色的西装上衣,裹着挺拔完美的上身轮廓。内里是黑色尖领复古衬衫,衣领扣到了脖颈最上方。暗红色的真丝领带隐没在西服的暗色中。飞龙领针落于西服领尖上,犹如划过暗夜的流光。

容修脚步缓,皮靴一步一步踩过地毯。

黑与红对撞,复古与金属相衬,庄重,矜贵,冷酷,桀骜不羁,而又不失优雅。

劲臣跪立于琴凳边,闻到很清淡的男香,他沉迷地嗅了一下。

double-edged。

容修代言的品牌,男人的双面。

容修没有走向沙发,他来到劲臣身边,转身落座。

他坐在了顾劲臣身旁的琴凳上。

极近的距离,劲臣垂着眼,浑身都烫。

没听到明确的指示,他犹豫了一瞬,挪动身形,面朝着先生,不敢再抬头看。

而视线落下时,恰好看到先生穿着的紧身黑色靴裤,贴身地勾勒出长腿的线条,精劲,有力,既长且直。裤脚没入紧裹小腿的靴筒,金属搭扣泛着冷光。

要命的是,那双长腿不偏不倚就在他眼前,裤子紧身到几乎不体面的程度,连鼓嚢那处的轮廓都叫他看个清楚。

劲臣目光不知落在哪才好,也不知迎接他的将是什么,但他早有准备,而且准备的年头不短。

他很清楚,有朝一日,真正到了这一天,情景开始时,应当由他来引导,让容修了解并享受更多。

可是,此时他却只能僵在容修的眼前。

余光里,容修在凝视他,他像被某种强大的威压慑住,一动也不能动。

在影帝的神智感知中,什么都变得不清晰,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居高临下注视他的这抹身影。他甘心俯首臣服,虔心侍奉,以静待雷霆雨露的姿态,等待着被他把玩疼爱,遵从他,愉悦他,完完全全被他拥有。

——spoil me.

事实上,这种需求与期待,并未全然展示在顾劲臣的表现上。

容修指尖捻着一粒小骰子,注视着他的影帝先生,观察着对方的微表情,眉眼间露出了一丝玩味儿。

很显然,尽管顾劲臣没展示出来,少校先生还是初次强烈地感应到了伴侣传递的信息。

姜黄暖色的灯光里,劲臣说不出话。他亢奋,期待,也克制着。生怕在这种气氛下,再次像从前那样,直接扑到主人的脚边,钻进他温柔的怀里,祈求被他草身寸出来。

等待时膝盖有些疼,好在容修并没有让他等很久。

“拿着它,”容修手轻抬,递来一个乐谱本,“站在那儿。”

劲臣:“?”

情景伊始似乎就出乎了顾劲臣的意料。

他以为一开始会进行一次最初的展示与呈现,所以做准备时,他并没有不着片缕。他衣着体面,择了得体的西装。白色,容修喜他穿白色。

相对于主动露出,容修更喜欢包裹严实的礼物,由他亲手一层一层解开丝带,打开礼物盒子。

然而,两人富有仪式感的初体验,并未以圈内既定概念里的“步骤”开始,果然与主人特立独行的性格很相称。

“近些。”耳畔嗓音清冷,“我看不清楚。”

劲臣瞬间清醒过来,他往前挪动半步,站在三角钢琴边,捧着容修的手写乐谱。

容修身姿挺拔,架着小提琴,伫立于他眼前,琴弓搭上琴弦。

紧接着,明亮的小提琴弦音萦绕在客厅。

一改往日慵懒,开篇旋律暧/昧,随后激进,节奏明快。

碰撞,摇曳,对抗,若即若离,欲拒还迎,切分音鲜明。

劲臣没听出曲子出处,但他确定,这是一支探戈曲子,具有探戈的情思,又隐约带着摇滚的震撼。

随后,他便陷入到无比的震惊中。

这个情景环节,着实出乎了顾劲臣的意料。

或者说,出乎jclr的意料。

天生的优质dom,一旦启动开关,就代表着,他将觉醒一切创造力。

原来容修说的使用是这个意思?先生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他已经知道该怎样磨练sub的耐性,如何建立这段关系的信任?

“翻页。”容修说。

冷淡的嗓音,衬着火热的弦音,像寒冰烙上热铁。

劲臣指尖发抖,捧着乐谱本,翻了一页,朝容修望了一眼。

与演奏吉他时相同,容修微垂着眼,像专注在看琴颈上按弦的指尖,又似散漫地融入到了音乐中。

半米的距离,与先生面对面,劲臣稳住了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放空自我”上。

静物放置,也叫“物化”,属性关系中常见的场景互动,是培养臣服者全然信任主人,忘我释减压力的主要方式之一。比如情境中sub成为主人的脚踏,茶几,座椅……

掌控者因“主权认知”感到愉悦,而奴也因被需要、被拥有、被使用,以及主人的愉悦而得到至高满足。

在这场关系中,“主权的建立”是关系的基础,维系它的是“双方的信任”,掌控者的责任,以及臣服者的奉献。

劲臣并不介意自己成为主人的“物品”,随时被主人使用,被需求,被拥有,这种“归属感”,正是他一直以来期待并渴求的。

再次翻了一页谱子,劲臣静下心来,想象着自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乐谱架,与容修喜爱的任何手边物事儿没有区别。

像他珍藏的幼年弹过的琴,即使已经不再用于演出,也会被他无比小心地保养、拂拭,爱惜着。

真是精彩的旋律,乐曲弱奏收尾,摇曳又委婉,仿佛疯狂试探后的倾诉,欲说还休,带着爱和欲,给整首曲子蒙上一层洁白面纱。

一曲结束,客厅静下来,劲臣屏息凝神。

容修放下小提琴,用软布擦拭琴身余落的松香,又抽了一张消毒湿巾,细细擦拭着琴弓和手指。

“有什么想法?”容修慢慢转身,回到劲臣身前,以目光描绘他的眉眼。

劲臣呼吸略有些局促,建立契约这么久,先生对他的称呼只有“小东西”、“小家伙”,带着亲昵和宠溺的语气。

容修从没有让他扮过小猫小狗,两人从没有试过k9。

而今晚,先生让他模仿的第一个,是他手边惯用的、没有生命的物品。

劲臣守规矩地垂着眼,面色平和宁静:“我没有想法。”

容修微怔,缓步上前,逼近他:“没有?”

眼前高大身影遮住了光线,劲臣长睫微颤,恭谦地低下头,看着先生的皮靴。他闻到他所迷恋的气味,香水的气味,金属的气味,皮革的气味,洋酒的气味。

劲臣情不自禁发起抖来,“是的,我完全信任主人,不应当有任何想法。”

容修脸色不太好,右手慢慢上前,揽住他一下带到身前,突然地拉近,身贴着身。

劲臣撞在他结实肌肉,贴上他胸膛,之间不留一丝缝儿,容修手劲儿不算大,但手臂肌肉绷着,在劲臣背后勒紧,大掌近乎包住那丘肉。

触感分外清晰,劲臣呼吸乱了节奏,头脑空空一片白,慌乱了一秒,他下意识地扶着容修站稳,手指不知碰哪儿才好。

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分析先生的情绪,只能眼光闪烁着,迷茫地仰头看着对方。

他想起容修在岛上的那一幕幕,雄浑的肌肉,粗糙的麻绳,还有身上的汗水。他是大家族的家长,守护着岛上的兄弟姐妹们,就像神祇一般高大伟岸。

他想象着舞台上万众瞩目的男人,想他如猎豹般飞跃在边境森林里,还有平日他一袭西服革履的模样。

这是他的主人。他的挚爱。

容修扣住他脑后,把他的脸拉近,“你刚才没有感觉?”

劲臣喉咙里发出暗昧一声,眼中像盛了水儿,定了定神回道:“先生,放置可以提高我的耐力,让我静心凝神,什么也不想。我是您的乐谱架,不用思考,不必控制,不会害怕。我是您的,将自己全部交给您,我感到很安全。”

容修发出很低很低一声笑:“乐谱架?”

鼻息摩梭着他的喉结,顾劲臣点了点头,像被强烈的侵略感攫获全部的注意力。

容修手松开,往后退开一步,琴弓轻敲在掌心,颇具兴味儿地问:“你觉得,我需要一个乐谱架?”

力道撤开,顿觉失落无力,劲臣艰难地稳住身形,眼睛红得沁着水儿,细看仍是不住地颤。

容修走到沙发前坐下,“过来。”

客厅灯光很暗。

容修的背后是落地窗,玻璃上雨意纵横,映着明亮的客厅,沙发上的金边流苏迤逦在地上。

皮靴前有一个抱枕,劲臣来到他眼前,不由自主地跪在抱枕上,他垂眼看他脚下,等待着先生话问。

容修斜倚在沙发上,用消毒巾一寸寸仔细擦拭着琴弓,微微垂着眼睑,注视着劲臣。

劲臣轻轻蜷了下手指,心慌感侵袭上来,掩不住地怯。

等了很长一段时间。

容修没有开口,他用遥控调节了一下落地灯的亮度。

劲臣低头垂眸,忽然,下颌感到一凉。琴弓的木质触感,轻碰在他的下巴。

“不要低头。”温柔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客厅里温度很高,高高在上的那道目光格外迷人,像演奏吉他的指尖,揉弦或推弦,落在顾劲臣的身上。琴弓一点点往上抬,劲臣扬起下颌,双眼紧闭,眼睫乱抖。

劲臣止不住出汗,他心跳过速,脸热得不行。他的脸红了么,他想,会不会像mercy帖子里所描述的,是不是也会露出丑态?他不清楚,无法控制,也没有精力去想。他不知道在容修眼里,此时他不体面成什么模样,只能极力地掩饰着内心迸发的情感。

容修把玩着琴弓,要碰不碰地,很轻,且柔,若即若离,又不可抗拒。

琴弓从劲臣下颌移开,越过他发红的脖颈,停顿在他扣得严实的领扣上,第一颗,第二颗,探向他的琐骨……

“睁开眼睛,看着我。”容修说。

劲臣睁开眼,光线打在他脸上,明晃晃的,他有些羞臊,只看了容修一眼,就不敢再直视。

琴弓一路逡巡徘徊,来去不知经过几次,靴尖微抬轻落,容修踩了上去,“刚才等我时,你在想什么,在想谁,在笑什么?”

劲臣哼了声,长睫毛颤了颤,没有挣扎躲开。

隔着白色布料,容修感觉到什么,眉心微动,似乎被取悦,他露出一点笑意,细细观察着爱人的表情变化。

劲臣双手背在身后,手指绞在一起,却无法控制表情,他试图别开视线,却红着眼陷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对不起,我不该乱想,等待时,我应当专心,平心静气,我知道错了……”

尾音拖着长,带着南方软糯的腔调,与其说求饶,倒像是撒娇。

“平心静气?”容修注视他红透的脸,低低地轻笑一声,声音中听不出喜怒,他用皮靴点了点,“小东西可不这么想。”

脑中那根弦仿佛啪地一声绷开,劲臣扭过脸儿,臊得不行,汗沁满背,也不清醒,大醉了一样。

“你让我困扰,也让我感到挫败。”

容修侧过身,从圆几上拿来他的丝巾,绕在指尖把玩着,淡淡道:“一会我要对你说一些话,为了让你牢牢记住,今晚没有安全暗语。”

说到这,容修轻笑了下,他起身,绕到劲臣身后,“反正大多时候你也不屑使用。”

劲臣有些不安,迷茫地垂着眼,他看不清容修在摆弄什么,轻软丝绸撩在他后颈。

没多久,容修抖开丝巾,蒙住了他的眼。

瞬间的黑暗,劲臣感到一瞬惊慌,绞在背后的手指终于松开,他希望能触碰到容修,“为什么……让我看着您,我想看着您……我会认真听的,您说的规矩,我都会记住的……”

“不需要看。”容修移步避开,唇贴在他耳畔,“听着我,感受我。”

说完,容修转身坐回到沙发,轻描淡写地道:“刚才那支曲子,我希望得到你的意见。”

劲臣心底一个激灵,“抱歉,我以为……”

解释的话语只有一半,他的脸色倏地煞白,猛然间明白了什么,刚才容修演奏的那首探戈乐曲,他没听过,竟然是他原创的作品?

黑暗中,久久没听到容修的声音。

沉默似乎比黑暗更令人恐惧,每一秒钟都是煎熬。劲臣不知所措,却依然蜷着拳,他克制着,没有上手扯掉丝巾。

“没有思想?”容修嗓音沉沉,听起来很冷,“我要的是顾劲臣,不是乐谱架。”

劲臣应不出声,眼前一片漆黑,感觉就变得敏锐,听觉也更清晰,劲臣无力招架,鼻腔逸出细哼。

“夜里在玄关,你对我说的,就是这些,是么?”容修脚下稍使了力,温柔地命令他,“请重复一遍你说过的。”

劲臣仰着脸,强忍着答道:“是的,我说过,您拥有我的一切,在您面前我没有任何权力。我不需要犹豫,不需要认知,不需要思考,只要听从、执行和臣……”

“你是我尊敬、佩服,并且欣赏的人,顾劲臣。”

容修打断他。

劲臣话音一顿,忽然感到先生脚下稍松,他几乎本能地迎上追随。

“你怎么能不思考?”容修说,“任何时候,你都要保持思考能力,让它成为习惯——我希望,当你遇到困境与危险时,你仍然能够下意识地、习惯性地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找出最好的办法,以最快的速度脱离险境。”

劲臣仰着脸,整个人都怔住。

“我希望,你始终保持独立人格,永远都不要迷失自我,即使在我面前,你也拥有属于自己的想法,有独立的思想——只有这样,一个男人才能变得更强大、坚韧、所向披靡。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希望你能够独立,无须依附任何现实中的力量,不用受迫于任何强权或利益,只有你的心拥有自由,你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劲臣汗滴在丝巾上,脑中一片混乱。

这些年读过的书,写过的无数文章,研究过的规矩法则,像夹在画报里的一片华而不实的树叶标本,脆弱得被容修一触便碎裂开来。

“顾劲臣,我希望,你有优秀的自我认知能力,永远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希望,你有独立判断能力,在不认同一些观点和做法时,能够对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外界事物保持警惕,不要一味地听从,你永远有对别人说‘不’的权力。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低头,就像《罗马假日》里的台词:‘别低头,王冠会掉’——即使在我的面前,你也无须低头,而且有随时说mercy的权力——除了今晚。”

容修说到这里,鼻腔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笑,他温柔地说:“当然,你也有随时离开我的权力。”

借着微醺的灯光和酒气,没有花俏音色来修饰的嗓音,简直要把劲臣给撩炸了,最后只应了最后那句。

不,我不会,不会离开的。他回应着,无处可去,紧绷着想躲,就再次被皮靴摁住。

容修柔和地提醒,“别急着作承诺,你只要回答,刚才我说的,你记得了么?”

“嗯。”劲臣短促地应声,很低的声音,像小猫儿或小狗儿的叫声。

容修接着道:“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我们之间出现问题的解决办法。以后当我不在时,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如果有需要我做选择或决定的事,我希望,你能够尽量考虑到我,按照我的方式去处理,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随时随地等你的电话。另外,我希望,你能及时汇报事情的进展,或变动,以及你对事件的最终处理办法——”

容修着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对他道:“事无巨细,不管好坏,全部,我都要知道,以便我做出必要的修正。”

劲臣闻言一下僵住,眼前像有烟花炸开,脑中斑斓一片。

容修对他说的涉及到了“事业”。

不单单如此,这是两人契约中更进一步的“规矩体系”。

这段关系本就不是大众意义上的一两句简单契约就能够理得清的,他们的多重关系实在太复杂,这不是短时间的角色扮演,亦非7*24小时圈养,而是……

in the lifestyle。

劲臣听明白了,容修说的是,将来即使不在身边,也对他施加了掌控,尽管没有说明具体的命令和要求,但说明了指导思想。同时,容修也强调了作为主人的权威,等到两人见面时,主人还要分析他对事情的处理是否有不当之处,并对他进行及时修正——

这意味着,容修真正有了主权意识,他想要对他的sub拥有全部控制权。

从今以后,不论是在剧组,还是跑通告,顾劲臣想,不管他在哪,在做什么,是不是一个人,他都会感觉到容修在身边,主人无处不在?

劲臣呼吸不畅,前所未有地亢奋,幸福,这种归属感,让他感到安全并满足。

“你在走神?”容修辗转脚尖,“还是有异议?”

劲臣张着唇,抬手轻碰了碰丝巾,却不敢摘掉它:“我愿意。”

容修微愣:“我没问你愿不愿意。”

“您问不问我都愿意。”劲臣蜷着身子,极轻地发着抖,“我没有走神,您说的话,我全都记得了,我会一直记得……”

容修不为所动,轻挑慢捻:“顾老师真的记住了?”

劲臣迷蒙地点头,丝巾往下滑了些,隐约露出两条俊眉,无措地颦蹙着,叫人� �欺负。

黑暗中触感太清晰,叫他迸开了皮儿,磨软了肉儿,渗着一星琥珀珠。西裤绷得紧,像一道枷锁,将那水珠子封住。劲臣带了哭腔,甚至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不住地点头。

容修脚下停住:“复述一遍刚才我说的。”

像风雨中飘零的叶子,上不得,下不得。劲臣骤然噤声,他向前倾身,匍匐着,低喃着说出容修刚才说的那些。

——顾劲臣,我希望……我希望……

顾劲臣将那一大段“规矩”默了出来,他语速越发地慢,哽咽着,带着浓浓的鼻音。

一字一句,全是为了他。

是主人的叮嘱,爱人的期待,也是容修的承诺。

对劲臣来说,更是世界上最厚重的情话,比那种药更让他难拿。

“过来。”

轻淡的嗓音传来。

“过来,别让我说第三次。”

劲臣愣了下,随后就被揽了起来,站不稳往前扑去。眼前透过一丝光亮,劲臣脸颊发热,不安地想要起来,却被容修手扶着身侧转过,靠着他胸膛。

距离太过贴近,透过衣衫感到他的体温。紧接着,眼前的丝巾解开,劲臣不适应光线,眯了眯眼,转头看容修的脸。

两人心跳贴于一处,手指像拨动琴弦。劲臣仰着脖子,想去碰容修的唇,迷糊糊往他身上攀。

容修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向自己,“不要勾/引。”

劲臣说不出话,被那双眼睛注视,脸上热红一片,没着没落的。

容修拇指擦过他唇角,眼底多了丝探究:“我还有一些话要问你,在我得到满意的回答之前,你要忍着——那些问题,之前我问过你,现在我不想再听到‘我没有’,我只要知道‘为什么’。直到你说了真话为止,没有安全词。”

劲臣僵住,他知道容修在问什么。

他没有把自己的心事掩藏得很好,总是要问不问的,那天在浴室里也一样——容修给了他机会,他却没有问出口,演技并没有派上用场,一切都在脸上表现了出来。劲臣很清楚,真心与人交往,最忌讳说话时里一半外一半,他让他的主人进退两难了。

这会儿容修正在气头上,如果兴师问罪的话,他……可能会很惨。是的,不论换成哪一种有素质的sub,肯定都会非常惨。

劲臣顿时惶恐无措,于是小心翼翼地问:“您还是因为我情绪不好的事情在生气?”

“不,不是生气,我要知道原因。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容修嗓音冷厉,字斟句酌,“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失职。”

劲臣注视着他,软糯地诱哄:“可是我没有呀,我只是工作太累了,您看,我俩一直连轴转,荒岛一个月,然后来大马,又要忙贺岁片……”

容修隐隐有笑意:“顾老师,当影帝很合格,当我的maso要差了点,至少你要说实话。”

劲臣全身狠狠地一个哆嗦:“……”

“你先回答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容修语调染上几分严厉。

劲臣吸了吸鼻子,刚要开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哽咽着小幅度地摇头。

拒绝说谎的最好办法,就是回避问题。

他没有再回答,可那表情分明就像在强忍着委屈。容修停了手静等他平复,细细观察他的表情。

过了片刻,劲臣实在受不住,想对他撒撒娇。

而迎接他的却是更霸道的侵略,容修眼中酒意微醺,索性捏住他下颌一抬,咬住他的嘴。劲臣唇发疼,散开腥味儿,破皮儿渗出血珠。

牙齿轻蘸着描画他两片唇,容修再次问:“为什么闹情绪?”

劲臣脑中绽开彩光,眼前起了红雾,这像是酷刑,他遭受不了,挂在容修的脖颈上摇摇欲坠,“我没有,没有闹情绪,我很好,真的没有,求您了……”

黑衫解了几颗扣,露出撩人肌理,容修坐姿随意,承着劲臣的扑腾,慢条斯理道:“刚才我说过什么?小家伙,记得规则。”

“呜。”劲臣喉咙里发出哭腔,便不再应答。

不知过了多久,劲臣说不出话,浑身是汗,像一条滑软的大鱼,游荡在弦起弦落的指尖,乱动着,扭着身,胡乱地抱他。指甲不听使唤,隔着西装,扣在容修蝴蝶骨的那三道抓痕上。

规则是不能说“我没有”,于是他脑中终于闪过那个他从不说的单词。

今晚没有安全词,容修说的,劲臣窒息扼腕,就快疯过去。

落地窗映着两道身影,窗外雨水砰砰敲在窗玻璃。圆桌上水杯翻倒,雪茄染了湿,烟头涨大一圈,淌着水儿。

劲臣捉着沙发靠背,唤容修的名字,嗫嚅着哀求,实在忍不了,再不顾什么法则规矩,勾着容修的颈,咬住他喉结。

容修坐怀不乱,嗓音平静得近乎冷漠:“说吧。不是我的错觉,我知道你在说谎。”

这双能演奏出美妙乐曲的手,撩人,也杀人,富有技巧,摧枯拉朽一样。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难受的了。

比上次“忍耐惩罚”更难拿,劲臣觉得自己要死。影帝失去了玻璃假面,泪将那张小脸洗得干净,不妆,不演,哭着求着,死死搂着他叫着容修。

而容修则捏着他下颌,居高临下凝视他,一定要让劲臣回答他,他非要弄个清楚。他想起清吧里,白夜对他说的关于“抑郁”的那些话。

他想起,十年后初遇那夜,这男人开着白豹子。他笑着,坚持说要送他回家,他说他爱他,他说他幸福。一直以来,他都笑得迷人极了,在镜头前,在采访中,顾劲臣和笑容是标配。可是背地里,那双桃花眼儿里,却总有着难掩的愁郁。

“明星抑郁”这种新闻他曾看到过,容修始终记得,他对白夜保证过,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容修停顿几秒,他眼睛发红,不知是否因为酒气,“好好感受你自己,顾劲臣。你确实、真心地,不愿意对我说实话,不能对我敞开么?”

劲臣抖着嘴唇,迎着那双专注的眼睛,深邃,迷人。真诚而又心痛的情绪,在容修的眼底毫不掩饰。

他想他是否配得上爱人的这份真诚,他一直不够勇敢。

人在乎得多,顾虑也就越多。

桃花眼儿不知不觉泛起一层模糊的水雾。

这天快凌晨,窗外雨声又起,劲臣的眼前下了一场暴雨。

埋在容修的颈间,他强烈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他哭出声,呜呜地,像做错事的小孩。他觉得羞愧,慌乱,无处可逃,身体没出息地忍不住,心理防线也崩塌。他害怕容修生气,可是,相对而言,他更怕的是在乎的人对他失望。这让他不知所措,自责,自厌,也痛苦。

容修撩起劲臣额上发丝:“为什么哭?”

劲臣紧紧咬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温柔,我可能并不值得让您付出这么多。

当初在一起时约定好的,他知道容修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伴侣,拥有大度的胸怀,通情达理,能持家,要宽容,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懂事”,别多事,别搞事,别怕事。

是我不懂事。

大颗大颗的眼泪,无法抑制地从那双桃花招子里涌出。

灯光笼罩着两人,容修掐着他下颌,眼神发暗,“和我在一起,觉得委屈了么?”

这是不能回避的,他哭声细微而又压抑,容修不需细听就能轻易听到。

四目相对中,红着眼,身上也是红的,劲臣的睫毛上坠着泪,看起来尤为可怜。

容修没有松手,只一手揽着他腰拉过来,“你觉得委屈?”

“没有,没有……”

忍到如今,足以焚烧一切理智的念头,因着主人百般耐心地诱哄,终究在劲臣的骨头缝里崩开。

劲臣突然挣扎,扑腾着,央求他:“别问了……别再问了,求您了,我会改的,您别问了……”

容修只愣一下,便摁住他,执意将他摁在胸膛。

两人力量相差悬殊,劲臣推不开,躲不掉,西装衬衫挣开,扒开一点衣领,随后就感到一轻,被容修翻身锢在沙发上。

“顾劲臣。”

容修声音染了几分隐怒,捏住他后颈,“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似被那声音惊住,劲臣一激灵,不敢再动。

过了好一会,劲臣盯着容修的眼睛,深呼吸两下,道:“在游艇上,我听到你和楚放的谈话了。也知道了你们的事。你说,我是你的初恋,其实是骗我的,对么?”

容修微怔:“你听到什么了?”

“该不该听到的,都听到了,你们在一起过么,”劲臣别开视线,“我听到他说,十年前,那是你的初吻么?”

仿佛周遭都僵住,时间也凝固。

没等容修回过神来,耳边哽咽的声音还在故作冷静地问:“刚成年,朝夕相处,你对他动过心么?他一直在追你,直到今天也是,我知道的,现在呢,你对他有感觉吗?”

容修皱眉:“净胡闹。”

劲臣埋着头,濡湿了他的颈窝:“我不是胡闹,我知道的,男人忘不了初吻的,也知道,以前你们经常在破车库见面,在休息室时,你们总是单独在一起,你还手把手教他弹钢琴……”

“……你等等。”容修低声打断他,“停止你的幻想。”

劲臣却一句紧似一句:“一起排练过吧?排练时,乐队总熬夜,跑场子时还经常宿在外面,你们分床睡,还是一个被窝?”

容修不可思议:“……”

劲臣问:“你干过他吗?”

这下彻底僵住了。

容修脸庞阴沉得可怕,比窗外那场暴风雨还要猛烈,像一场台风海啸即将袭来。

劲臣仰在沙发,额头磕在他肩上,膝夹他腰侧来回磨,他涌着大颗泪,却笑了出来:“像干我一样干过他吗?嗯?他会像我一样随你怎么操吗?”

“回答我!”

“容修!!!”

破天荒的歇斯底里。

回声在客厅萦绕,熊熊烈火终于烧毁影帝的理智线,衬衫挂在他手臂上,随着叫喊不停地抖擞。

过了半晌,劲臣平缓了呼吸,埋在他颈间,昏暗里,细微的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办法不想,心就快痛死了,就像凌迟,一刀一刀的,没个尽头……我着了魔,中了邪,容修,我心里有魔鬼,我想把我听到的、看到的都忘了,我告诉自己,别在意那些,可是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看着你们在我面前谈笑风生,你们一起拉小提琴,那么有默契。他拿走了你的初吻,你不是我的么,世界上要是没有他就好了……这些恶毒的念头,就像鬼打墙,我该怎么接受?你不是我的吗,容修,你不是我的吗?”

什么是执念。什么是心结。

世上没有白捡的买卖,想要“得到”就要付出代价。他总是想起《浮士德》,在歌德笔下,浮士德拥有了一切,香车,美人,广阔的生命,但代价是死后把灵魂交给撒旦。

以此映射或许不够贴切。但劲臣还是无可避免地明白了,他终于拥有了爱情,得到了容修,同时他心里也住进了魔鬼。

他知道自己可能不够优秀,他应该改掉这些缺点,把自己打磨得更完美,才配得上去追逐他的神明。但是,还要等多久呢,莫扎特三十五岁就已经死了。

顾劲臣声嘶力竭说完那些之后,脑中闪过了很多很多,半晌才发现,耳边一片安静。

这算是破罐子破摔么,先生该有多失望。再没有比这更忤逆的了,顾劲臣从没对容修发过脾气。

他想逃,却不敢,只能红着眼,盯着容修,等待行刑般。

容修凝视着他的脸,眼底泛着红血丝,伏特加酒气上头,却依然克制,高大身形罩着他。

强大的压迫感,从先生身上散出,像随时会盛怒爆发。

过了好一会,劲臣双手攥紧,又松开,“对,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就在他等着先生发火的时候,容修手臂伸出,从圆桌上拿来了那条choker。

“咬着它。”容修的双眼里,情绪沉沉,他捏住劲臣的后颈,将皮质项圈递到他的唇边,“不管发生什么,别让它离开你的嘴,否则后果自负。”

任何一个有素质的sub,都不会对主人先生说出那种话,定然要挨罚的……

至少还有惩罚。

有惩罚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是该罚的。劲臣狼狈不堪,西装乱得不成样,他咬住项圈,颤巍巍闭上眼,等待着接下来的惩罚。

容修垂着眼睑,俯视着他,突然倾身钳制住他,以唇覆去,以齿去咬他唇间choker。

猛地,劲臣感到口中项圈被大力抢夺,很凶悍的力道,他甚至感觉到了杀气。

劲臣懵了一瞬,不知是出于本能应激反应,还是因为先生的命令,他心里着了慌,下意识闭上嘴,咬紧项圈左右躲开。

容修摁着他,脸撞在他颧骨,唇在他躲闪中囫囵扫过,连撞带啃的。劲臣挣扎着拼命躲了开,上手推,用头锤,躲着容修的钳制。

容修并没使多大力道去抢东西,劲臣却全力以赴。

像两只雄兽,撕咬,恶斗,争夺,鼻子撞在他下巴,酸得眼红,毫不体面。

直到容修不再抢夺,他仍警惕地咬着项圈,迎上那双发红的眼。

从容修的眼中,他看不出情绪。

容修撇开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顾劲臣,在你看来,这是初吻么?”

劲臣被撞得脑袋疼,就快碎了牙齿,仍没从死磕中醒过神。

“你就是过去。”

容修起身,随手带起他,大掌落在他背后,像在安抚。

“也是将来。都是你的,没有别人。”

再没有多余的解释。

客厅里灯光微醺,两人胸膛起伏,都喘。气氛平缓时,四周静下来,容修说完就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劲臣愣住很久,再没有听到容修开口。

然而,只那两句,就足够顾劲臣回忆一生——

也许待到晚年,回想起来,他会对身边英俊的老头会心一笑,笑说那时他们有多年轻。

劲臣想,即使对有洁癖的自己来说,那也不是“吻”,像刚才那样的怎么能算?

容修的吻,深情又矜持,野烈的,像过电,能勾住他的魂儿。

那么,楚放之前的表现算什么?

劲臣脑内一瞬间对楚放进行了行为和心理分析,眼下再回想起那些,劲臣不由得失笑。

不对,现在不应该去分析别人,气他也好,不甘心、优越感也罢,都不重要了;

也不该想笑的……

劲臣飘远的思绪,被周遭的低气压拉了回来,视线飘向身边面无表情那人。

容修久久没言语,给他足够的空间消化事实。

他翻身坐起来,慵懒斜倚在沙发上,把玩着那粒小骰子,叫人看不出情绪。

劲臣怔忡在他旁边,狼狈,羞窘,难拿,又茫然。他避无可避地承认,他相信容修。

他相信自己是他的唯一。只要容修说了,他就相信。他肯定是相信的。

可是,事已至此,问都问了,歇斯底里,头脑发热动了手,打不过还用头锤的,甚至质问,用词不得当,听来毫不绅士,不堪入耳,简直是对先生的亵渎……

劲臣头一次对爱人发火,而且是在主从情境中,不由得方寸大乱。他很清楚,当务之急,应当立即对先生道歉,可是一句认错、一个道歉,又显得太轻率……

他没有底气,也臊得慌。

衬衫凌乱地挂着,衣摆扣子崩开,雪白一片儿晾在外边。劲臣蜷在沙发上,发丝湿得贴在额头,他想坐起来,这才注意到自己有多不体面,连忙扯了扯衣服。

余光里,迎着容修的视线,劲臣忽地羞红了脸,更紧地蜷着,把自己团成一个白团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呜。

容修被灯光映照着,注视着劲臣,淡淡道:“平静了么?”

劲臣鼻腔里轻“嗯”一声,扭着身,蜷得紧,感到冷气凉,很想被触碰。他从未有过像这一刻这么强烈的需求,想要先生惩罚他,想象那双手怎样虐着他,想让他把好嗓子好好骂醒他。

“我知道错了。”劲臣哼唧着,最终却只含糊地说出这么一句。与劲臣语气毫不相符的,是他身体的不自禁,完全不受控制,向先生那边挪,光线笼着两丘肉,磨蹭在容修身侧。

这画面很有冲击力,容修目光一沉,喉结上下滚动,仿佛瞳孔也扩散。

事实上,原本心头的那点气恼,在劲臣终于说出“心事”那一瞬间就消了,莫名还有点愉悦。

容修盯着他的发旋儿,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嗓音低沉:

“顾劲臣,你让这么一件小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影响到了出国的心情,作息和工作——”

话听一半,劲臣就浑身紧绷了,他侧着身,蜷缩着还在胡乱扯着衣服,想提上去遮羞,可手却一下被容修拿开,衣裤都不体面,露在外头,这叫他浑身都烧了起来。容修勾着人腰揽过来,忽轻忽重地掐,劲臣倒吸一口凉气。

窗外雨声未停,风也拉开阵仗,玻璃被雨敲得响,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

“我,我一时钻了牛角尖,鬼迷心窍,”劲臣嗓子哑透,带着隐隐的喘,“是鬼迷心窍,不清醒了,知道错了……”

“别怪牛,也少赖鬼神。”容修说。

劲臣被噎得脸红:“……”

套房里没有道具,容修也从不需要,他首先自省了情绪,知道自己确实不气了,更多的是无奈,才抬了手,大掌覆上那软肉,一手将皮质项圈递过去。

“自己叼着。”容修说。

睥睨的眼光,矜冷地落下来,劲臣简直受不住。

外面下着雨,他想得不行,心跳愈发地快,明知要迎接什么,却莫名感到安心,趴他怀里挪了挪,扭了个舒服的角度,张嘴咬住精致的choker。

先生肯动手,至少说明能哄好,容修多好哄啊~

多好哄啊~

好哄啊……

啊……

脑袋里不知死活地想着,还没想完,耳边就是一声“啪”,随即感到着火般地痛!

那根紧绷的弦随着这一声,空气都跟着凝固了几秒,劲臣忍了忍就哼出声,鼻子不听使唤,浑身烧了个遍。

啪——

呜呜。

仿佛宠着一只春天的小公猫,像视频里网红教的那样,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拍打尾巴上边那个位置,不紧不慢不轻不重的,怀里就真真儿就发出猫似的声儿,很快就会给出诚实的反馈。

没两下就让劲臣直接哭了出来,眼角全是泪花,忽闪忽闪地眨着桃花眼,求着他,认着错,说他知道错了。容修垂着眸子,笑意愈发浓,眼底这人哼唧着求,让人心生不忍,伸过去掐了把。掌心下,粉粉铺了大片,深的浅的,叠着的,像白肤上开了朵朵花儿。

“跟我耍这种小聪明?”容修手腕一压,用了点技巧,声大,却不至很疼,又是三下,“心里难受,不会说么,你让我怎样才好?看影帝表情,猜图游戏?嗯?”

劲臣喉咙里逸出呜声,可怜兮兮认着错,不会再这样那样了,囫囵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他心里很清楚,放在任何关系上来看,都属实是他不对。

如果想要让伴侣愉悦,他就必须要做到“诚实”,去臣服,去展现。当然,他不是不可以陷入短暂的困惑,但一定要尽快从迷雾中走出来——要相信对方,把一切交给容修就好。不要怕不够有担当,也不要怕给对方添麻烦,他毕竟是他的全世界呀。

dom要长久地经受“人性神化”的敬仰,维持一段特殊关系时,对他“精神力量”的要求,实际上要比普通人高得多——所以,一定不要让他觉得失去掌控权,也不要让他等待太久,更不要让他忍耐太多,他需要更明确的“被信任”,以及被依赖、被需要、被崇拜……

所以,为了让他拿捏这样的“分寸感”,伴侣的坦诚与及时的回馈、明确的诉求更加显得尤为关键。

最重要的是,一定一定不要让他“进退两难”,这会挑战属性本质,不仅是对主人的亵渎,也是对这段感情的辜负。

……好吧,那只手比任何拍子都要人命。

劲臣飘远的思绪被拉回来,他尽量极力地控制,含含糊糊地哭,还在听着先生的命令,囫囵帮他数着数:十二,呜,先生,我错了……

求您了,忍不住了。十三,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会对您说……十四不敢了……呜呜十五……

容修压了手腕,刁钻,宛转,这是一双弹奏乐器的手。没多久劲臣脑中懵了下,猛地一激灵,整个人变成粉色,忍不住抓咬他,哭喊着,局促地要爬起来,说让容修快躲开,弄脏衣服了……

容修不为所动,声音像一道迷人的蛊:“看着我。”

两人目光缠在一起,红着眼,扯出无形的红线,绕成牵扯几世也解不开的结。

认真遵循了两人定下的规矩,还有最后两下时,劲臣突然高高扬起了脖子,脖颈线条美得惊人。容修停手静等他平复。

劲臣仰着头,迷糊糊的,终于吐出一句:“mercy,mercy……”

容修目光柔和起来,手也温柔,“你说什么?”

“mercy,容修,mercy,知道错惹,忍不住了,呜快爆……炸了……”

劲臣无法克制眼里泛着水儿,迎着容修似笑非笑的视线,身上和脸一片片地红。

“哪儿,爆了?这里?”容修停手,绕到前边,“还是这儿,嗯?告诉我。”

劲臣红成煮熟的虾:“……”

“说话。”容修没放过他,“哪儿?”

劲臣呜声:“……”

没有dirty talk,却让他羞得不行,感觉也愈发强烈。顾劲臣无法适应这样的自己,头顶的那道目光,像要把他看透明,他臊得无所适从,抽了抽鼻子,怎么也回答不出先生的问话。

过了好半天,劲臣也没憋出一句,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突然趴在他身上,忍不住呜呜地小声哭了出来。

已是而立之年,向来坚韧的影帝,红毯上的帝王,忍得了失落,耐得住寂寞,头一次崩溃地哭。看上去可太难受了,哭得可怜极了,打着嗝,抹着泪,前有刀枪,后有猛虎,支棱得不行,也狼狈得不行。

反倒是取悦了爱人。

容修眼底带着明显的笑意,看上去格外愉悦。他捏着劲臣的下颌,轻转过他的脸,以目光描绘他的唇。

鲜红的唇色,濕粉粉的,泪铺了满脸,像风暴中的花瓣,被大雨肆意侵.犯。有点残忍,叫人想欺负,容修想,但也真令他着迷。

“顾老师,又没记性了,今晚没有安全词。”容修嗓音不冷不热,“最后两下。”

说出这句时,劲臣又是一抖。如果是以前,容修一定会抱起他,搂在怀里,温柔安慰。

可是今晚没有。

劲臣内心哀嚎着,任何影帝包袱都消失不见。

多宝贵的安全词啊,那是先生给他的特权,他想,下次可以说会是什么时候呢?劲臣这样想着,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哀哀地点头,趴伏着,举枪陷入他的三角洲,肩可怜巴巴地抖,哽咽着小声求,说他憋不住了。

而最后两下,容修并没有立即给他。

“十九。”

容修的声线沉下来,嗓音却依然柔和,他缓缓道:

“顾劲臣,你以前学过医,你知不知道一种心理疾病,叫‘穷思竭虑’?”

听他这么问,劲臣怔了下,点头哽咽:“知道的。”

“我一直在想,从更理性的立场来看,对于你来说,我存在的意义,”容修微笑道,“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智商很高,我知道的。可是,一个人如果太聪明,想的事情就会很多,有的没的,甚至是虚无缥缈的事。这样一来,就会出现潜在的心理问题,也就是心理学上的穷思竭虑。”

容修的语气像一位温和的老师,循循善诱地说:

“医学上讲,穷思竭虑的人,其实是很辛苦的,也很危险,容易迷失在自己幻想中的世界,沉湎于不好的想法里,无法排解自己的消极情绪——这样的人,总是会一遍遍地寻找、反思自己的错误,深陷在错误里无法自拔,很难原谅自己,因此与抑郁症有着密切的联系。”

容修顿了顿,贴近他耳朵,似乎想让他听清楚,并记住:“所以,我希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如果影响了你的心情——喜怒忧思惊恐悲,不论什么情绪,你都能够及时与我倾诉,我要为你分担,成为你的倾听者,并起到督促、教导的作用。”

——我要为你分担。

他说的是“我要”,而不是“我想”。

容修的这些话,彻底让劲臣愣住,三十年来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

不单单因为楚放的事,这件事只是一个载体,本质上就是“性格缺陷”导致的心理问题,还有思维方式、价值观……

劲臣泪糊着眼,鼻子又酸,哽着嗓子应“嗯!”而只发出一声,就又落了泪。

容修颔首,却毫不怜悯,随即抬手。劲臣乖巧趴着,也不绷着了,任由先生罚。

“二十。”

最后一下,劲臣没叫没躲,哽咽着,没有急着起身,他知道容修还有话。

“所以,相反的,顾劲臣,我希望你更开朗——真正的开朗,就像十年前那样,微笑就是微笑,痛哭就是痛哭,我期待你能成为一个心理弹性很强大的男人。”

容修将他翻转过来,抱在怀里,在他耳边缓声道:

“心理弹性,也叫抗逆力,我以前在部队,这些都是要重点培养的。一个人面对不好的情绪,或困境的时候,就要有很强大的应对能力、精神恢复能力、调整情绪的能力,还要有使命感,有追求,有希望,有适应能力。最重要的是,你要永远保持乐观,不要让自己抑郁。”

劲臣先是点头,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他哽咽着,喃喃道:“我以前好像就有点儿,自我检测过,不敢去看医生……”

容修端详他泪痕,随手揩了一把,算是擦拭了,“过去就过去了,以后有我,记住了?”

容修平时很少说这么多的话,今晚给他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大。

劲臣心理活动也很大,但他最终只回答了一句——

“记得了,”劲臣乖巧地点着头,“会牢牢记住。”

容修没应声,专注地凝视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在这种上位者般的威压之下,顾劲臣今晚最终还是把郁积在心底的那些不堪,那些丑陋,真真实实地表露了出来。

先生真的非常厉害。

劲臣终于意识到,今晚整个情景,容修使用了人际关系中最剑走偏锋的沟通方式,就是利用了“情绪”。

——情绪对抗,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沟通技巧。

容修真的生气了吗?未必。

他只是故意激起了对方的情绪,让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获得他想要得到的信息。

劲臣想起,还有一个人特别喜欢使用“情绪”这种方式,就是乔布斯。这位老板常常用各种方法激起员工的情绪,愤怒、委屈或感动,哪怕对他歇斯底里,以获得他想要的真实信息和心里话。

桃花眼盛着一汪水,整张脸艳艳地红,劲臣猫儿似的趴着,目光湿黏黏的,忐忑地观察着容修的表情。

新鲜的果子挂在梢上,想被採摘,却被主人又轻又重捧在手里把玩。

而后,容修叫他:“臣臣。”

这个称呼,劲臣心一颤,怔怔望他。

“哭成这样,疼么,”容修搂着他,敛了笑容,有些严肃地问,“手重了么,让你疼了?”

劲臣恍神,嘴角一颤,突然抽泣起来,像个摔倒的小孩,没人搭理还好,就怕家长跑过来心疼抱抱。

就这么趴他怀里哭,再也说不出话。头拱着他,衬衫胡乱歪着,露着嫩白皮儿,衣服要掉不掉的,痛感开启某个开关,也不顾体不体面,胳膊挂着他扣得牢。

“疼。”劲臣可怜地哝了一声,“可是我喜欢您让我疼,容修,你疼疼我吧……”

这一声近乎让人耳鸣。

容修怔了怔,肾上腺素急速飙升,沉积的情绪贲薄而出。

迎着他视线,把玩了项圈一会,而后试探地,手绕到他的颈前,将他牢牢地扣住了。

仿佛只要扣上了金属扣,便能标记了,占据了,将影帝先生牢牢锁在身边了。

大篷车那天早晨,容修曾戴过这个choker,当时他就有这个打算——将来不论用什么,都会尽量先在自己身上尝试过,才会用到爱人身上。

劲臣扬着下巴,光晕勾勒他喉结的线条,像引颈的天鹅。

项圈松了些,皮质柔软不伤肤,坠到琐骨处。容修手指覆上他脖颈脉搏,劲臣脸红得沁着水儿,整个人都红艳艳。

像有电流窜过,四目相对中,劲臣身体失重一轻,天地也随之倾倒。

容修将他打横抱起。

慌乱间劲臣环住他脖子,紧攥他衣领,脸埋在他胸膛,经过了廊厅……

两人落于主卧大床。

真丝床单下陷,借着一星壁灯,泛着波纹的光,粼粼的,将两人盛于其中。

“我有自我认知能力。”黑暗里劲臣说,“我知道,世界上很多人,自以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事实上,那些不过是别人期望他们拥有的东西——”

他说:“可是我不一样,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容修,从遇见你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了。”

在劲臣红着的眼里,容修看到自己也红了眼,“是么,很遗憾我知道得比你晚一些。”

壁灯暖,眼前黑蒙蒙的,头脑中却白亮亮一片,劲臣扬着颈,容修手指穿过他发丝,安抚他,迷惑他,吮上他颈子,掐着那把细腰,印一圈细密痕迹。

劲臣鼻腔里逸出声,手攀在他肩头,不偏不倚地,指甲死抓在他蝴蝶骨那三道抓痕上。

就像十年前那样。

容修侧头瞟了一眼,凑在他耳廓低低道:“没点儿长进,还没开始又抓我,疼你的时候想怎样?”

这嗓音钻入耳朵,劲臣头晕目眩,手滑落下来,抖着指尖,笨拙地解容修的衣扣,又慌乱地解自己的。

身体里那只猛兽出了笼,野烈带着钩子,容修有多温柔,手上就有多贪婪。

一沟凹陷的琐骨窝,盛着容修落下的两滴汗。

衣衫被掀落了去,没了遮挡的东西,羞涩得像个初经事的少年,两手无处安置,摊开,蜷着,劲臣慌了片刻,最终手落在被子上,胡乱地 揪住被角。

劲臣攥着手指,指尖泛着白,“我,我这次,准备好了……”

容修笑眼迷蒙,“准备什么?”

劲臣呢哝地小声:“我,自己……给你,很干净……”

许是过于臊人,劲臣断断续续说着,“上次我醉酒,没准备,不好的……”说完就难堪地别开视线,眼角通红地干脆上手,用腕子遮住了眼。

轰地,敏锐的耳朵仿佛听见烟火声,纽扣掉落声,心率脉搏声。

容修呼吸紊乱了两秒,想起每次事前,劲臣都会消失一段时间,似要准备很久。那晚推开他,原来是这样么?

莫名被取悦了。

容修挑着他下巴,留恋他嘴唇,那么软,一时分不清是他软糯的情谊,还是怀里揉不开的骨肉。

劲臣缺氧了,额头脸面都是通红的,像回到了十年前,怯怯地等容修抱他,直到彻彻底底将他完全拥有,那一刻即使如今他是影帝,身体也不会说谎,轻了重了就连哭带颤。

外面风雨不歇,忽急忽慢,室内云朝雨暮,劲臣软成一捧水,任容修掬起品尝。

荒唐时遭不住,拱在被子上没边儿地求。容修手上劲儿很轻的,那儿却是没轻没重的,等劲臣还想着爬走,又把人捞回来,项圈重又荡出响声儿。

像白釉瓷盘里颤着梨花,狂风骤雨中乱了调子,哭不像哭,求不像求,软糯地勾着人,骚得容修没尽头似地……

……

直到更深露重,就只剩下劲臣的喃泣了,撒着娇,求可怜,迷离晕厥复又醒,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朦胧中注视那张脸,劲臣蓦地眼睛发热,哑着嗓子对他说:“我们以后不要再生对方气了,好不好。”

容修低声笑了下,缓慢跟他叠得严丝合缝,像金属钉镶在钻石上,牢固得密不可分。

他说:“过去的事,今天翻篇了,明天还要忙着爱你。”

容修盯着他说出这话,惑得他再也招架不住。

于是便有飞虹,便有霓彩,便有焰火漫天。眼前色彩斑斓,两次还是三次了,劲臣耳鸣般,脖颈扬起完美的弧,眼前似有云雾缭绕,随后一道白光闪过……

那光线很强,于暗处涌出,滴滴答答,染了容修满身。

容修笑着揉他额头,唇轻轻贴在他眼角,打扫战场般,细细密密地。像他创作的那支探戈曲,尾声时太温柔,摇曳又委婉,犹如疯狂后的倾诉,给热情仲夏夜蒙上一层洁白的面纱。

窗外雨声阵阵,砰砰敲着窗,墙上映着朦胧两道影,整夜都没分开过。

等抱着人出了浴室,挨了枕头,就快天亮了,将水似的劲臣搂怀里,容修沉沉地睡去。 ,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至高降临农家娘子美又娇她的4.3亿年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重生之为妇不仁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嫡女娇妃命之奇书
相关阅读
修仙炮灰男生存手册[综漫]晴什的灾难愿赌服输保持沉默(综漫)花神子璋千万种心动指尖(GL)总有老师要请家长船长偏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