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坚, 你真的要辞职啊？你当初不是好不容易才来这里当老师的吗？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解放女性的思想？”原本和原身关系很好的同事不解的问。

“嗯, 国人的思想确实在慢慢解放，但我更想去做另一件事情, 当时还是年少，没有仔细思考就选择了这里，现在我想清楚了，我不适合当老师的。”

“你不适合当老师，那谁才适合？”

“天问，多谢你关心，但我已经向校长辞职了。”穆归知道对方是关心他, 也没有不耐烦, 这真是个好时代――对他而言。

现在是1912年，北洋政府当政，距离第一次世界大战还有两年，距离第二次世界大战还有二十五年, 而他还年轻, 欧阳于坚不过二十岁，正值最好的年华。

每一个中国人都想过回到二十世纪初，拼上全力也要力挽狂澜，改变中国那鲜血淋淋的近代史，虽九死其犹未悔。

【世界，我觉得来到这里后我浑身的热血都燃烧起来了，我本来不是热血的人的。】

世界是不存在国界的, 但它却理解穆归的心态，因为那是后世中国人心里永远的痛。

回到家中，穆归就将自己辞职的事情和欧阳倩说了。

“阿坚，你既然不想继续当老师，对未来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因为常年做针线，欧阳倩的眼睛并不怎么好，不过从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还能看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位漂亮的姑娘。

“妈，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不想当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如今这世道乱的很，我想去军校继续读书，然后进军队。”

欧阳倩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针线，“阿坚，妈是不乐意你去当兵的，太辛苦，但你已经是大人了，妈也不想困着你，只是你已经二十岁了，想去读军校……”

穆归主动上前给欧阳倩锤了锤肩膀安抚道，“妈，这事你就不要担心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不过今年我准备在家中好好锻炼一下，其他的再说也不迟。”

欧阳倩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穆归原本的想法，是自己做好了准备后去自荐的，实在不行给人出谋划策也可以，他没想到他还没有准备好，欧阳倩就已经将学校的事情给他找好了。

欧阳倩拿着包离开家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眼在院子里挥汗如雨锻炼的儿子，她当初性格倔强，告诉自己一辈子不回头，但为了唯一的儿子，她还想去见见他们。

金太太没想到还能再看到欧阳倩，看着她这张比起自己还要苍老很多的脸，一时间感慨万千，“你这丫头，既然没有离开北平为什么不来找我们？真狠心哪，我让人去南方却找不到人，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我已经知道当年的事情了。”

“表姐，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总归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欧阳倩露出淡淡的笑容，“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那么漂亮。”

“可是你已经老了……”说到这里金太太眼眶都红了，“我既然能容下几个姨太太，你是我亲表妹，我会容不下你？等我生完孩子，却怎么都找不到你了。”

当年的事情也是一滩狗血。

穆归知道原身是总理金铨的私生子，但对老一辈当年的恩怨没什么兴趣，世界自然就不会上赶着告诉他。

当年欧阳倩北上投奔表姐，路上糟了贼，被路过的金铨救了，当时金铨刚好有事在身，逗留了一段时间这才北上回家，就这么阴差阳错的一段时间，欧阳倩对金铨生了好感，金铨也有意，两人顺理成章，等欧阳倩半年后到北平找到表姐，这才知道金铨有妻有子，而且还是她表姐夫。

“这次来，我是有事情来求表姐的。”欧阳倩低下头，有些腼腆羞涩，一点都不像她面对儿子欧阳于坚的模样，“我有一个儿子……”

“什么！”

金太太猛地站了起来，“你有了一个儿子，你这么多年，就你一个人将他养大的？”

“嗯。”欧阳倩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虚，这么多年再见，她觉得她更怕表姐了，只是这时候还是要给儿子说好话的，毕竟她今天来金公馆的目的就是为了儿子，“阿坚很好，又乖巧又孝顺，并没有让我烦心。”

“倩儿，你自己都十指不沾阳春水，你怎么将他养大的？”金太太光想想都觉得心酸。

刚知道欧阳倩与金铨事情的时候金太太也曾怨过，但她怨的是金铨，而不是欧阳倩，欧阳倩不过是被金铨骗了，也是从那之后，她对丈夫金铨就淡了。

“阿坚很乖的，我过得挺好的，表姐，你不要担心了。”想到儿子，欧阳倩不禁露出幸福的表情，有了这个儿子，欧阳倩觉得就是她最大的幸运。

金太太叹了口气，伸手摸摸欧阳倩的头，“倩儿，过了这么多年你才来找我，是不是遇上麻烦了，跟我说说。”

“表姐……”被金太太一语中的，欧阳倩有些羞于启齿。

说完要说的事情，欧阳倩就准备起身告辞了。

“倩儿，你是只有事情才和我说话吗？晚上留下来吃饭吧，我也想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见欧阳倩要走，金太太起身挽留。

欧阳倩摇摇头，“表姐若是来拜访，我会很高兴的，阿坚也可以见见姨母了，只是，我却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表姐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金公馆。”

金太太一哽，“你说的事情我会注意的，不要担心，只是各地的军校现在都已经开学了，阿坚只能等下一波了，刚好可以让阿坚先多锻炼锻炼，也省的突然过去受不了吃苦。”

“谢谢表姐，那我回去了。”

欧阳倩回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家里没有电，只有昏黄的蜡烛摇曳着，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晚饭，而她的儿子正站在门口等她。

晚上躺在床上，世界将欧阳倩做的事情都和穆归说了一遍，早就做好了准备的穆归顿时无言以对。

【我只知道我现在的妈在这年代独自将原身养大，而且还养的不错很不容易，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她这么厉害的。】

【小穆，不要瞧不起人啊。】

【我没有瞧不起人，而是我从来没有准备欧阳倩为我费尽心思，我只想要她安全地在这里等我，继续做那个普通但生活平静的妇人，去找金铨夫人，绝对不是她愿意的。】

【小穆，你不要继续做好人了，好不好？】

穆归闭上眼，没有再回应，他只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世界总觉得他是个好人。

要说基础，经过锻炼后的穆归大概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加上他来自多次穿梭得到的经验，虽然很不好意思，但穆归想，也许他可以碾压别人了。

这是个好消息。

金太太在欧阳倩拜访不久就托人给他找来了一个退役的军官当老师，来给他为不久的将来做准备。

中国人向来有尊师重道的思想，尽管穆归觉得对方能教自己的不多，但对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师还是尊敬有加，脾气暴躁的王师傅原本是看不上自己这次的教导对象的，要不是金太太曾经对他有恩，他才不鸟这胳膊没有二两肉的文人。

然而，他被穆归打脸了。

王师傅发现自己的小徒弟天赋真是不错，之前二十年简直活到了狗身上，要不然肯定早就成为军队的新星了，不过现在也不晚。

欧阳倩看着精气神都蓬勃向上的儿子也很高兴，当初去求表姐果然是对的。

渐渐地，家里窄小的院子已经不能够适应穆归的训练了，然而他觉得，他其实还可以做的更好的，为了以最好的姿态迎接即将到来的生活，穆归在世界不甘的抱怨下将自己晒黑了很多――虽然他觉得自己还是挺白净的，但那不过是因为欧阳于坚常年不运动造成的。

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的时间，穆归正在院子里翻看最新的期刊，大门被人敲响了。

【小穆，别管他啦，开什么门！】

【是谁？】一听世界这话，穆归反而不着急了。

【是金铨。】

【……】

穆归低头想了想，他到底是开门会让欧阳倩为难呢，还是不开门会让欧阳倩为难呢？还没等穆归想清楚，在屋里忙碌的欧阳倩就用围裙擦了擦手走了出来，见儿子坐在花架下面低头思考，以为没听见，主动去将大门打了开来，“谁啊……”

然后，金铨的脸差点被厚重的木门拍肿。

穆归：“……”

……一直觉得欧阳倩是个温柔的古典女人的我，难道错了吗？

光从世界的转述他都觉得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