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秘书贺静过去二
"夫人有很严重的冠心病,搭桥手术就是用一个管道,让这个管道在冠状动脉狭窄的远端和主动脉之间建立一个通路,让狭窄的远端得到比较好的血液供应。但是这个管道的材料必须从人体自身去取,目前我们常用的是胸廓内或者乳内动脉,或者用胃网膜动脉,因为它们的口径比较合适。当然胳膊、小腿上的静脉也可以,具体要看到时候检测的结果。"他耐心地解释。
"风险会有多大?"她问。
他微笑:"这类手术目前为止已经比较成熟,死亡率也比较低,每年最多都只在1%—1。5%。夫人的问题是在于,她的动脉硬化是全身,甚至很多器官都有了衰竭的可能。所以手术中可能产生的并发症目前无法预料,并且手术需要的时间也会比一般人要长。"
她深吸一口气:"假若不手术?"
"一般来讲,冠心病也可以用药物治疗,或者考虑用介入支架。但是这两者的效果无法跟搭桥比较。更何况夫人的病情已经算是严重,搭桥以后再狭窄的几率小,对以后的生活也有利。支架和药物则可能复发,支架还有可能形成血栓,严重者会发生猝死。这些都是可能出现的问题。"他殷殷地说。
她已经心慌意乱,只能说:"姚伯伯,能不能容我考虑一下?"
"当然可以。"
可是,怎么办呢?能找谁商量?以川已经自顾不暇,只有象征性地去问以馨。
"那么,姚伯伯的意思是,妈妈的手术还是存在着很大的风险?"以馨睁大了眼睛,问。
"是的。"晴微说。
"用药物和介入呢?"
"从理论上来讲,药物、介入还有搭桥三者的概率基本相同,也就是说到最后死的人是一样多的。但是就妈妈目前的状况来讲,搭桥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她照着医生的话说。
"死?晴微,妈妈怎么会死呢?她怎么可以死?倘若她死了,我们该怎么办?"以馨已经开始充满恐惧地惊叫起来。
"二姐,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可能性。"她解释。
"不,我受不了妈妈身上会有这样的可能性存在。"有些时候,以馨身上有着大小姐与生俱来的固执。"这绝不可以。"
她没有再说话。
能说什么呢?根本,连她自己也已混乱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前,或者还有人可以依靠、可以询问、可以信赖,可是现在,好象所有事情都只能她一人去承担。
她已经无力哭笑。
"伯母的情况怎样?"惟有薇安有时还会关切地问候。
"还是这么拖着。"她平静冷淡地苦笑一下。
"为什么不去问问秦天蓝?"薇安给出建议。
"秦天蓝?"她一愣。
"秦氏旗下的医院,在这方面是权威专家。"薇安说,"我相信他可以给你更好更专业的建议。"
或许...可是,她怎么还可以去找他?
已经有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联络了。他似乎在存心避开她,任何场合都不会再遇见。而她也是。
不再相见,是不是就少了许多可能会有的尴尬?
不待思量,于是一切就真的能如风吹散般了无痕迹?
年少时做了错事,常常会偷偷躲起来,以为事过境迁,便什么后果都不用承担。然而这样的心事,真是傻。倒真是傻。可是现在都这么大了,也总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孩子。
她说:"我不能去找他。"
薇安问:"为什么?"
她咬住了唇,乌黑的长发下一张脸白皙如雪,尖瘦却柔美的下颌仿若只堪盈盈一握,一双眸子却深黑如墨:"我不想见到他。"
薇安低呼:"夏晴微!"她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只觉触手冰凉,"你爱上他?"
她只觉心绪恍惚,低声说:"哪里有?"
"那为什么不想见到他?"
"我只是..."她轻声说,"薇安,你不懂。"
"我是不懂。"薇安很认真地,"自从你结了婚以后,有许多事情我就看不懂。你的丈夫、你的儿子、还有你那所谓该死的幸福美满婚姻。晴微,你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从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从前的你简单得多,也快乐得多。可是现在,这样的一副大任在肩忍辱负重的模样,哪里还象你?我知道你过得不幸福,可是,明明就有人可以让你幸福,你为什么不要?"
她愕然:"薇安?"
"我不管秦天蓝天蓝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爱他。假若不爱他,你不会是这一副模样。可是,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秦天蓝爱你,他明明是爱你、全心全意地在爱着你的。"她叹气,"从很早很早以前,你父亲刚刚去世的时候,你独自离开。他来找我询问你的下落。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定是爱着你。"
她有些寥落地看着她:"晴微,我也爱过人,知道爱情是什么。他骗不了我。每次你和他相遇时,他看着你的样子——我虽然是局外人,但我看得清楚。"
是啊,她并不是傻瓜,他对她的好,她也不是全无感觉。
她有些茫然地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在医院的时候,贺明安的病房门外。她傻傻地举起手,而他的面容凑在她的眼前,干净而俊朗。
那一刻,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
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还有,那街旁的臭豆腐、绍兴乡下的那个夜晚,以及以后的许多许多日子里,他的陪伴。
假若她与他能相遇得更早一些,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她只是一直不知道,他为她到底做了多少。
迫使她这样额深深地迷恋着他,甚至是自己都想要去放弃了别人。而又有多少人不是这样的呢,人间事故多变,何况这只是个例。
冬天很快就来了。日子短,天也就黑得早,每天下午回到家都已经是华灯早上。她和张永新很少遇见,有时候也觉得好笑,怎么这个世界分明不大,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人却可以你向左我向右,仿佛再也没有了相聚的日子似的。
夜里偶尔会不自觉地凝望着他住的那个房间,灯光有时候亮起,有时候熄灭。他有时候会在,有时候不在。
她没有回复,张正中似乎也就死了心,不再催促两人和好。1月初的时候,律师便送了文件来她办公室,给她过目上面的各款事项。声明婚后年之内,她认为条件成熟之日,随时都可以提出离婚。夫妻二人即日起分居,一切财产依照婚前,概无瓜葛。但离婚之前双方必须居于张家,并有协同彼此出席重要场合的义务。
他终究还是有涵养,将一切主动权交了给她。
她微笑着,也就签了字。
似乎就是从这一刻起,她就变成了一个准单身。
阳光依旧还是那么好,虽然天已经开始冷得不象话。街上每个人都在拼命往身上裹又厚又重的衣服。南方的冬天并不比北方好多少,湿而且冷,这样的湿冷是冷到骨子里去的,如影随形,怎么样都摆脱不了。更何况,南方也没有北方那么发达的供暖系统,充其量也就是一空调而已,这空调吹出来的风还不见得有多自然,在房子里呆久了也难受。
她约了薇安去吃麻辣烫。冬天吃这个的滋味真是极其美妙,搭配着啤酒,两个人孩子气地大块朵颐,不逞相让,就好象从前念书的时候一样,快乐而满足。
到后来就喝多了。
薇安的酒量并不好,酒品却是顶级,从来都用不着别人怎样劝,自己倒爽快地大口大口就喝下去了。晚上也是如此,或者是酒入愁肠惹人醉,然而晴微却依然屹立不倒,薇安早已经趴在那里迷迷糊糊了。
"要不要——许愿?"她醉眼朦胧地望着晴微。
"为什么要许愿?"她哭笑不得。
"你还记得吗?"薇安抚着手中透明的酒杯,自顾自地轻声讲,"那年我生日,在外面喝醉酒的事情。"
"当然记得。"她点头。
"后来,是你打电话给你大哥,让他来接我们回家。"
她想了想,笑起来,"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哭着喊着说自己喜欢他,怎么拉都拉不住。"
"那年我们都还只有十三岁。"她低语。
"是啊,好久好久以前了。"
她静静地说:"可是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说喜欢他,其实并不是酒醉后的胡话。而是真的。"她旋转着手中的酒杯,一脸的沉静与淡然,"我是说真的。我喜欢他,喜欢他很长很长时间了,晴微。"
话里全都是唏嘘。平平静静的样子。她是她最要好的朋友,那么多年,竟然却一点都不知道。
"可是他第二天就结了婚。晴微,这么多年,我也想把他忘记,安安心心地去爱上另一个人,谈一场平平淡淡的恋爱,过着普通小女子的生活,可是,原来还是不能够。"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微笑起来,"我们都是笨蛋小孩,晴微。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执拗地抓住不肯放手。你瞧这有多傻?"她流着泪,紧紧抓住她的手臂,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直至哭得声嘶力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