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不但死在她的屋里,还是在她的床上断气,尸体被藏在床底下,这让她以后可怎么睡觉啊?
"你怎么这么笨啊?连处理尸体都不会。"茗烟白了可人一眼,"这院里不是有口井么?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你把尸体拖出去扔井里就行了。"
茗烟很快就走了,顺便把可心带来的针线绣布捡起来放回了可心的屋里。
可人缓和了好久才稍稍稳定了心绪,把床上的被褥整理好,也离开了屋子。
此时,书房之中的楚亦雪刚刚把一张蔺慕凡的画像画好,正在低头轻轻吹着墨迹,准备等画像干了之后就藏起来,免得被可心那丫头给看到了笑话她。
待画像风干藏好之后,楚亦雪才让外面候着的琴儿去将可心找来与她下棋。
琴儿出去找了一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说是没有找到。
楚亦雪只当可心是出去玩了,北苑这么大,她又那么疯,也就没让琴儿继续找。
夜幕降临之后,楚亦雪仍不见可心,疑惑的问可人,"可心呢,我下午让她回屋休息,怎的这会儿还没回来?"
可人明知可心已死,被她一句就问的慌了神,连话都说不出来。
茗烟立在一旁,见可人没回话,怕楚亦雪起疑,便替她回答道,"回主子,可心身子有点不适,正在屋里躺着呢,托了奴婢与可人今晚代为贴身伺候主子。"
既然是身子不适,楚亦雪也就没有任何的怀疑,当晚由茗烟伺候她就寝。
可人一直不敢回自己屋,等茗烟伺候楚亦雪睡下了,她便拉了茗烟去屋里作伴。
茗烟骂她胆小如鼠,她不作任何的反驳,只是请求茗烟能让她借宿一晚,今夜她是绝对不敢睡自己屋里的。
见她吓成那样,茗烟便没有拒绝,答应今晚让她睡自己屋里,顺便商量一下明天楚亦雪问起来该如何应答。
可人如愿以偿的跟着她回屋,待到夜深人静,确定大家都睡下了之后,两人便摸黑把可心的尸身从床底下拖出来,扔进了院里的那口井里。
翌日一大早,厨子张栩去井边打水准备做早膳,水桶放下去之后立刻发现不对劲,借着晨光往井口一看,随即发出了杀猪般的惊呼声。
于妈和泰伯闻声而来,问明情况之后帮着把尸身捞起来,一看竟然是可心,于妈连忙去禀告了楚亦雪。
此时楚亦雪还没起,候在外室的花瑶接到禀告连忙进去将她唤醒,把可心失足落水,香消玉损的噩耗告知了她。
她慌忙穿上衣服往外赶,终是在在井旁看到了被浸泡了一夜,浑身湿淋淋,依旧睁大眼睛死不瞑目的可心。
眼前一黑,她几乎一头栽倒下去,站在一旁的花瑶与雪然连忙伸手扶住她。
"主子,您请节哀。"茗烟假装好意的劝慰。
其他人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着楚亦雪,强行将她扶回了屋里。
楚亦雪面如死灰,在整个清王府,唯一说得上话的人也只有可心一人。可她却突然就这样淹死在井里,这叫她情何以堪。
可心只是一个侍婢,虽然对于楚亦雪来说很重要。但对于整个清王府来说却不值一提。因而除了北苑的人之外,基本没有人知道王府里有人死了。
想当初,身为湖心小筑管事的赵斌死了也只是买了副棺木草草的埋葬,可心的身份比不上他,连是连棺木都没有,直接被王府的奴仆拉出去扔在了乱葬岗。
可怜楚亦雪还给了那奴仆一支珠花换钱买棺木,结果就这样被他给私吞了。
可心一死,楚亦雪的情绪就愈加的低落,而其他侍婢看到楚亦雪如今失了宠。也都不怎么愿意替代可心的位置,贴身伺候她。
更甚者,有些人生了离开北苑去别处的念头,伺候起楚亦雪一点心思都没有,有时候连要被茶喝都得自己去倒。
可人因为心里装着事,怕被楚亦雪看出来,也不愿离她太近。使得楚亦雪成了孤家寡人,心情更是一日比一日差。
再加上思念可心,对于她的死无法释怀,楚亦雪茶不思饭不想,人越来越憔悴,整日呆在书房,一遍遍的画着可心的画像。
可心的死的确是件小事,但楚亦雪的悲喜却牵动着一个人的心。此人自是蔺慕凡。
他在湖心小筑闷了这些日子,自以为放下了楚亦雪,日后可以不再被她的一笑一颦,一言一行牵绊,却在听闻可心死讯的时候微微动容。
楚亦雪最信任的便是可心,如今那丫头突然死了,她必定是要伤心欲绝的。
她会为赵斌的死在他面前哭的止都止不住,也会为可心伤心难过,却惟独不会为他被人刺杀而心生爱怜,反而让他放过那些要杀他的人。
为何她对他就这般的狠心?难道她还在恨着自己么?恨他趁人之危让她嫁入清王府成为他的女人?恨他有太多的女人名声不好?
这些天他刻意的不去想她,甚至都不责怪她的无情,因为是他自己动了心,与她无关,他又凭什么责备她呢?
若是自己不曾动心,谁又能伤她的心?可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动的心?
是在李睿前来刺杀他,被王府侍卫抓住,楚亦雪大胆的上前请他放人之时,被她的勇气所震惊?
还是那次随蔺羽渊前去无色庵,无意中听到了她那一曲堪称绝响的《凤凰吟》,为她的琴技所折服?
亦或是把她接到湖心小筑,将她贬为伺候笔墨的贱婢,与她朝夕相处,手把手教她写行书,被她身上的幽香所迷惑?
更甚是,当他把她压在身体下,发现她竟然还是完璧之身,她梨花带雨的喊着疼,请他下次轻点的那一刻?
他不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原来根本无迹可寻,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她的那些不好之处,比如她跟李睿两情相悦私定终生,比如她对李睿情有独钟,痴心不改。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弃他去者,是楚亦雪;
乱他心者,亦是楚亦雪;
他竟是拿她没办法了。
门外还立着前去北苑打听消息刚回来的钟文山,他想了想,终是没让钟文山进来,私心想着,只要不再探听关于她的消息,慢慢便会淡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在。
此时距离可心之死已经有十来天,楚亦雪还是精神萎靡,一蹶不振,沉默寡言,很多事都亲力亲为,再也不唤任何人。
柔姬来看过她几次,每次都是呆一会就走了,也只有在她来了之后,楚亦雪才会开口说几句话。
今日,她又带着两名侍婢来了,北苑一片寂静,那些丫环奴仆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跑哪去偷懒了,楚亦雪的身边竟然只有一个琴儿还在坚守岗位。
见柔姬来了,琴儿连忙下去烧水沏茶。
楚亦雪目光哀怨,神情憔悴,抬眸看着柔姬也不说话,直到对方开口问她最近的情况可好,她才应声说没事。
"娘娘,人死不能复生,你就看开点罢,你这样子,可心九泉之下有知也不会安心的,你又如何能忍心?"柔姬轻声劝道。
楚亦雪呜咽了起来,"我知道,可我就是想她,我放不下,每天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看到她死的样子,那般的凄惨,叫我如何能看开?"
柔姬叹气,"唉...你就是太过重感情了。"
她重感情么?楚亦雪苦笑,她要是真的重感情,又怎会对蔺慕凡那般无情?
想到蔺慕凡,她的眼泪就流的愈发肆意,低着头喃喃道,"我想见他,我好想再见他一面。"
柔姬以为她说的是可心,慌忙拉过她的手,"你这说的什么胡话,可心已经死了,除了死,你再也看不到了。"
楚亦雪抬眸,摇头,不再说话。
她想见的是蔺慕凡,如果自己死了,就更没有机会见他了,这样活着虽然生不如死,但她至少还有希望。
柔姬很快就走了,楚亦雪起身把她送出了门。
待琴儿终于烧好水沏了茶送上来,屋里早已是人去楼空。
楚亦雪去了书房,对着摊开在桌案上的,可心死的那天她画下的蔺慕凡的画像发呆。
画像上的蔺慕凡栩栩如生,眼神清冷,神情淡然,正是他最常有的表情。
"慕凡,是否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她第一次下意识的喊出了他的名字而不自知,正如她明明是对他动了情,却尽数归于对他的感激与愧疚。
感激的是,他对她的宠爱,为她做了太多的事;
愧疚的则是,她那一夜的自知之明,自以为是,害他受伤,累他中毒,甚至伤了他的心,如果他有心的话。
西苑,花厅。
茗烟与可人垂首立在司徒芸面前。
"她最近怎么样?"司徒芸拈着茶杯,冷眼看着立在她面前的两位内线。
茗烟谄媚的笑着,"她现在跟一具行尸走肉基本没有任何的区别,一天到晚都说不了几句话,春雨那丫头甚至还顶撞了她一次呢。"
"哦?还有这事儿?一个丫头敢顶撞主子。"司徒芸不太相信的问道。
可人垂首答道,"是呢,别说是顶撞她了,现在怕是就算伸手打她拧她,她都不会吭声了。"
茗烟接话道,"如今北苑出了琴儿那小丫头片子之外,谁还把她当成主子看啊,不过是一个失了宠的姬妾而已,群芳园里多着呢。"
不管昔日有多风光,一旦失了宠便是失了势,这就是她们这些姬妾的命运,就如同宫里那些个妃子,有多少是被自己的奴才宫女给折磨死的?
清王府虽然比不上深宫内院,但女人们的结局大同小异。
司徒芸想了想,吩咐可人道,"以前她宠着可心,什么话都跟她说,如今既然可心已死,你就借机取代了可心的位置,以后也好随时监视她。"
这要是在以前,可人巴不得能够取代了可心,但如今可心的死与她有关,她每次见到楚亦雪都会想起可心的死状,更怕楚亦雪看出蹊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