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提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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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看到有个男人举止甚是可疑鬼祟,左顾右盼的似乎故意要避了开了他人的耳目朝前方走。她心想这不会是闯空门的贼吧,看到此处高门大院的很是气派就想进来偷些钱银。

灵秀小心翼翼的跟在那男人的身后,男人甚为谨慎,每走一段便要回头看一下,而灵秀总能在他回头之前躲进大树或是假山后头避过。观察着这情形,长生又推翻想法了,觉得这不太像抓贼的场面,捉贼的话大喊,引来人一块拿下送官法办就可以了,没必要也跟着鬼祟,这倒像是跟踪了。

她心里衍生了好奇,自然而然的也就跟了上去。走了一段便认出这是薛家的宅子了,这奇怪的屋檐没有变还是格外的突出,遮得宅子里到处都阴森森的。

灵秀和那男人进了一院落。

长生停住了脚,这是之前薛家老仆交代过千万不能进去的薛家当家的院子,那她可就不能再多向前跨一步了,不然就是不守信用,要掉门牙了。

这么想着时,周围的景色却是变化了,郁郁葱葱的树木渐渐扭曲成了墙壁,假山奇石成了内里燃着熊熊烈火的炉子,炉子四周用铁链子隔开,正中央有一烧的通红的石头,上面搁了一块已是稍稍有了剑的雏形的铁。

灵秀看着角落里被捆绑的两个人,眼睛被挖了,舌头被割了,只是苟延馋喘生不如死的被用丹药续着命,灵秀深恶痛绝道,“爹,你答应过我不会再用这个方法来炼制兵器的。”

“这两个都是杀人如麻打家劫舍的贼寇,我抓了来是为民除害的。他们罪该万死,但在死之前为我炼成这件兵器,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男人拿出匕首,打算今日切下这两个贼寇的耳朵,等这怨恨日复一日的更深,保住他们的命七七四十九日后都推下了炉子,将这等怨恨愤怒一同都锁进剑里,这把剑才算真正的完成。

灵秀道,“他们若是真该死的,我宁可你一刀了断了他们。如此行事和邪魔外道有什么区别,爹,你不要让心魔控制了。”

灵秀恨恨的看向那炉子,她当真一早就该将这炉毁了的,这炉有别于一般的炉子,外表奇特,像包裹了一层泥土,其实那是将人骨磨成了粉和进泥里再施了咒涂上去的。很是歹毒的办法却是能困住炉子里被锻炼而想逃出去的魂灵。

她捡起一根长棍,想将炉子推翻却被阻止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薛家这么多辈中,以你的天赋最高,连你哥哥都及不上,我对你寄予厚望,才把这秘密告诉你,就是想让你继承薛家当家的位置。”

“我并不想做当家!薛家的组训你忘了么,薛家打造兵器的初衷本是要匡扶正道的。”可却不知道是哪一代开始走了歪路,欺世盗名,在背地里行如此正道人士不齿的事,“即便不是用这样的法子,我们也是能炼制出好兵器的。”

男人道,“若是晓得你这般冥顽不灵,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个秘密。”他一个手刀将灵秀打晕,毕竟是疼爱了多年的亲生骨肉,即便是想法与他的背道而驰,忤逆他,他也舍不得对她如何。

灵秀夜里便是被送走了,本来是打算将她送往她伯父家住一阵,让其他人劝她许她能听得进些,但没想到的是这一别,却是永别了。

长生不禁感慨唏嘘。

弗恃和司马鹿鸣已是守了她两日两夜,听到她的叹息声不由的高兴,“长生,长生。”弗恃唤着。

长生一半是被喊醒的,一半是饿醒的,她眼皮子扯开一条缝,见弗恃和司马鹿鸣都围在床边,姜曲怜玉两人则忍不住疲倦趴桌子上稍稍眯了一会儿眼,但听到她的声音也都是醒来了。

“师父。”她一喊,肚子也跟着喊了。

弗恃见她还认得人,神智算是清楚,便道,“你试试动一动手脚。”长生闻言,听话的抬起手,却是没举多高就无力的垂下来,大伙就怕她是落下什么毛病。

余筝涟去厨房拿了肉包子来,见长生恢复意识,便也走到床头,关心一下她的伤势,长生闻见肉包子香味,伸手就是抓了两个,狼吞虎咽拼命往嘴巴里塞,没数到二十,她已经是把五个人吃的包子都一个人吃光了。

弗恃让司马鹿鸣给她倒了杯茶。

就无机和尚送姜曲怜玉的茶叶,怜玉喝过以后发现还真的就是普通的茶叶,算是塔云寺附近一带的特产。姜曲晓得后,便也把自己那份拿出来泡茶给大伙喝,他们几个大男人衣不解带的守着,总要有些东西提提神。

长生接了茶喝,喝光了才发现手脚上缠满了白布,就露了手指脚趾,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也是缠紧了布的,所以很是闷热,只差没把她眼睛鼻子嘴巴包进去而已。

“我怎么会这样?”她记忆定格在了把重明推开那一段,后面的就不知道了。

姜曲道,“你被雷打中,包成这样已经算是轻伤了。”男女授受不亲,薛宅又是找不到女的,他只好和司马鹿鸣到外头去找。结果一听是要进薛家,都是死活不愿的,还是他和司马鹿鸣牺牲了色相,让几位大娘摸了手,才能把人带回来。“师叔说了,你这布至少要包十天半个月的。”

现在天气这么热,她包了一层,外头还要再穿一层,那不是要热死了么。弗恃骂道,“热死了也是活该,我施着咒,你冲出来做什么。”

她一直担心重明伤害师父和鹿鸣,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能把他收服了,不必再担惊受怕,但又被她搞砸了。她被重明骗了那么多次,这一次可能又是被骗了,拿钱如月曾经骂她的话,那就是这么蠢不死也没用的。

但她在那刹那,在看到重明危难时还是不想他有事,那时也没多想,一根筋的就做了。她担心道,“重明没有伤到师父你们吧。”

弗恃道,“若是伤着了,还能若无其事的在这么。他走了,他的事不要再想了,现在重要的是养伤。”

其实她除了觉得热之外再没其他不舒服了,大热天裹成这样,还不能碰水,洗澡肯定是不许了的,想着想着还觉得有些痒,可是浑身缠了白布,她想抓也抓不到。不晓得屁股那是不是也缠了,要是的话,那人有三急,她可要怎么上茅房?她想摸一摸的,但师父他们在她有些不好意思。

余筝涟劝说弗恃回房休息,姜曲道她既然醒来也没什么生命大碍了,他们这几个小辈轮流看顾就得了,若是伤了一个,又病了其他人,可就不知道该先照顾谁了。姜曲刚睡了一小会还算精神,便说先留下来等晚上了,司马鹿鸣再来接他的班。

长生问道,“我是不是伤得很厉害?”她有些担心她现在这样精神肚子又饿,是两脚一蹬之前的回光返照。

“没有,你忘了师叔的本事了么,他怎么会让你有事呢。”姜曲微笑哄着她,事实上长生也确实挺好哄的,也就深信不疑了。没察觉姜曲心中忧虑,她把他们推开自己遭了雷,全身上下几乎都成炭了,当时当真是怕她要活不成了,还好她大难不死熬过来了,只是身上的伤……

姜曲先试探道,“长生,要是……我是说假设发现你脸和以前的不一样了,你会怎样?”他强调道,“我是说假设,假的。”

会怎样?她想了想,好像也不会怎样,她连正在发生的事都糊涂得不得了,这种假设会发生的,她更不知道怎么答了,“那师父师弟和你们会在意么?”

姜曲不假思索道,“当然不在意,长生变成什么样子都是长生,心地善良比容貌重要多了。这黄帝的妻子嫫毋生得也丑,但她贤惠又仁慈,黄帝能胜了蚩尤,嫫毋也是功不可没的。”随后他又举例说了数个貌丑而德行高尚,抱负崇高,本事了得的奇女子励志传奇。

长生认真的听着。

“你听了这么多有没有什么感想?”姜曲问。

感想?从前义父给她讲故事,也没让她做总结啊,“你是说要做一个锲而不舍,发愤图强的丑女?”

姜曲想着他的表达能力还有待加强,勉强笑道,“差不多了,差不多就是这意思。长生,你要是有想吃的想喝的,吩咐我就行了,我给你拿。”

“我想吃肉包子。”她道。

“你刚刚可是吃了十五个了。”她才刚醒来,这样暴饮暴食的对身子不怎么好吧。

“可我还是饿。”

见她苦着脸,姜曲心软道,“好吧,我去给你拿。你可别乱走动,师叔交代了你要好好静养的。”

长生等姜曲出了门,翻了身对着墙,掀开了脸上其中一条白布,她脸痒,把手指头伸进去抓了抓。却是发现一抓,就掉下许多黑色的东西,她拿起一块瞧,半透明的。

她见过龙衣,也就是蛇蜕下来的皮。觉得跟那有些相似,闻了闻,没有腥味,只有淡淡的焦味,褚斑跟她说过龙衣能定惊祛风,是很好的药材。但这个,像皮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估计吃不了的吧。

她把那些扫下了床,继续等她的包子了。

傍晚时司马鹿鸣给他们端了饭菜来,长生这一日嘴巴都未曾停过,吃完了包子,又是吃了十碗素面、六盘饺子、七碗粥和十二盘点心,好像要把这几日没吃的分量给补充回来。所以司马鹿鸣端了饭菜来是正好,她又能接着吃了。

姜曲知她食量大,但还是不免担忧,“你这样吃不会撑么?”长生嘴巴塞得满满,没办法说话只能摇头表示不撑。

她这食量真是快赶上卦燎了,姜曲突然感觉到了阴气,门自发的打开,他听到司马鹿鸣问,“可是薛灵秀?”

一支竹筷子落了地。

司马鹿鸣放下手中饭菜,交代道,“我师姐身体未康复,你若是有话要与她说,要长话短说。”他对姜曲道,“与我出去吧。”

他二人也不走远,就守在门外。

长生见薛灵秀刻意与她保持距离,怕长生现在伤重,靠近了会折损她的阳气。她也不说话,就动嘴皮子,长生道,“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想这福气虽不能庇佑我一辈子,但保佑我一时半刻应该还行的。你还是靠近了说吧,且要说得慢些,否则我看不懂。”

薛灵秀朝她感激的拜了一拜。

她的手搭上长生手背,长生便是一下子就听到她想说的了,“我只余一魂一魄就快要散了,本是无力再附上谁的身的,但老天垂怜让我遇上了姑娘,姑娘很是特别。寻常人的三魂七魄是占满了整个身子,但姑娘的魂魄只占去了一半的身子,所以我才能见缝插针见附上了姑娘的身子。”

长生怕道,“你的意思是我已经不是人了?”

“我不知姑娘为何这般奇特,但你是千真万确的人。”

灵秀这般保证,长生还放心些,她很怕这是从地府死而复生的后遗症,她要是变得不人不鬼的,才真是不知怎么办了。“我还以为你投胎了,没想到你还徘徊于人世。”

“我附在匕首里跟着几位回了玉虚,但昆仑山乃万祖之山。灵气太盛我虽是躲着不出现,却也已是十分吃力,耗损了魂魄。好在老天有眼,兜兜转转还是让我灰飞烟灭之前回到了薛家能完成遗愿。”

师父说她执念深,她若是一早了却心愿还能入了轮回,如今魂魄残破不全,只是等着真正的消亡了而已,“你想做什么?”

“……毁了薛家锻炼兵器的炉子。”

炉子?长生想起梦里的裹着一层泥巴脏兮兮的大火炉。

薛灵秀问她是否听过莫邪的故事,长生道,“听过,是干将的妻子,跳进炉里殉剑的那位。”

“这故事听着虽是无稽,但用人的精血魂魄锻炼兵器是确有其事的。一般的兵器是件死物,也有年岁久远了炼化出魂灵来的,但这种需要长年累月,可能要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间,而个中也可能还需要些因缘际会才可成事,所以顺其自然而有了灵性的兵器少之又少。这莫邪的父亲叫欧冶子,也是位打造兵器的奇才,他便想出了一个速成的法子,只需短短的时日,那便是在锻炼之时直接注入了人的血肉魂魄,那这件兵器便立刻是件活物了。”

“直接?是像莫邪那样跳进炉里?”

薛灵秀摇头,“并不是那样简单的。想要把身体和魂魄分离,最容易的方法就是让这个人死去。尤其是死于非命的,死之前怨恨愤怒越是强烈,用这样的魂魄锻炼出来的兵器威力就越是霸道厉害。可是这样的方法十分的残忍,你能想象么,为了锻炼出绝世的兵器,那个殉剑的人要忍受多大的痛苦死去。”

长生想起了梦中那两个被挖掉了眼睛,空洞的眼眶四周都是干了的血迹的人。若真是用残害了对方身体使之痛苦这种方法的话确实很残忍。

薛灵秀又继续道,“我家世世代代都是锻炼兵器的,祖上为了打造出天底下最好的兵器,就从莫邪殉剑中得了启发,一直钻研注灵之术。但这种是不为正道所容忍的,所以一直都是秘密进行,只有薛家当家才能知道这个秘密。”

“那你把秘密告诉了我没关系没?”

她不是当家却知道了薛家的秘密,这种故事里好像结局都是要被灭口,找处荒郊野外挖个坑埋了就算,也别指望会帮你立给坟了,更别指望生辰死祭会有祭品,做个没有署名的孤魂野鬼是没有蜡烛吃的,很是凄凉苦楚。

薛灵秀通情达理道,“我告诉姑娘便是信任姑娘的。你若愿为薛家保密,不至于使它身败名裂,我感激姑娘。若你不愿保密,要公之于众,那也是罪有应得,我也不会埋怨姑娘。”

长生的小动作,想抓头吧,一时却忘了脑袋被布包住了,头发没抓到,只摸到一层布,“谢谢你。”她感激时道谢,有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时也会道谢。

总之这对不住和谢谢,是她最常说的。

薛灵秀道,“姑娘不必谢我,是我该谢姑娘。这注灵之术十分复杂,即便是钻研出来了,也不是每一次尝试都能成功的。与锻造兵器的人经验天赋手法以及被锻炼的魂魄都有关系,我的曾祖父第一次成功时靠的并非一己之力,而是和当时一户十分有名望地位的人家合力锻造出来的。那户人家为了某种原因需要一把能庇护家族的剑,便是找到了我曾祖父两人一拍即合足足准备了一年,又是挑了那户人家中一血脉手足来祭了剑。”

长生诧异,“亲生手足么?”

薛灵秀点头,“是,据说是谋划设计使那人身上发生了极大的变故,有时心中的伤痛比身上的伤痛造成的强烈,加上又是被同胞的手足残害,那人愤恨更无法估量,他祭了剑以后。那把剑的威力果真是无与伦比的。也因此有了过河拆桥的事,曾祖父为了避祸隐居到了此处,没想到却是自作孽不可活。”

长生想到,难怪师父说薛家是突然就销声匿迹的,还以为是看透了想避世,原来不是,而是为躲避仇家。

“曾祖父为了怕有一日仇家寻上门,便是日以继夜查找了古籍改良了那方法,还特意将宅子建成七星布局又是反其道而行的坐南朝北。使得阴盛阳衰,能更好的注灵。他日复一日的杀戮,山贼小偷地痞流氓,都是掳那些身家不清白,仇家多的回来。外人不易追查到死因便是一瞒瞒到了今日。”

长生自言自语起来,“难怪姜曲说这宅子的风水特别奇怪。”

薛灵秀悲伤道,“曾祖父虽然完全掌握了注灵的方法,但这魂魄也跟人生前一般有好与坏的差距。注了灵的兵器定是比一般的兵器要好上许多的。而同样是注了灵的,魂根据魄不同,灵性不同,兵器自然就分出优劣了。到了祖父那时,已是变本加厉了,除了抓来山贼小偷祭剑,还把主意打到了一些本身就带了些修为的人的身上。”

长生问,“薛家到底杀过多少人?”

薛灵秀凄楚的笑,“怕是连我爹和祖父都算不清楚吧。墙用白骨堆砌的,草木用人血灌溉的,这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窟。本是我该继承的家业,我却不想像祖父和我爹一般杀人如麻。我爹把我送走,我本是打算中途甩开下人回来把炉子毁了的,但却是去了一个恐怖的地方。”真是报应,她的爹折磨了这么多人,他的女儿则是被折磨而死。

长生奇怪道,“杀了这么多人还把魂魄全都抽了出来,这宅子应该阴气很重,到处都是邪气才对,可药愚道人和我师父却未觉得有哪里不妥。”

薛灵秀解惑道,“我不是与姑娘说了我的曾祖父已把方子改了么,一般的邪祟若是附在兵器上,是浮与表面的,所以极为容易被发现,而薛家的法子却是把魂魄注入剑身之内,裹着一层外壳,也就看不到了。”

原来是这样。

薛灵秀道出了遗愿,“我不想薛家的后人步我爹的后尘,走火入魔,所以我一定要回来把炉子毁掉。”

长生想道,“可是单单毁了炉子感觉也没多大作用。”打造兵器的炉子最多算是个工具,这注灵的方法才是根本。而既是一代传一代,想来现今这位薛怀让应该也是知道这个方法,毁了炉子,他也能重新再建一个。

“想要注灵,这个炉子是必不可缺的。魂魄无形,一般的器皿压根是关不住,锻炼一件兵器并不是几日便能完成,甚至三年铸一剑都有。这便需要将魂魄一点一点的注进去。而为了不使锻炼中魂魄散去,才有了这个炉子。”

听着很是厉害,能关魂魄的炉子,“是不是外面涂了一层泥巴的?”

“姑娘见过?”

“梦里的时候见过。”

这回答听着有些匪夷所思,但薛灵秀如今是鬼,已是觉得没什么比她存在更匪夷所思了,便道,“可能因为我附上了姑娘的身,所以你看到了我的过去。我曾经想砸破那个炉子,被我爹阻止了。那时也是气昏了头,那炉子外边涂了一层和了白骨磨成粉的泥,又是掺了铁块进去烧制,很坚硬。我根本打不破。”

“可是连你打不破,那我能打破么?”

“姑娘的力气异于常人,可以一试。不管成与不成,我都会感恩戴德。”

她心里是同情薛灵秀的遭遇的,也想帮她,可她答应过师父,做什么都要先请示,师父同意了才能做,她不能随便的答应的。“你让我问过师父可以么?”

薛灵秀也不逼她,长生让她在房中等,套了鞋子披上外衣。姜曲见她开门走出来,横手拦着去路关心道,“不是让你老是待着么,你这可是重伤,再如何也不能不把小命当回事。”

“我没事的。”长生为了证明她不是逞强,特意甩了两下手,抖了两下脚给他们看,“你要是还不信,我还可以单手把你举起来。”说完卷起袖子,一副要干重活的模样,露出结实的胳膊要把姜曲抬起。

姜曲往后退了两步,摇手道,“这还是免了吧,我可不是米袋,一甩就扛上了肩,我信你还不成么。”

长生道,“那我去找师父。”

司马鹿鸣看她腿脚灵活,跨出门槛后大步流星,不见一点迟钝缓慢,倒是真信了她是没事了。

姜曲心中有些奇怪,“那夜她的模样,你我都瞧见了,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了的,师叔还怕她阳寿尽,魂魄出窍一直守着她一步不肯离开。这般严重的伤势,怎么会睡醒了就没事了,活蹦乱跳的。”

司马鹿鸣没答他,即便他想答也答不了,他晓得长生的身体很好,即便是冬日里穿得再单薄,风寒打喷嚏都是未曾有过的。他也疑惑长生为何能撑过五雷轰顶的天劫,但他宁可相信她是比大多数人要健康,所以熬过来了。

姜曲道了一句,“罢了。人没事就好了,长生昏迷不醒时,急得我和师兄的男儿泪都快要落下来了,现在人跟我像老天祈求的那般平安无事,那又何必非要去追究那些无关紧要的呢,可能真是好人有好报吧。”

悲风打开窗户透气。

弗恃打算对付重明那夜,为了怕伤及无辜,特意请薛怀将他们安置到了其他客房,所以那夜悲风不在,也十分后悔没留下出份力。

长生被移到司马鹿鸣的房里养伤,而司马鹿鸣则搬去和姜曲住,挨近也方便照顾伤者。悲风知道长生受伤了,也很担心她,偷偷去看过几次,可弗恃道人都在里头守着他不好进去,也不知有没有好转。他唉声叹气。

长生正好从他窗前经过,“悲风师弟。”她打了声招呼,微微一笑牵动了嘴角了脸颊,脸上的白布鼓起,夜里又是光线不明,只错觉像是身上缠满了白布的青蛙站在跟前。

悲风瞠目,大喊了一声妖怪啊,两眼一闭往后栽了。

隔壁的药愚气得开窗骂人,这大晚上的是鬼叫什么。他与长生视线对上,起初也是楞了一下,随后问道,“你是人是鬼。”

长生呐呐道,“道人,我是长生。”

她脸包满了布,尽管药愚仔细的辨认,却发现根本无从辨起。他板起脸教训道,“你不好好养伤,大晚上的出来装神弄鬼做什么!你师父呢,连个徒弟都看不住,他还有什么用!”

药愚骂得大声,把他门下其他的弟子都吵醒了,纷纷出来查看。司马鹿鸣和姜曲赶来给她解围,说是因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找弗恃商量,才惊扰了药愚几位的。

司马鹿鸣说话得体,加之药愚对他和姜曲是另眼相看的,火气也就消了一大半了,便让他们几个赶紧走人。

姜曲拉了长生走,趁这药愚道人火气没烧得更旺之前得立马远离才好。长生听到有弟子喊,“师父,悲风师弟好像丢魂了。”

随后是药愚的念叨,“跟着我在外历练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胆子怎么还这么小。快去拿支招魂幡来,给他招魂。”这样大的动静,怕是要把其他房的也吵醒了,一块不得好眠了。

长生心里内疚,就怕悲风会被她吓出个三长两短来。姜曲道,“放心,只是丢魂喊几声就回来了。”

“我的脸是不是很恐怖?”若是连一向见着她都热情和她打招呼的悲风都如此吓得魂都没了,那她想,是不是要注意些,尽量避开人不要吓坏了人。

姜曲道,“哪是,长生这样漂亮,就算是把脸蒙起来了也一样漂亮。这大晚上,有时看到树影婆娑的会以为见鬼的,他不是被你吓的,是被其他东西吓到的。”

他说得煞有其事,好像把那一幕瞧得清清楚楚,还混淆了长生,悲风那声妖怪不是朝她喊的,是朝别处喊的。

长生回想悲风方才的神情动作,有看向他处么?“是么?”

“当然是,鹿鸣也是看到的,是不是?”姜曲想着自己一个人的说辞不够说服的话,就把司马鹿鸣也拖下水做伪证,三人为虎,一遍两遍三遍的说了,总会信的,何况长生还是几乎说什么都会信的那种。

司马鹿鸣瞪了姜曲,才配合真点头。长生道,“那等我处理完了这件事,我再去看悲风,给他熬些定惊茶。”

弗恃没休息,翻箱倒柜的不知在找什么。长生进了房见一地的乱,这些年她搭理家务已经是搭理出习惯惯性了,见了乱的就想捡,见了脏的就想擦。

她帮弗恃把东西叠整齐了放回柜子,衣服下压着一条手绳,跟弗恃送过她和师弟的那条很像,不同的是手上这条是绯色的。

弗恃道,“看到一白色的小瓶子就拿给我,其余的都扔进去就行了,不必收拾。我眼睛看不清,你收拾了,还是会弄乱了。”

不过即便是眼睛好时,也是都什么都乱扔弄得乱七八糟的,因为知道会有人收拾。其实药愚骂得也没错,某方面来说,他和鹿鸣是被惯得四体不勤了。

“你做事都不分先后主次么,让你好好躺着,跑过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去休息。”

这话好像义父也说过,长生反应过来,这时候可不是整理衣服的时候,“师父,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弗恃道,“薛灵秀的事么?”

“师父,原来你猜到了。”

这用得着猜么,他是看薛灵秀对长生没恶意,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逐她。司马鹿鸣捡了白瓶子给弗恃,弗恃打开塞子闻了一下,确定没错后,倒了大半瓶药丸给长生,“这是药愚送的,把这都吃了吧。”

长生道,“这是药愚道长给师父养身的,我不能吃。”

“你又给薛灵秀附身了是吧。”长生没回答,也就是默认了。“我说多少回了,你不嫌烦我都嫌烦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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